她的房间就在安泽清舱房的对面,或许是为了照顾她,余山自认为很贴心的安排了这些。
听见不远处关门的声音,安泽清收回目光,淡淡的对着一旁的谢怲说道:“日后在她面前,你不必特意提起我的身世。”
“为何?若是将你的身世告知于她,说不定三姑娘便不犹豫了,一门心思的想嫁给你这个大才子呢?”
谢怲不解,就像推销货物一般,只有将货物的好处告知于人,那人才会有选择它的理由。
向泽清这样的闷葫芦,憋着什么都不说,那他要什么时候才能讨到媳妇儿?
安泽清冷笑一声,微微闭上了眼,声音冷淡:“你告诉了她,她才不会嫁给我。”
也不知是谁给那丫头灌输的门第之念,非要执行门当户对的念头,若让她知晓自己的身份,那她更有跑路的借口了。
他太了解杜子衡。
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她振奋不已。
见他执意隐瞒,谢怲也不好强求,摇了摇头后就不管他了。
因药效还在的缘故,这几天胡月都没能闹出幺蛾子,直到帆船越来越靠近东郭附近的海域,即将踏入他国区域时,胡月终于越来越担忧。
身旁的人再三提醒:“小郡主,若是再不动手,等进了东郭,咱们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胡月咬了咬牙,望着在一旁煎药的医女:“我还有多久才能恢复正常?!”
十天!整整十天!
这十天来,她每日都处于精疲力竭的状态,似乎做了极为消耗体力的事情,让她连走路都觉得腿软,连在房间里走上两圈,她都要喘两口气。
她很肯定,绝对是杜子衡在背后搞的鬼,她本以为再怎么样,也就是拉上两天罢了,结果却是她小看了杜三姑娘!
医女停下不停搅动的手,保守的估计道:“快了,大约明日就会结束吧。”
医女的脸皮微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她是胡族有名的医女,因医名在外,才会被派到小郡主身边,成为小郡主的贴身医女。
本以为自己的医术很好,整个胡族除了那些看东西之外,能强过她的人不多,可是这段时间里,她终于认清了一件事。
这世上,强人比她想象中的更多。
比如,一向不着调,在家乡名声败坏的杜家三姑娘竟然是医道的高手!
随随便便拿出一种毒,她就奈何不了。
果然,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不该再像之前那么自负,而应该认清现实以充实自己。
闻言,胡月的脸色蓦地一沉,咬着牙齿极为气愤:“竟然还要等一日?那我就再等一日,一日之后若再无起色,你就给我滚回胡族!”
如果不是身边的人这几天早就见识了她的臭脾气,恐怕此时会被他蓦地变化的表情吓一跳。
但显然,医女十天以来受的白眼不少,竟像是习惯了似的,脸上不止没出现惧怕,反而出现一抹习以为常的神情:“小郡主放心,这一次我不会再误诊了。”
他们的小郡主一向最为娇生惯养,经此一糟,心中肯定不太舒坦,况且,任由是谁被折腾十天,心情一定不会多好。
她不敢反抗也无法反抗,只是迁怒于让郡主有此一难的杜子衡。
不止医女,甚至周围的人也在心里恨透了杜子衡。
他们都知道,是杜家三姑娘给小郡主下的药,所以才导致小郡主身子不舒服。
一日过后,胡月感觉身体已经渐渐恢复了些许力气,能稳稳的握住茶杯而手不再发抖。
见此模样,她终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想到过去十日的生活,她简直浑身发抖。
不是怕的,而是气的。
她从不知道世上还有那种会令人万般难受却不能夺了她命的毒药。
想到此,她再也受不了心中的郁闷,一拍桌子立即跑出舱房,咚咚咚的敲响了安泽清的房门,语气不善的朝里面说道:“泽清,你出来,我有话要和你说。”
她一定要告诉泽清那个女人的真面目,知道了那个女人的真面目后,她就不相信泽清还能毫无芥蒂的与她同行。
只要让泽清厌恶了杜子衡,那她不战而胜。
抱着这个想法,胡月斗志昂扬。
在里头手执白棋的谢怲闻声抬头,将注意力从棋局上转移,望着面前苦恼蹙着眉头的安泽清,似笑非笑的说道:“你的烂桃花,可比咱们想象中的难缠多了。”
那位胡族小郡主真是打不死的蟑螂,越打越精神,时至今日竟还对着泽清有妄想。
她难道不知,这世上得不到的东西注定得不到,哪怕费尽千辛万苦也没用。
安泽清放下手中的黑棋,一拂袖子站起身来:“我去看看,你就呆在此处。”
谢怲一向是个爱凑热闹的,放他出去指不定会惹出什么祸端,还不如自己亲自去解决来得更快。
于是,胡月并没等多久,船舱的门很快从里面被安泽青打开,露出她纤瘦修长的身形。
胡月第一眼注意到的仍是他如玉般洁白的面孔,哪怕不说话只看着他,她便觉得很满足。
她像着了魔似的,差点忘了来的目的,只望着他的脸庞发呆。
安泽清稍有些不耐烦,声音也冷了下去:“胡姑娘你来寻我所为何事?若无重要事情便请回去吧,我今日不见外客。”
说一是一,说二是二,谢怲在里面听到安泽清的话,忍不住闷闷的笑了两声。
泽清一如既往的辣手摧花,从不对姑娘家嘴下留情,这要是换做一个脸皮薄的站在门口,恐怕早已羞怒不已。
也只有脸皮厚的堪比胡月或是杜子衡,才能扛住来自安泽清的攻击力了。
经过安泽清的提醒,胡月终于想起来她来这里是有正事,而不是如往常一般望着他发呆,连忙说道,语气中全是控诉:“泽清,我来此处是想告诉你一事,杜子衡并不如她面上看起来那么无害,其实她可坏了,她居然还敢给我下药!”
“我本是想在船上与你多培养感情,可谁知她给我下的药极为怪异,我服用了之后居然整整十天浑身发软,无力至极。”
原本她以为只是普通的泻药,只要拉上两天就自然而然的会痊愈,可谁知道,那药竟然还有后遗效果。
只要一想到她竟然平白无故的浪费了整整十天的时间,胡月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将杜子衡千刀万剐。
安泽清目光坦然,并没有因为胡月所说而影响心境,反而淡淡的望着她,平静的说道:“我知道,那又如何?”
胡月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你知道什么?”
安泽清:“知道衡儿两面三刀,内外不一,但那又怎样?与你何关?”
话说到最后,他语气中已是全然的不解,哪怕杜子衡再毒,可她与胡月八竿子扯不到一块,只要胡月回到胡族,她们二人一辈子都不会再有牵扯。
胡月掩饰不了心中的诧异,倒抽了一口冷气,不可置信的说道:“泽清,你居然知道?!你既然知道,为何还要容忍她,任由她待在你身边,这样的女子,你不该早早的将她打发了吗?”
换做自己,绝对不可能容忍一个心有险恶的女子。
安泽清轻笑一声,抬头望着对面的船舱房门,目光悠远而平淡:“当真正喜欢上一个人时,你便不会在意她是好是坏,我心悦于她,别人眼中的千般不好,在我眼中都可爱至极。”
就是这样的不讲道理。
如同父亲一般,父亲明知道母亲口蜜腹剑,当面一套背面一套,并且这些年来脾气越发的不好,被他母亲算计过的人何止一二,简直多到数也数不清。
可父亲知道母亲心思不坏,她只是想让自己和自己的家人们过得更加称心如意,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母亲的举动不太过分,他便只当不知。
母亲也并未辜负父亲的信任,脾气虽有,却也不似前些年易怒了。
如同杜子衡一般,杜子衡小心思虽多,却不是大奸大恶之人。
有那么一瞬间,胡月觉得自己心脏的跳动忽然停止了,她艰难的喘了一口气,愣愣的问道:“泽清,你可知自己在说什么?”
安泽清头一次直视她的目光,毫不避让:“我很清醒。今日一问,只望胡姑娘能铭记于心,下次不要再问我如此无聊的问题了。”
许是因为太过烦闷,胡月接受不了他的回答,只觉得脑袋里是有一群蜜蜂嗡嗡乱转,往后踉跄了两步,逃也似的从他面前离开。
等她走了之后,安泽清才对着空气微微一叹:“出来吧,都听了这么久,可有何想法?”
将耳朵贴在舱门里面的杜子衡一愣。
安兄怎么会知道他偷偷的躲在门后偷听?
不不,这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该不该出去。
不出去,绝对不能出去。
出去之后,岂不相同于不打自招,承认自己偷听一事了吗?
安泽清仿佛能猜到她心中的想法,见她不出来也不强求,只低声笑了两下:“刚才我所说,想必你己全然听见,那便好好考虑一下,到底要不要嫁于我为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