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完之后,他真的半点也不留恋,率着手底下的人风风火火离开,连挽留的机会也没给一僧。
一僧朝着他们的背影张了张嘴,一脸被雷劈了的表情:“……”
他真的要一个人将数百个装满了银子的箱子抬上山吗??
从山上走下来的的小和尚望着成堆的箱子,一时有些回不过神,再看了看师公一副被雷劈了的样子,迟疑了一会儿,问道:“师公,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
虽然早就知道京都会有贵人送东西过来,但是这么多的东西,未免也太多了吧……
小和尚不由得在心里感慨,安小师弟的父母果然手笔大。
一僧吃瘪,脸色青了青,很想有气势的说一句什么都不用管,这些东西也可以不要,但是只要一想到里面装的虽然都是碎银子,但加起来也是一次庞大的数字。
他甚至怀疑里面说不定还有铜板的!
将这么多钱扔在山脚下,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他真的做不出。
想到这儿,他咬了咬牙,毫不客气指挥面前的小和尚,说道:“你去庙中多叫点人来,将这里的箱子全部搬上山,它们就是你们今天的功课!”
想他老胳膊老腿,肯定不能动手,还不如将烂摊子扔给庙中的年轻一辈,他们年轻体壮,碎银子又是为了给庙中的神佛们重塑金身而用,他们理应出一份力。
一僧话音顿了顿,又眼神怪异的瞟了一眼一脸茫然的安泽清。
想来他也被现在的情况弄晕了头。
察觉到来自自家师公身上的恶意,安泽清心里警铃狂想,面上却没露出分高,连忙将自己的‘柔弱’展现出来,特意露了露胳膊小腿。
看见熬夜还没有自己手臂粗的大腿,一僧这才打消了心里本想让他搬自己东西的想法。
是以,他嫌弃的指了指贴着‘泽清专属’的箱子,对小和尚说道:“你回去找人的时候顺便将这个箱子搬上山,这是泽清他娘特意给他送来的。”
他特意走上去看了看,有一个箱子上写的安泽清的名字,想来那里面是特意给他准备的东西。
生怕被迁怒的安泽清小朋友偷偷松了口气,有些心虚的瞟了一眼同样一脸懵的小师兄。
莫名其妙被甩了一口锅的小和尚:“……”
上山有几千台阶梯,他还要搬一个看起来分量就不轻的箱子徒步走上去?
仿佛看出他的犹疑,一僧难得安慰了他一句:“你去吧,我和泽清在这儿等你带人回来。”
末了,他又自顾自的添一句:“反正不管早晚,你们今天总要把这些东西全部抬上山的。”
所以,拖延时间没有用。
小和尚听课果然苦逼着一张脸,抱着那个箱子健步如飞的在平地上速度极快的移动。
幸好他们平日里也要下山跳水,练就了一副好身子,要力气有力气,要智慧有智慧,否则今天真不知道该怎么应付师公的突发奇想。
青山绿树下,小桥流水前,茅屋草垛边,独留一老一少原地大眼瞪小眼。
一个是心中有郁闷之气不能发,另一个完全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两人的对视中,安泽清以眼睛酸涩不已而落败。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
一僧这才语气复杂的说道:“你娘真聪明,给我找了个难题不说,也给你的师兄们找了不少的麻烦。”
他不过送了一箱的账本给她过目,她就直接送了数百箱的碎银子让他心累。
师徒二人坑起自家人来各有千秋,然黎礼更甚一筹。
国寺要求极严,里面的僧人不过数百,出去年老体弱,或是年幼派不得用的,剩下的人或许只有一百左右。
这些箱子,足够他们每人来回好几趟了。
至少一箱银子的重量,至少要有两个人才能抬起来。
听见师公在夸奖阿娘,安泽清笑的眼睛眯了眯,后又发觉师公表情不太对,夸人的时候不应该是这样的表现,他又委婉的道:“或许阿娘只比平常人聪明一点……吧?”
安家第一条家训,凡家中男子,不得骄傲自满以负天下,凡家中女子,不得以聪慧之名扬名天下。
也就是说,安家的人一定得谦虚,谦逊。
他刚才已经足够谦逊了吧?至少没有说全天下的女子中她阿娘最聪明。
继差点被小徒儿气的吐血后,一僧又差点被徒孙气的翻白眼,可奈何他稀罕徒孙,哪怕呕的快吐血,也不能生气。
谁让他这辈子就两个嫡亲徒孙,指望另外几个不争气的徒儿们还俗成亲生子,这辈子都没可能。
今日是十五,整个国寺最热闹的一天。
正在与上山的千道台阶作战的众人很快发现一幕奇怪的景象。
国寺里面的和尚师父们仿佛屁股着了火,一个两个风风火火的朝山下跑去,中途个个面色严谨,如果他们不是从山下上来的,一定以为山脚出了什么大事。
“今日乃国寺香火日,这些师父们都是怎么了?”有人拉住身旁的同伴,语气疑惑的问道。
那人同样没有答案,看着越来越多的远的和尚们,只得摇摇头:“我也不知,我看他们的架势,寺庙里的所有年轻和尚都出来了吧?”
“我去问问看,免得发生了什么事我们都不知道。”
刚开始问话的那个人小心翼翼避开人群,上前一步挡在最后面和尚的眼前,问道:“小师傅,我见你们行色匆匆,莫不是山脚发生了大事?”
被拦住的和尚道:“我们庙中小师弟的家族送来了点东西,师公让我们都前去帮忙。”
他匆匆的绕过面前的香客离开。
直到这时候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和上门之所以暴动,只是因为这等事情而已!
不过,他们怎么没听说过有哪个名门子弟上国寺当和尚的消息?
难道是他们消息闭塞,长时间没有出来活动的原因?
有人不屑的说道:“雷声大雨点小而已,谁家送来的东西要百来个人一起搭把手的?”
许多人深以为然,他们丝毫没有想过,说不定有些东西真的需要百来人一起动手。
先前问话的人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爽朗的朝他说道:“小兄弟果然好兴致,前来国寺上香都不忘记数数今日有多少位师父下山。”
和尚们的速度太快,刚才发生的事情又太突然,谁还记得有心思数一数下山的和尚一共有多少个?
开口嘲讽的人不再说话了,望着几人眼中明显的不满,识趣闭上了嘴。
不多时,扔在他们苦苦上爬的时候,和尚们已经又从山脚回来了。
这一次他们的脚步沉重了许多,再也没有之前的轻盈。
“里面装的事石头吗?这么重!”
“我观师父们下盘极稳,想必平日里他们训练时很是刻苦。”
“石头不至于,但是我很好奇里面装的是什么。”
“别说了,师父们过来了,佛主面前不可妄言。”
和尚们一步一步上前,众人纷纷自觉的让开一步。
本以为中途不会出什么事,然而有些人总喜欢闹事。
就在和尚们跑最后一趟时,扫地僧的徒弟清风被中途拦了下来。
清风与一旁的清然不得不停下步伐,将手中的箱子稳稳的放在地面,双手合十朝眼前的人问道:“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不知施主特意中途将小僧二人拦下来所为何事?”
谢怲傲然仰头,命令道:“将箱子打开,本侯爷要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
清风眉头一扬,平静摇头拒绝:“施主,鄙视不妥,这乃小僧师弟家人特意送到佛前的,未有他们同意,请恕小僧不能同意。”
谢怲神气的很,他身边的两个随从更甚,见清风如此不识趣,便个个耍起了威风:“你可知我家小侯爷是谁?”
“不过是看一眼罢了,又不会损了几年的东西,小师父何必小气?”
清风不为所动,只看了旁边一眼,知道事情不能善了。
后者接到他的眼神,心领神会的转身离开,见清然搬救兵去了,清风这才摇头道:“不管施主是谁,此事都为不妥。”
“本侯爷管你妥不妥!马上把箱子给我打开,否则我治你的罪!”谢怲恼怒异常,他是谢家的独生子,更是这一任的侯爷,年纪虽小,身上的官职缺不小,从小到大没人敢忤逆违抗他的话
见周围有人停下来看戏,清风仍旧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表情,平静的又道:“不知侯爷打算用何种罪名治小僧的罪?若侯爷所说有理,小僧愿意领罪。”
谢怲怒气腾腾:“本侯爷想治你得罪要什么道理!我说你有罪你就有罪,我说要治你就是要治你!”
他年纪不大,今年不过十一,但脾气更不小,见清风软硬不吃,不管他威逼还是利诱都不愿意打开箱子,他心思一起,一脚用力踢到箱子上。
砰的一声,谢怲往后以退,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若不是身旁的随从手疾眼快接住他,恐怕现在早已头破血流。
千层台阶,层层厚实。
真的摔下去,不死也得退层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