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姑娘家家的,嘴巴居然那么厉害,没有道理也能说出道理,连死的都能说成活的,简直太强词夺理。
过了一会儿,他脸上的怒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就连杜子衡也看得暗暗称奇,她怎么不知道这个如玉精致般的人儿连生气都那么好看?
当他又不生气的时候,整个人变成淡然无边的模样时,会给人一种安定的感觉。
这种感觉她已经很久没有了。
从前也只有呆在爹和娘的身边,她才会露出属于女儿家的文静,而在外面简直跟个野小子似的,家中没一个人能管得住。
这一次也是因为她家中父母全部外出上任,所以她才敢大着胆子出来游玩。
过了一会,安泽清面色淡淡,如此说道:“我可以不生气,也可以不和你计较这件事情,但是你必须要告诉我你是谁,如果我现在放你走了,谁能保证我的秘密会不会被别人知道,以后国寺里要是传出我打不过姑娘家的留言,我也好去找你论辩。”
留下名字,告诉他是谁,这样等日后两人相见了,他才能一眼认出面前那个无法无天的姑娘,也方便他以后报仇。
俗话说得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而他现在年龄还小,哪怕二十年都是等得的。
连阿爹也曾说过,当胳膊拧不过大腿时后要顺其自然,免得弄伤了自己。
而这个人的力气又大得夸张。他自认为不是对手,既然不是对手,就不必做无谓的挣扎,保留些体力,谋动而后定。
识时务者为俊杰。
杜子衡也不知怎么想的,她动了动脑子,想着觉得是那么回事儿,也就没有放在心上,便老老实实的将自己的家底给交代了个清楚。
根本不需要安泽清多问,她整个人老实的很。
“我是杜家的三房三姑娘,子字辈,你只要下山去打听就能知道杜家在哪里了,我杜子衡从来说到做到,只要你不计较这件事情,我就不会告诉别人你连一个姑娘家都打不过,你放心,我既然答应了就不会食言的。”
她恨不得将自己身上贴上一个讲信用的标签,也免得后面出任何问题。
从小到大她都是这个模样,虽然做事很有小子的风格,但实实在在的是个姑娘,可就算是个姑娘家也不影响她的信用值。
走到大街上,说出她杜子衡的名字,没一个不小的。
她小嘴一张噼里啪啦的说着,根本没有注意到,在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安泽清嘴角忽然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眸光眨也不眨的盯着她,已经一字不落的将她说的话全记在了心里。
杜子衡?杜家三房三姑娘?
杜家?
很好,他从来没有听过。
看来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也只有这样的家族才能养出这么不着调的姑娘。
换作他们京都的富贵人家,无论在哪一家,若是有小姐如此一副性子,恐怕早就被她家中长辈打死了。
自觉解决了一件小事,不会给家里人招来麻烦的杜子衡狠狠松了一口气,脸上再度恢复笑嘻嘻不正经的模样。
甚至吊儿郎当的身手在安泽清光滑的脸上摸了一把,耍了一把流氓的姿态,那种舒服而又光滑的感觉让她流连忘返,若不是这个人脸上以露出恼怒的神情,她恨不得再将他抓过来狠狠蹂躏几番。
等察觉到他的目光越来越愤怒后,杜子衡这才尴尬的发现,自己一直仗着力大无穷将人禁锢在怀里,哪里也不准去。
一双手用力的抓着他的肩膀,现在他的肩膀处应该已经红了一大片了。
生怕自己将这人直接捏碎,杜子衡连忙松开手后退了几步,无辜的将手背在身后,一副她什么也没做的模样。
等她终于松开自己,安泽清才露出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不自觉的动了动肩膀,一动便有清晰的疼痛感传来,她裂了裂嘴,又因不愿意在姑娘家面前露出柔弱的一面,又硬是将那股疼痛憋了回去。
输人不输阵,哪怕他实在没有力气,又感觉很疼,也绝对不要在这女孩面前示弱。
“我记住你了,这是我听到任何风言风语,肯定会去你家找你麻烦。”安泽清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的说道。
偏偏某个人脑袋少了一个心,根本没听出他话中的潜意思,反而兴奋的点了点头:“放心吧,我知道什么事该说什么事不该说。”
这是她见过最有趣的小和尚了,不止能将她用一颗石子从树上打落下来,而且还能让她这么乖乖听话。
上一次这么听话是什么时候呢?仿佛是上辈子吧。
看见安泽清不自觉的揉着肩膀的位置,杜子衡难得感到了心虚愧疚,小心翼翼的问他道:“你的肩膀很痛吗?要不要我帮你捏一捏,我按摩的手法很好,平常在家里的时候我太奶奶最喜欢让我为她捏肩膀了。”
安泽清警惕的后退一步,望着她摇了摇头:“不必,你只要离我远一些就好。”
那么重的力气,他实在无福消受,也不知道她的太奶奶是怎么忍受这个,有一声怪力的小姑娘的。
杜子衡还劝说几句,可她正准备开口的时候,却听到耳旁传来熟悉的声音,那个声音一直在呼唤她,全然带着着急的意味,她也不好意思继续停留在这儿,只得悻悻然的摸了摸鼻子,尴尬的说道。
“我家里的人来找我了,我现在必须要离开。小和尚,我住在杜家,你日后若是下山化缘的话,不如来也来我家看看,保证不会亏待你的。”
话音刚落,那人的声音越来越近,也越来越着急,她再也不敢停留,抬脚便往另一个方向跑去。
一边跑还在一边暗道,完了,要是让叔父知道她这次来国寺竟然调戏了里面的一个小和尚,一定会把她揪回去用家法伺候。
她平常调戏调戏那些不听话的小子们也就算了,至于调戏国寺里的师傅,简直在试探太奶奶的底线。
只要一想到那个画面,她就觉得十分可怕,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
太奶奶平日里最信佛,总觉得举头三尺有神明,神明在天上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别说调戏佛家中人了,就算对佛门中人口出不敬之言,她就得受到不小的惩罚。
也算她跑得快,她刚跑没一会,她的叔父便从树林中窜了出来,眉目间满是焦急,想来已经寻人寻了很久。
而安泽清仍旧立在原地,一副我佛慈悲的模样。
看见一如玉的小和尚立在水潭边,杜家叔父免不得要停下关心两句:“小师傅,水潭危险,你还是快上来吧,免得等会掉下去了。”
安泽清仰头望着他,一脸温和天真的问道:“施主如此一副行色匆匆,不知所为何事?”
提到这件事,杜家叔父就来气,他狠狠的叹了一口气,望着面前的小和尚,有口难开:“在下今日带着家中侄子前来礼佛,侄子却很是顽皮不知在何处走失,我特意来这转转,看能不能找到他的身影。”
找到那丫头了,他铁定要狠狠撕掉一层她身上的皮。
这么不听话,平时在家里也就罢了,毕竟家中有那么多人能盯着她,不让她出任何的事情,但在外面若还如此放肆,那边是他们杜家太没有家教。
就算为了以后不让杜家受人非议,他就必须要将那丫头的管束夹紧起来,免得日后真惹出他们杜家不能解决的麻烦。
安泽清似不经意,恍然大悟,欲言又止,皱着眉头却半天没有开口。
一看他的模样,杜家叔父眼皮子不由得跳了两下,稳了稳心神才小心翼翼的问道:“小师傅是不是见到我那不争气的侄子了?”
安泽清委婉而道:“我只见到一位与我同龄,束着天蓝色发带的小施主,就是不知道是不是施主您要找的那一位。”
看,他说的多自然,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一位是谁,自然也就不知道他是不是面前人的侄子。
这就是说话的艺术,既不能让人怀疑他,又必须要给人足够的筹码。
既然杜家叔父话里话外都说杜子衡是男儿,那么他便也附和两句。
“就是他!”杜家叔父一着急,不自觉的拍了拍大腿,那瞬间的疼痛让他止不住龇牙咧嘴一番,又见眼前的小和尚用一种极为诧异的目光将他盯着,杜家叔父也极为不好意思,张嘴解释道:“我天生力气大,刚才不小心拍到痛处,让小师傅看笑话了。”
这一刻,安泽清终于明白为何杜子衡小小年纪便拥有一身怪力,原来是家族遗传的关系。
看小师傅了解的点点头,杜家叔父这才又道:“小师傅既然看见了我家那位不争气的侄儿,是不是能告诉我他向什么方向走了?”
安泽清为难的摇摇头,抬手指着刚才杜子衡藏身的那棵树:“我也不知道那位小施主去哪里了,我刚才见他的时候,他正待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