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那一次,确实是他失察,差点将两人谋密的大事付之东流。
谁能想到当今陛下竟然会做出那种不入流的事,不仅在他身边插了几个暗桩,还将那人的一家子性命都控制在手上,逼迫得他身边的幕僚不得不反水。
要不是王妃发现的及时,他们哪里还能像现在这么悠闲。
百安王对此很是惭愧。
安逸臣只是说了那一句稍微打击他的话之后便保持沉默,只是有意无意的在百安王面前与黎礼眉来眼去,而后者根本不知道安逸臣到底在想什么,见他这样也只觉有趣,便配合着他。
“咳。”百安王轻咳一声:“若是无其他的事,本王就先行离去了,王妃还在府中等本王回去。”
安逸臣头也不抬,眼神依旧紧紧的粘在黎礼身上:“王爷慢走。”
百安王:“……”
出了包厢以后,经过上一次的意外,百安王已经有了戒备,出门时,身边总会带上一两个武功高强的侍卫。
他带着侍卫走出天香楼,忽然在街道上停下脚步,表情有些怪异,朝着侍卫问道:“在你们眼中,安大公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侍卫虽不明白百安王的意思,可也如实回答道:“在卑职们的眼里,安大公子能化腐朽为神奇,用用兵如神来形容他也不为过。”
确实,上一次在蔚州城内发生的事情已经鉴定了安逸臣的位置,只要他此生没有大过,那么在百姓的眼中,他就是保护神,保护了他们大周最重要的边关,阻止了蛮夷的入侵。
但是百安王却觉得这个形容不对,他摇了摇头,轻声说道:“或许在用兵如神后面还应该加上几个字,是个能用兵如神的醋坛子将军。”
侍卫没有听清楚白安王的话,正准备询问,却见百安王已经摇着扇子,风度翩翩的离开了,他心里虽然疑惑,可也不是个不识趣之人,见到这样,自然而然的将疑惑重新咽回了肚子里。
包厢里,看着越来越奇怪的安逸臣,黎礼难得的感到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意味,连忙伸手摇了摇桌上的铃铛,天香楼的小二立马敲门进来,堆着笑脸,不卑不亢的问道:“客人,您有什么需要?”
黎礼指了指空空如也的茶壶:“茶没了,续一壶上来,顺便拿几样你们的招牌点心。”
小二仍旧笑容满面:“诶,客人请稍等。”
话一说完,他就拿着车上的茶壶离去,贴心的为他们带上了门,隔绝了外面的吵闹声。
直到这时候,黎礼才意思性的摸了摸额头上的冷汗,向安逸臣问道:“大哥哥,你怎么了?”
突然就变了一张脸,刚刚百安王在的时候还好,就是笑得有些奇怪,现在百安王离开了,却板着表情,仿佛是谁欠了他许多真金白银似的。
安逸臣不答反问:“看来你和百安王的交情不错。”
如果不是这样,一向淡然的百安王又怎么会特意的往她身上瞧了又瞧。
不得不说,安逸臣这醋吃的有些莫名其妙。
这是一道送命题,稍有不慎,立刻坠入万丈深渊,黎礼心中一紧,故作无事的说道:“大哥哥胡说什么,我与百安王哪里来的交情,若不是大哥哥与他有事要商议,我也不会见到百安王。”
安逸臣又道:“上一次你还帮他挑着送给百安王妃的生辰礼。”
越来越送命了。
“不是还没来得及挑就遇上刺杀一事了吗。”
“哦,这么说来,你们到还有共患难之宜了。”
“……”
黎礼心累,心说夫君越来越会找事了,作为妻子,她该怎么办?
庄严肃穆的国寺中,空气中飘着淡淡的香烛气息,殿里面有一口大鼎,鼎里面是从未动过的香火,鼎的两旁是十八罗汉,个个栩栩如生,面色和善。
而在这个大殿中多了一个并不属于国寺的人。
在不招待香客的时辰,偏偏一尘大师没有没有驱逐他。
几个小和尚面色肃然,站在一旁,手拿木棍,举目看着一尘,等着他的反应。
仿佛只要寺主下令,他们就能毫不犹豫的将人打出去。
事实也正是这样,小和尚们对于不请自来的客人一点也不欢迎,更何况这个客人还在他们的寺中喝酒吃肉,亵渎佛祖,简直不能忍。
如果不是寺主一直没有反应,他们早就排阵将人弄出去了。
来人是天师阁的这一任国师,连墨。别看现在的天师阁败落了,可里面人的能力从来未曾下降。
听说这连墨,还是天师阁成立以来最有天赋的一任国师。
只是他的行事太过奇怪,又极为招惹仇恨。
等到一只烧鸡终于吃完后,连墨掏出手帕细细的将手指擦了干净,动作优雅到极致,让人一点也看不出来刚刚抱着一只烧鸡啃的人竟然会是他。
等到他吃完之后,一尘才朝着等在一旁的几个和尚微微点了点头。
那几个和尚悄然退下,大殿中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连墨不雅的打了个饱嗝,丹凤眼斜斜的注视着一尘:“前辈,你们国寺的待客之道越来越奇怪了。”
他恶人先告状,根本不觉得在肃穆的国寺中吃烧鸡有什么不对,或许他知道,现在只是在故意挑衅而已。
一尘面色仍旧温和,哪怕连墨做出了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也没见他眼皮跳动一下,他道:“这是国师行事能够收敛一些,他们就不会如此了。”
连墨毫不在意的摇了摇头,轻嗤道:“你们这些和尚就是规矩太多,我喝酒吃肉又怎么了,人生在世,最享受的莫过于在吃事一上。况且,寺主没听说过一句话吗,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我人修心不修口,他人修口不修心。”
乱七八糟的一段话让一尘微微的摇了摇头,他双手合十,礼数周全:“国师,还是说说你为何来此吧,天师阁与国寺一向井水不犯河水,小僧并不认为国师前来只是为了在佛主喝酒吃肉。”
连墨咧嘴一笑,看着一尘的表情意味深长:“寺主的脾气真好,我都做到如此地步了,寺主竟然丁点也不生气,实在是出乎我的意料。”
他来这里有一个很清晰的目的,从很久之前他就听说,国寺的寺主脾气最是温和,从来没有人见他发过脾气。
他一心向佛,修心修口。
所以,这样的人让他非常好奇,想要看看大名鼎鼎的四周生气之后会有什么表现。
可事实上他失算了,哪怕他做出了如此恶劣的行为,从始至终一尘都只是眸光淡淡的盯着他。
就连飘在空气中的那股肉味,似乎也被他隔绝了彻底,他的表情从未变动,仍旧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
这样的发现让他极为挫败,终于没有了玩闹的心思。
他拍了拍手,语气终于正经了起来:“寺主,此次前来,我确实有重要的事情要与寺主商议。”
一尘淡淡的盯着他,示意他继续说。
连墨吊儿郎当的表情终于不见,仿佛没有察觉一尘的冷淡,笑眯眯的看向大殿内,那面容慈善高高在上的佛祖,忽然叹了一口气,说道:“前些日子,我闲来无事,想知道大周还能坚持多少年,是以便算了一卦。”
“周的气运,似乎要绝了。”
连墨眨了眨眼儿,根本不觉得自己说的怎么大逆不道的话,他只是将算出来的挂重复了一遍而已。
一尘仍旧淡定,仿佛不知道从他嘴里说出来的有多重要。
连墨又说:“寺主,你难道就能眼睁睁的看着大周气运断绝?几百年之前,国寺和天师阁,都是因为周祖才会存在的。”
“当年国寺与天师阁发誓庇护墨氏一族千年,如今时间才过去一半,寺主就真的没有什么想说的?”
一阵风吹过,桌面上准备的清茶丢失了最后一点温度,一尘眼珠转了转,仿佛没有察觉到连墨声音中的腻烦。
他是在烦自己天师的身份,还是在烦当初千年的承诺?
在这世道上,王朝更替已成了一件正常的事,甚至有一天换几个皇帝的事情发生,可是只有大周,哪怕遇上再大的麻烦,也达不到伤筋动骨的程度。
但是这一次,连墨居然算出了这样的一挂,哪怕是一尘心境清明,此时也不由得乱了。
许久之后,才听见他的声音。
“既然国师算出了这等大事,想必一定有解决办法吧。若是有办法,还请直言,若是无误,小僧自会配合。”
一番话说的滴水不漏,但是他们都是一样的目的,保大周过千年。
连墨没有直说,轻笑道:“想必大师也发现了,陛下身上的龙气越来越淡,几乎没有,而京中的另外一位王爷,他身上的龙气浓郁的堪比先皇。”
“这皇位本就要变动一番,既然陛下并无治理天下的本领,那位置是否应该换能人上去?大师以为如何?”
一尘转动着佛珠的手停了下来,定定的看着笑意盎然的连墨,说道:“国师的意思,是让小僧不要插手日后会发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