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轩一直看着安逸臣脸上变幻不定的神情,还以为他是在担心至今还遗留在百安王府中的安家大小姐,认为秦羽非生出嫡子后会对安然不利。
还有整个秦家,因为算计安家而惨遭灭门之祸,他心里一紧,不由的安抚道:“我听说这位百安王妃的脾气不错,是个明事理的人,有百安王在一旁看着,她定是闹不出什么的。”
安太傅显然也想到了百安王妃与他们之间隔着两层关系,握着茶杯的手有一瞬间的用力,随后又很快松开了,又恢复了那幅云淡风轻的样子:“若是她闹,那便换一位更加懂事的百安王妃。”
安太傅的声音很轻,不带有任何的情绪,但是他们都知道他没有在开玩笑。
如果秦羽非不识好歹的话,她将会失去所有的一切。
花娘生平第一次踏足将军府,是因为黎礼在离开之前曾拜托她,主要将军府的主人需要,他们就必须要伸出援手。
比如现在,她的手中正握着那位七王爷的消息。
“这位王爷正在我天香楼落脚,住天字一号房。”将手中记载着消息的竹简递给安逸臣,花娘丝毫没有‘监守自盗’的自觉,本来住在天香楼里,她是有义务替天香楼的客人们保守秘密。
结果,她不仅没做到,还主动的把秘密透露给其他人知道。
要是这个消息传出去了,他们天香楼好不容易打出来的名头,也会因为这件事而消失的一干二净。
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黎礼知道了以后会不会恨得咬牙切齿。
她很好奇。
安逸臣伸手将东西接了过来,郑重其事的对花娘说道:“多谢。”
“接下来将军还有何事需要我们去做?”花娘又问,心里已经认命的叹了口气。
来吧来吧,来得再猛烈一些,最好把所有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
安逸臣摇头:“不需要了,接下来不管再发生什么与天香楼没有丝毫关系。”
花娘眨了眨眼,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面色严肃的男人,半响之后,失笑的问道:“将军,你知不知道天香楼代表的是什么?有天香楼的帮助,你们接下来会容易许多。”
天香楼是消息最灵通的地方,也是秘密最多的地方。
从当初他们能够避过宫中所有耳目,挖出一条地下通道,将身在冷宫的莲姬救走,就能看出,凡是能待在天香楼的必定身怀一技。
天香楼是个很强大的助力,但是现在,面前的这个男人居然面不改色,甚至直接拒绝了这个主力的帮忙。
“为什么?”花娘不由得发问,十分好奇能让长平将军舍弃捷径的原因是什么。
安逸臣眸底溢出一抹柔和,花娘清楚的知道,那么柔和不过是对着,已经离开的黎礼的。
他说:“天香阁,是她好不容易弄出来的,我不希望发生任何事情毁了她的心血。”
查探消息也好,收集秘密也罢,既然她的初衷不过是做出味道最好的天香楼,他会支持她。
花娘了然,点头离去,再也没有提过要帮忙的事情。
她在风月中肆意妄为了许多年,太了解男人们的心态,而面前的男人心智极为高傲,既然他已经做出了决定,那么无论她再如何劝说,他都不会有半分更改。
只因唯一能让他更改的那个人不在身边。
看着眼前的竹简,安逸臣微微眯了眯眼,院子里的大树忽然飘下几片落叶,他伸手,那枯黄的叶子落在他的掌心。
他的手掌微微合拢,几根手指用力一捻,枯黄的叶子发出最后的声音,随后在他手中成为碎叶。
天香楼天字一号房,七王爷果真有魄力。
很快,这个消息传入了皇宫中,借着高公公的手传达天听。
墨隐更加阴沉了,哪怕怀里正搂着温香软玉,也掩饰不了他心里暴虐的气息。
感觉到横在腰间的那只手掌开始用力,像是要将她骨头捏碎一样,徐婕妤不由得嘤咛一声,眼波流转,双手搭在墨隐的肩上,娇哼道:“皇上,您把臣妾弄痛了。”
两人已经在御书房内厮混很久。
差点被七王爷出现的消息刺激的发疯的墨隐在这温声软语中渐渐回神,下意识的放轻了手中的力道,低头看见怀中的美人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勾着她的头发嗤笑:“这点疼就受不了了,以往美人可是一直在叫朕用力些。”
徐婕妤差点被这位皇帝的厚脸皮惊到,嘴皮子抽了抽,把脑袋埋在他胸口,果断的转移了他的注意力,然后在他的注视中,一步一生莲的离开御书房。
她知道该如何做才能不引起这位陛下的反感,她可以恃宠而骄,也可以凭借着这份宠爱到中宫皇后面前耀武扬威,但是,她绝对不能影响墨隐做正事。
墨隐对她的宠爱是有条件的。
在他的眼中,她就是个玩物,宠爱可以,但是却不能因为宠爱而影响他自身。
等到徐婕妤离开之后,高公公才低垂着眉眼上前了两步,涂的雪白的老脸狠狠一皱,从袖子里拿出了一本折子,双手呈给墨隐:“陛下,这是陈老尚书递给奴才的,让奴才亲自交给陛下,还请陛下定夺。”
将那折子打开,密密麻麻的字记录的都是七王爷入金之后的一举一动,包括七王爷曾去过的烟花之地,还有联系过的朝臣们,盯着上面几个熟悉的名字,墨隐眉目间的阴戾越来越重。
啪的一声,他合上了折子,冷笑:“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既然那几个老东西对七王兄念念不忘,就送他们去与七王爷团聚好了。”
高公公惴惴不安:“陛下的意思是?”
墨隐薄唇轻启:“杀。”
轻飘飘的一个字似乎不带有任何的杀气,那是高公公知道这已经是陛下压抑了很久之后才能作出的决定。
“还有七王爷……”高公公犹豫,那些大臣们虽身在高位,但杀了也就杀了,总还有替补的。
但是七王爷可不同,毕竟七王爷是先皇生前最疼爱的一位皇子,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现在谁坐在这龙椅上还是未知。
墨隐闭了闭眼:“都说要让他们团聚,自然是全杀,朕没那么好心,让他们在朕的眼皮子底下私借乱党。”
高公公不再多说。
墨隐站起身,高大的身形向前走了两步,将高公公仍在身后,此时的他身上已没了那旖旎的气息,整个人变的冷肃无比。
“朕去道馆,此事公公安排即可,朕只需知道结果。”
冷冷的声音从前面传来,高公公自然只能应是,就如同冷宫事件一样,这位陛下已经有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
京都的天气渐渐变凉,路上行人们行色匆匆,好似连京都的这一片天都发现,温和的天气持续不了多久。
相比于京都的暗潮汹涌,已经离开京都,正向着东郭赶去的车队却平静了许多。
黎礼坐在马车上,她只带了两个丫鬟,她的姑姑黎宁也守在暗处,一路上他们遇上了几拨贼人,她还没来得及走出马车看戏,就被东郭骁勇善战的将士们解决了。
一个月的路程委实长了些。
黎礼坐在马车上,掀开马车的帘子,表情忧郁的看着前方的景物倒退。
每当长途跋涉时,她就忍不住幻想,若是在她上上辈子生活的那个时代,这么一点点路程,哪里需要浪费一个月的时间?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小东郭扶着暗一的手跳上她的这辆马车,见自家王姐趴在窗边,而她身旁的两个丫鬟只是扫了他一眼便收回目光。
干脆的无视太傅。
小东郭红了脸,这让身为二皇子的他认为自尊心受到了挑战。
黎礼翻了个白眼,有一下没一下的玩弄着窗帘上的流苏:“二皇子,再过两年你就是个大人了,不该再钻女孩子的马车。”
小东郭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但仍旧梗直了脖子不低头:“你可是本皇子的王姐,本皇子上你的马车,谁敢胡言乱语,小心本皇子砍了他的脑袋!”
黎礼轻声嗤笑:“你也就只能狐假虎威了。”
小东郭气的要死,如果不是他从小良好的教养告诉他绝对不能对女人动粗,他恨不得想伸出拳头将面前的人搓圆搓扁以发泄心中的怒意。
“临近冬日,天气越发寒冷,二皇子的火不见消,反倒是越来越烈了。”
小东郭深吸一口气,心里默念无数遍不能生气,不能大逆不道,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他还能心如止水的话,那他十之八九是心里头装着事。
见眼前的人被气得差不多,黎礼这才心满意足的放下窗帘,将目光转移到二皇子身上,手执美人扇,有一下没一下的给自己扇着风,在她的手边,还放着一本十分难得的小话本。
漫漫路途,遥遥无期,她总得找些事情做,才能不让自己在这无穷无尽的寂静中发疯,失去心智。
小东郭眼角余光已经看见了那个小话本上非常不适合正常女子观看的内容,他知道,在马车坐垫下还放着一整箱这样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