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求缘堂
白桦市通江区西南部有个很小的古庙，叫青莲庙。传言有高人脚踩青莲跨过西海，修缘好施，修建此庙，青莲的名号得以传开。
经历过数次大火，现在的青莲庙几乎都是近代翻修的样子，但由于规模尚小，风头也远远不及本市著名的通天塔，所以去青莲庙烧香祈愿的人并不是很多。
又不是节假日或者初一十五，敬拜的人应该更少，但季心然和陈佳怡一起下车时还是傻了眼。
人群居然在庙前列了长队，庙里的钟声也清晰可闻，每隔十几秒就有人撞击一下。
“这是什么情况？”
季心然有些愕然，虽然平时很少去古寺，来这里也是第一次，但无论怎么看这边拜访的香客都太多了些。
“你不知道吗？这里很灵验的，听传言就知道了！”
陈佳怡兴致勃勃，拽着好友爬上台阶。
在路上就听她讲了不少这里的传闻。季心然苦笑，听说这里是最近才火起来的。
不知是谁在各大网站宣扬了青莲庙，尤其着重提到了里面的主殿求缘堂，将它描述成一个“有神力降临”的地方。
求学考试，求缘生子……似乎只要按仪式和步骤拜访过这里的人大部分都会心想事成，功德圆满。
民众舆论口口相传，这里的香火忽然就旺盛起来。即使是傍晚依然有很多人聚集在这里，在主殿的缘神面前诚心参拜。
“所以你带我来这里……”季心然半信半疑，觉得世间哪有这样的好事，花些钱烧几柱香、围着殿堂走两圈就能求到心中所想的东西。
“当然你得先有强烈的愿望才行啊，看来你是真没上网？”陈佳怡一边焚香一边补充，大家说了，可不是什么人都百分百成功的，意念不足也是得不到神灵庇护的。
“我看你最近魂不守舍的，应该成天都在思念那个人吧。”陈佳怡挽着她的手，得意一笑，“我就大发慈悲，不从你们那里求什么了，真在一起记得带我见面，咱们出去玩！”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季心然脸红了，难怪刚放学就被她拖到这里，虽然心里还是暖暖的，但……
但仅靠求缘就能在一起，不可能会这么轻松。不然世间也不会有那么多遗憾和离别了。
大概在诏时身边生活了太久，又被教导不够理性，季心然悲哀地发现连想执意相信什么都很难。
“试试看嘛！不试验怎么知道，省得你整天闷闷不乐的，来！”
陈佳怡才不管她是怎么想的，拽着她前往主殿，还不忘警告，“别忘了强烈的意愿啊，灵魂力量不够强是做不到的！”
“灵魂力量？”
季心然一愣，这个词在林鸟出现也就算了，日常中听到时却有种意外感。
“帖子上这么写的。”陈佳怡将手机转给她看。
季心然一页页翻过去，上面确实都是青莲庙的传闻，甚至还有人上传了求缘“攻略”，其中灵魂力量几个字反复出现。
强烈的意愿代表灵魂力量足够强大，就像心灵会放射光芒被神灵所认可，求缘才能成功。
不得求不洁之愿、不惑之愿、不劳之愿，更不能心存邪念。求恋求财者所烧的香和点燃顺序各不相同。
只要意愿合情合理，出于善意……那么一定能够心想事成。付出代价，基于灵魂。
季心然反复看着最后八个字，感觉似乎有种寒气在盘旋，不知是不是错觉。
代价，灵魂。这些词太容易联想起走火入魔一样的秦淮了。
“小然，走啊？”陈佳怡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嗯。”将手机还给陈佳怡，季心然抬头看看前方很多信男信女已经祈愿完，前往侧堂去敲钟。
钟声响起三下，才代表“仪式”进行到最后一步。
迷糊地被拉着去烧了香，走一路陈佳怡都不忘嘱咐季心然将愿望多重复几次，好好加强意愿。
排队敲钟的人也很多，季心然排在后面，始终无法完全集中精力去想着这件事，恍然中掏出了手机。
游客A……如果他知道有人在这里烧香祈愿是为了一己私心……应该会很生气吧。
恍然中想起很久前曾经在街道上谈过私心的问题。早在那时……就冲动地说过喜欢“死神”。
简直是一语成谶，陷入深渊。
你信仰神灵吗？季心然编辑了短信发到游客A的手机上，被眼尖的陈佳怡看到。
“A游客是谁？”陈佳怡疑惑地打量了季心然好几圈，“游客就游客，为什么加个A？”
“这个……”季心然的含糊其实已经说明了这个人的身份，陈佳怡马上就能猜到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不禁多看了几眼。
“还用化名。行啊小然，暴露太多了。”陈佳怡捶了她一拳，“我知道你为什么加个A在前面了，通讯录里好找吧？”
一言惊醒，季心然愣住，比任何时刻都要惊愕。
诏时在无夜之月的代号是“游客A”，当时这个号码是他存的，称呼是他改的，看到反过来存成“A游客”还稍微诧异了下。
佳怡说的……难道是真的？倒过来只是为了A组能显示在最前方第一号位……打开手机第一眼就能看到？
这么长时间以来，竟然从来没往这个方面想过……诏时希望打开手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的名字吗。
这不可能是真的。
季心然感觉有些站不住了，大脑都跟着眩晕起来。
“怎么了？你去哪儿？”陈佳怡还帮她排队呢，看到季心然脱队不禁赶紧喊她。
“我……休息下，一会儿回来……”
季心然风一样逃离了主殿院落，跑到台阶上坐了好久才敢深深喘息几口。
满脑子都是那位神情冷淡，捉弄人时又带着诱惑般魔力的人，只是幻想下他真的有这种意思，心跳频率就一路攀升。
改变不了。或许从最初见面，被他独特气质所吸引的一刻，就再也没逃离成功过。
季心然呆坐在台阶上很久，感觉周围人都用异样的目光看了过来，才匆忙起身。
不能让佳怡等太久，得赶紧去敲钟才行。
刚走进院落要重新加入敲钟的队列，一双手忽然从身后将她拖拽出来。
阿时……啊。
本能地喊了个名字，但季心然转身看到来人，却吓得后半句全吞了回去。
前方的人显然也听到了这句称呼，仅是皱了皱眉，依然将她多拖离了几步。
“你怎么在这里？”这真是意外了，季心然做梦也没想到会在偏远小庙里看到沙狐。
“不要敲钟。”
沙狐却并没多大意外，好像站在这里等她很久一样，仅给了句忠告。
“……为什么？”
季心然感觉他这句话说的好像已经看透了她来的目的，也对……不用猜也知道来这里的人大概都是被传言带来实现心愿的。
“不要敲钟。”沙狐重复了一遍，似乎不太想解释，“会发生不好的事情。”
……啊？
季心然呆望着沙狐，想从他那里获取些答案，但这位六渊之一的人只是沉默。
既没说有多不好，也没说结果，但是他的存在本身已经是种不祥的提示了。
“X组织……盯上了这里？”既然沙狐出现，说明这个位置不再安全，季心然这才知道刚才看到“代价、灵魂”这种表达感到不安并不是错觉。
难道传言也是X组织放出的，为了捕获谁？
“是Z的想法吗。”季心然联想起上次沙狐的话，有些不寒而栗，“Z故意放出流言？”
沙狐没回应，但沉默本身也代表了一种答案。
“是为了抓……”
“你可以走了。离这里越远越好。”沙狐没再多说，拖着她走下台阶。
“等等，我还有朋友……”
“不要管你的朋友，你的处境比她危险得多。”沙狐望着这不肯配合的人，“难道你还不懂？”
“应该懂什么？”
“你应该懂得自己到底有多与众不同。”沙狐实在忍不住了，惯例点醒她几句，“难道你还没发觉具有什么样的力量？”
“我……”
发觉是发觉了，但被沙狐这么严肃的指出，季心然反而不知该怎么答了。
“难道……能毁灭世界吗。”
沙狐显然不是能接受开玩笑的类型，直勾勾地看着她足有三秒钟。
“你跟我来。”
沙狐带季心然来到片庙边空地，这里人少，是片小竹林，十分肃静。
如果被X组织的其他人带到这里一定会紧张不安，但跟沙狐在一起……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季心然只是好奇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
而沙狐要做的，仅仅是集中意念调出力量。
平地卷起风沙，向竹林撞去，多根剑竹被劈开花倒了下来。
“看到了？”
“嗯，看到了……你还是这么厉害。”季心然觉得深渊级的异能者，无论怎么看都和其他人不在一条水平线。
不对。仔细看。
季心然疑惑地看看沙狐，感觉他不像是在开玩笑，将目光重新投到场内。
卷起的风沙流速正在一点点变慢，好像渗入了亮洁白光，不多时，大片风沙卷便被拆散了。
“那些光点是……”
“渗入进来的。”沙狐顿了下，“上次和你们交战之后，一直停留在体内，无法被赶出去。”
“你的力量混入进来，让我无法好好发挥。换句话说，大概消除了我一半的能力。”
季心然忽然口舌干燥，看着沙狐，好像被他的话重新带回到那天的战场。
那天确实干涉到诏时和沙狐的战争中不假，也确实对沙狐释放过什么……但印象很模糊，几乎不太记得了。
只记得钻心的疼痛，疼得顾不上思考，只想依靠在诏时怀中。
“你……说真的？我怎么可能干涉到深渊级的人……”季心然像是在梦游，力量，还残留在……
“这次懂了吗。”沙狐平静看着她，“你有非常特殊的力量。源于隙间的能力居然被消除，就像被纯净流水净化了一样。”
“而且它会自发地保护你，为你抵挡很多致命伤害，甚至能让你使用那种让人抓不到的步法。”沙狐再次停顿了下，似乎为了等她的反应。
“告诉我，季心然。你到底是什么人？”
然而季心然好像失去了思考机能，就这么呆站着，好像在看宇宙生物降临在眼前。
“我不知道。”过了好久才艰涩说出几个字，“我也没有……家人。”
“没有家人？”沙狐一愣。
“嗯。被母亲抛弃，也从没见过父亲……”
提到“父亲”二字，沙狐的目光有些变化，忽地放射出什么光芒一般。
“怎么了？”季心然有些害怕。
“有个人……你认识么？”沙狐好像想到了什么，但又非常不确定，所以与其像是在询问不如说更像自言自语。
“谁？”
就算季心然再怎么询问，沙狐也没什么反应，何况再次觉察到什么一样向庙的方向望了望。
“有人来了。你最好小心。”
季心然感到莫名其妙，但想追也追不上，沙狐的身影消失在一地残竹之中。
谁来了？诏时吗？
季心然不太确定，但在这里呆望也不是办法，只能返回青莲庙中想先去找陈佳怡。
沙狐的话太让人费解了……各种意义上，都足够改天换地。
净化……应该认识谁？
满脑子都是这些词语，季心然转过拐角，刚要向台阶方向走去，忽然一愣，看到了另一个身影出现在青莲庙的古围墙旁边。
今天简直可以称得上一个词了……熟人大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