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铭川转过头来望着她，黑眸深邃，轮廓弧线紧绷着，没有一点笑容，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现在的贺铭川，顾念恩觉得自己在看另一个子期。

　　 司机极有眼力没有关车门，贺铭川没有下车，坐在车上望着她，等待着她说话。

　　 你没事吧？

　　 顾念恩张嘴想问，到了嘴边却变成，“我会照顾好子期。”

　　 贺铭川的眸子动了动，淡淡地颌首，语气冰冷地道，“走。”

　　 “是，三少爷。”

　　 司机关上车门，将贺铭川隔绝在她的视线里。

　　 五部车开离心理咨询室，留下更多的车是为了送她和子期回庄园。

　　 顾念恩跑到路边，望着那五部车越来越远，很不是滋味。

　　 照顾好自己。

　　 顾念恩在心里默默地补上一句。

　　 他的样子让她莫名地担心。

　　 贺铭川坐在车里，转头望后望去，她还站在路边，越来越远，最后只变成一点影子……

　　 ……

　　 顾念恩在路边站了很久很久，直到脚麻，顾念恩才走回心理咨询室。

　　 进门前，顾念恩深呼吸着，努力让自己打起精神来。

　　 “哇，你看你看，妈妈画的画漂不漂亮？让妈妈也给子期画一幅怎么样？”顾晓东正抱着子期站在墙边看墙上的画。

　　 子期被他抱着，不抗拒也不笑，甚至眼睛都没往墙上看一眼。

　　 见到顾念恩进来，顾晓东不由得叹了口气，抱着子期转过身来看着顾念恩道，“妈妈来咯，我们来讲故事好不好？”

　　 子期仍然是无动于衷，甚至看都不看顾念恩一眼。

　　 “对了，子期，我们是不是该重新换一下称呼。”顾晓东把子期抱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蹲下身来努力寻找他的视线对上，“我是你，妈妈~的弟弟，你以后要叫我小舅舅，知道吗？或者帅舅舅，我比较喜欢帅舅舅……”

　　 显然，顾晓东的幽默对子期来说没有一点用处。

　　 子期低着头把目光瞥到一旁。

　　 “可惜舅舅这里没有玩具，不然可以和子期玩搭房子。”顾晓东像唱着一出独角戏似的不停说着。

　　 “我马上去买。”

　　 顾念恩忙不迭地说道，转身就往外跑。

　　 子期抬起头瞥了一眼她的身影，然后又垂下头去，僵坐着一动不动。

　　 顾念恩坐上车到达一家最近的超市，把一些小件的玩具一一扫货下来，全部装进购物车里。

　　 超市的工作人员诧异地看着她，顾念恩拿出卡结账，超市的电视里正播放着匿名善心人士捐出16个亿的新闻……

　　 她在晚会上念词的画面被一遍一遍重播着……

　　 “小姐，好了。”收银员把东西装了几大包递给顾念恩。

　　 “谢谢。”顾念恩恍过神来道谢，拎着大包走出去。

　　 ************************

　　 傅家财团的三少爷办公室里被打扫得一尘不染，一点血迹都不存在，仿佛这里从来没死过人，没有一个人在这里被虐打至死……

　　 卧室里，贺铭川席地而坐，面前的茶几上摆放着断成两截的邮轮模型，贺铭川单手修补着。

　　 汗一滴一滴从额头上落下来。

　　 贺铭川拧紧螺丝时，邮轮一动，又前功尽弃，他只能从头再来。

　　 艰难地抬起左手无力地按住邮轮模型，固定下来，贺铭川将一点点散下来的小零件重新装回去……

　　 顾念恩，女，感情创伤病症，症状严重程度：中度。

　　 ……

　　 病历上的字在眼前浮现着，让他看不清眼前的邮轮模型的全貌，一张脸冷峻，咬紧牙关将一枚螺丝拧进去。

　　 仅仅是安装一枚螺丝，他就要花掉十几分钟。

　　 汗水滚落进眼睛，眼前模糊一片，贺铭川仿佛又看到那份病历上的钢笔字在眼前不停晃着……

　　 ……

　　 5月22日，当事人一个人呆在我的办公室画画，然后哭了一下午。

　　 8月23日，她在一家没什么生意的小咖啡馆坐了一晚上，咖啡一杯又一杯地喝。

　　 ……

　　 贺铭川伸手拂去汗水，继续单手修补邮轮模型。

　　 ……

　　 另一边――

　　 顾念恩打起精神提着大堆玩具走进顾晓东的心理咨询室。

　　 顾晓东不停地逗他说话，变一些小魔术给他看，但子期从始至终连正眼都不看她一眼。

　　 顾念恩踏进咨询室的时候，顾晓东朝她摇了第三次头。

　　 “子期，我们来玩玩具，我买了很多积木。”

　　 顾念恩勉强撑起笑容说道，把一大袋一大袋色彩缤纷的玩具倒在他面前。

　　 子期依然无动于衷，好像没看到一样。

　　 “我嘴都快说干了，但他连哼都没有哼过一声。”顾晓东在顾念恩的耳边小声说道，有些气馁。

　　 “那怎么办？”顾念恩无助地看着他，眼眶泛红却没有掉眼泪。

　　 “来来，子期，我们一起搭积木，搭一个王国好不好？”顾晓东喝了口水，蹲下身来拿出一套积木扬声说道。

　　 顾念恩配合着顾晓东把积木通通倒出来，在子期的眼皮底下一块一块搭建，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力。

　　 可子期不看积木，也不看他们，更加不肯开口说一句话，一张小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像一个精致的娃娃，漂亮却没有生命。

　　 顾念恩一直撑着微笑拿各式各样的玩具在子期的面具哄着，想逗他笑……

　　 重复着一遍又一遍的动作，一次次徒劳无功。

　　 顾晓东累得直接躺在了地上，顾念恩脸上的笑容已经凝滞，维持着这样的笑脸不断和子期说话。

　　 顾晓东注视着她勉强的笑容，努力的样子，又沉沉地叹了一口气。

　　 ……

　　 伦敦的夜色迷人，是一座不夜城，泰晤士河安静流淌，街上的人们或开心大叫、或匆匆行走、或静静独坐……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不会为任何人停在最美好的一刻。

　　 ……

　　 方正踏进办公室，按开门上的密码走进去。

　　 卧室里没有开空调。

　　 贺铭川背对着他坐在茶几前，身上仅着的衬衫湿了大半。

　　 方正脚步极轻地走过去，只见贺铭川正在修理邮轮模型，左手按着邮轮模型一边，右手塞一个零件进去，一个重心不稳，游轮便不停地晃动……

　　 方正连忙走向前去，伸出手替贺铭川扶住邮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