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檀可不知道有人在他背后讨论他的用处, 且还说了没用就要处理掉这种话。
他只是跟着前头四个人走, 越走越是困惑, 终于还是停了脚步, 不满道:“这是要往哪里带?我们不是准备要出城吗?怎么越走越偏僻了?”
每所城市都有光鲜亮丽和灰败破旧的地方,眼下他们正往破败的地方走, 眼见着街道上的车子越来越少, 连房子都破烂起来, 白檀心中不安了。
前头几个男人一同转过身来, 表情平静, 对视一眼后, 那胖一些的男人挤出笑容, 满不在乎道:“我们带你去见个人, 你担心什么, 出城对我们来说小事一桩嘛。”
“可是……”白檀莫名有些不放心。
视线中那结巴男人跟着露出灿烂笑容,黑痣颤动着, 装腔作势道:“怎……怎……么的,你, 你, 你还信不过我们兄弟几个?”
他身旁的同伴有些受不住, 看他说的艰难, 忙接过话头去,不耐道:“你要不是黑胖子介绍的人, 我们还不能接这活呢, 最近封城可严厉着, 要是错过我们这村,你可再找不着这店了啊。”
白檀脚步顿在原地未动,目光挣扎的在几人脸上移转,他内心纠结着,看人说的信誓旦旦似乎没什么不对,可心中的不安却越来越浓。
虽然接触外面世界的少,他却有突出常人的直觉和敏锐。
看他犹豫不决,那偏瘦一些的男人目光阴暗起来,靠近他两步,语气有些强硬道:“怎么的?价格都谈好了,人也把你带过来了,莫不是想临时变卦吧?”
白檀愣了愣,一眨眼的功夫那四人已经逼近自己身前,面露不善。
“你……你们?”惊恐的,他连连后退了两步。
直到背部抵上墙壁,恍然间他才发现,这伙人刚刚把自己带入个街角,一人已拦在后头。
他只能越过人肩膀眺望到外边来往穿梭的车辆和行人。
“你……你们什么意思?”抓紧自己胸口,白檀护着那包光核手链,目光戒备的盯着几人。
“白公子,白少爷,我们怎么称呼好呢?白小少爷?”不再掩饰的语气尽显嘲讽,那中年男人逼上前几步,再一次露出虚假笑容,安抚道:“你这不厚道啊,我们什么都谈好了,这个时候想改主意可不行,这不白白浪费我们兄弟几个的时间嘛,你放心,我们答应你的还能变卦?只要你把该给的报酬给我们,我们就会平安护送你出城。”
白檀不傻,事到如今再不知道情况不对,他可真是脑子有毛病了。
一开始出城心切没顾忌太多,又想着自己给了黑胖子报酬,他介绍的人肯定没错,见面之时这四人表现的又太过自信,他一时没注意观察,又或者,终究是自己见识过的人太少,在联盟中,他身边哪能出现这种偷奸耍滑之辈。
家族保护的他太好,他的生活中只有家庭教师和铃舟之树,就算是冷漠和赫连乘风,交情一开始也不深,小时候只是认识,还是他能出门上学后,交际才多了起来。
在他的认知中,闻人诀那是顶顶的凶残了,要是坏人变态必须有个人冠着,那妥妥的就是闻人诀了。
可是他不知道,这世界上还存在这么一种人,表面阿谀奉承,转身却能要你的命。
他在家族中接触到的那些所谓黑暗,太多不沾身,那么多要流的血,他知道却触摸不到,像是隔着一层薄膜,而今天,这一切的险恶和凶狠,都暴露在他眼前。
深吸一口气,他死命呐喊着让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还不是翻脸的时候,要想想办法啊!
“我……”他想先示弱。
可话还没出口,街口处,一道清幽的声音就响起在几人耳畔。
“怎么?这戏不演完就下嘴,吃相未免太难看。”古知秋追了一路,刚又掩在一旁看了会,这下总算肯走出来插话了。
白檀突然听见声音,抬眼过去时,迎着黄昏的日光,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子就那么不紧不慢的踏着步子,从街道上的热闹中独身靠近过来。
几乎想“哭”了,实在是这种时候能有个外人出现,多少让他看见了些希望。
“你是什么人?”四人中年纪最大的男人站出去,眉头皱着,脸色难看。
“一个……”古知秋停顿了下,似乎在想措辞,他看也没看白檀一眼,只慢悠悠的走到几人身侧,目光在那四人身上移动。
半天后,扯起嘴角,泰然自若道:“王城封锁有四个等级,四级封锁只要有王权特令即可出城,三级封锁则必须王权镇守司官员签字外加一位部长章印,二级封锁嘛,当得两位部长的令牌方能放行,眼下十七区整个封锁,下的正是二级封锁令,不知道你们哪来的能耐居然求得两位部长的令牌放行?”
白檀对这些完全不懂,听见来人这么一通说,方知道事情的严肃和不容易。
部长?
这几个月他在王居不是白呆的,各种官职多少摸透一些,部长这种级别的人,那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两位部长就是十七区的领头人了,这帮人能有这能耐得到他们的令牌吗?
可是没令牌就出不了城了?
似是知道他的困惑,古知秋再靠近几步,冷然道:“二级封锁,王城外坦克早就成排,哪个不知死活的敢硬闯?就算长出翅膀来,那天上的飞艇也不是看的,我倒是好奇的厉害,你们准备怎么出城?”
话说完,他已不动声色挡在了白檀前头。
白檀傻眼了,一手护着自己胸,另一手就想要去拉扯人,哪知道古知秋跟背后长眼睛一样,突的扭头冷冷看他一眼,寒凉道:“再无知,也别把封城令当儿戏。”
白檀哑口无声……确实是他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可这跟自己是星际人类也有关系啊,虽然知道地球上不像自己想的那样,可到底对这些人多了分轻视。
不然他也不会一口一个土著的叫了。
他的优点是从不嘴硬,尤其在需要救命的时候。不管对面四人是不是真有能耐出城,看他们现在目中的凶光,白檀也不能跟他们走。
壮着胆子,他走到那陌生人并排,望着对面之人,凶恶道:“我不去了!不跟你们走了!”
好好的“生意”被搅黄了,那结巴男人跟身边人对视一眼,还是年纪稍大的下了主意,靠近到古知秋身前两步的位置,几乎跟人面贴着面,咧着嘴,露出黑黄的牙齿,闷声道:“这坏人好事,兄弟你这事情做的不厚道哇,不过……”
邪恶视线肆无忌惮在古知秋身上停留,男人动了动鼻子,突然露出沉醉神情,迷惑道:“你身上真香啊!”
这贪恋神色,激的古知秋身后的白檀几乎要跳脚炸毛。
古知秋的面色却清冷依旧,只在人说到真香时,面色白了一白。
他从不用香,这人闻到的香味不是假,却是他体内的晶核作用。
从吞噬了这颗带给他噩梦的晶核来,古知秋痛苦过,迷茫过,最终还是坚强的走了下来,在这过程中,他也曾努力克服过,知道现在的调息能够一定程度遏制晶核带给自己的影响。
但是……距离不能太近。
这矮胖男人必然是因为距离的近,多少被自己体内的晶核能量所影响了。
人虽没接近自己,但白檀越过古知秋肩膀,看见人胖脸上眯着的眼睛中那淫邪之光,气的炸顶了,重声叱道:“给我远点!”
矮胖男人身后,那细瘦高个汉子也走上前来,对着白檀刻意笑了笑,目光却停留在他身前的古知秋脸上,夸赞道:“大哥,咱们赚翻了,没想到半路还送上个更有味道的。”
白檀愤恨不已,刚刚的惴惴不安全没了,眼下他就只剩一个想法,上前打爆这帮人脑袋。
恰巧古知秋跟他想的一样,但古知秋没他这些多余的废话,上一秒还静默立着不动声色,下一秒却风驰电掣,形同脱兔,身手敏捷的一通拳打脚踢,打的几个男人连蹦带跳。
可惜好景不长,一开始几人是没反应过来,等对上几拳后,古知秋渐渐落了下风。
这几个男人明显都吞噬过晶核,当中一人身手轻巧的能够轻易纵起半米,还有一人的力道重如千斤。
白檀看的着急,武功套路他是一窍不通,这种街头混打,不一会儿就见血吐牙的场面,他更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
古知秋能够看出他的天真和宅院之中保护出来的脆弱,就没指望他能帮多大的忙。
打起来时,指不定吓得躲到一旁哭。
他从十区出来,便真如告诉闻人诀的一样放弃了很多,想要干干净净的离开。
可走的再清静,身边难免还是跟了些人。
可惜他今日心情不错,把人全部支开了,这种事情明明不该伸手管,或者就算要管,换个方式插手也成,可他却偏偏找了个最蠢的方式,说不定还要搭上自己,这种施救方式在以前的他看来,完全是在泄愤。
没有成熟的考虑过后果,古知秋在那一瞬间确实什么都没想过,当他看见那几个男人眼中的淫邪光芒,当他想起那个夜晚自己在池边拼命的挣扎哭喊,却无人能够伸手。
眼中不知何时冒了血光,他占着从小的锻炼优势,几乎不计后果的和几人扭打在一起。
这一刻,他真的是在救人吗?
来不及想这些,一脚把那细瘦男人踹飞,他很快就迎击上另一个人的拳脚。
这处地方并不算是真正偏僻,这样大的动静,总有人探头从街口看来,但就是没有一个人施出援手。
白檀刚刚着急,左右转了圈,终于在前头不远的墙壁上看到一张破烂凳子靠放着。
他也没顾身后打成什么样,拎着那破烂凳脚,就往回冲,还没到战场呢,迎面就飞来个身影,正是刚才被古知秋踹飞的男人。
那男人力量明明比古知秋大,可就是身手没有古知秋那么刁钻,刚才不小心被人一脚踹出,倒地后摇头晃脑的准备起身再战,身后脑袋上带着呼啸风声,一凳子脚就砸了上来。
白檀是厌恶跟人动手的,他从小的家教和见识也没人会这样……亲力亲为的跟人街头打架。
他不是不害怕,但被人欺骗的愤怒却在那一刻燃烧起了他的小宇宙,见那几个男人令人厌恶的目光,他也不知道被挑动了哪根神经。再看那个辛苦支撑的俊朗男人是为了救自己,那战意燃烧起来就一发不可收拾了。
一板凳砸过去,那已经破烂不堪的凳子干脆散架。
左右手各拎着一只凳子脚,白檀懵了下,地上的男人更懵,都没顾得上躲避,一手摸上自己脸,那血就顺着头发尖流下来。
男人目光一瞬毒辣万分,恨不得马上就转身扭断身后人脖子。
白檀的发愣只有一瞬,茫然望向自己左右手的凳子脚,在脸上懵逼还没消失完全之时,双手如同挥动双截棍,嘴中哇哇叫着:“啊啊啊,打死骗子啦!”挥舞的,那叫一个霍霍生风。
细瘦男人一下就被打晕了。
他却还未罢休,一脚踩上人脸,气势汹汹的冲上前去。
架势十足的立在原地怒吼一声。
旁边跟古知秋打斗的难舍难分,拳脚快的白檀都能看出晃影的结巴男人抽身出来,冲着白檀就撞了过去。
双手之上的凳子脚还在往下滴血,显然场中数人对这一幕猝不及防。
少年的气质与样貌,实在看不出会干出刚才那么“凶猛”的事情。
白檀不傻,他自己多少功夫自己不知道?人冲过来那还能不跑?刚才冲过来的气势有多凌然,那现在他跑的就有多果断。
他也不瞎跑,绕了一圈,躲回古知秋侧后方。
古知秋虽然同时和两人交着手,那视线也关注着四周,看白檀侧绕过来,他及时伸手拦下那结巴男人,把人护在身后。
其实刚刚他的吃惊不比这几个男人小,他还当这富家小少爷就算不吓哭,那也得逃命。
没成想,人居然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起来了?
那一脸的正义凛然,那一眼对望间的慷慨就义,古知秋差点就以为是他救了自己。
收回心思,他认真对敌。
白檀跟着他步伐绕圈,双眼紧盯,一有机会就见缝插针。
看古知秋一巴掌把人抽到身旁,那结巴男人还晕着时,他小步伐飞快的冲过去,当头两凳子腿,没等人反应过来,立马就又缩回古知秋身后。
这鬼祟模样实在……有些难看,但多少帮了古知秋的忙。
眼见两人慢慢磨着,四人已经快全部趴下,街口处匆匆跑过来二十多号壮年汉子,这帮人一到,十来人封堵了这小街口,另十多人逼近他们,腰中一抽,十多支手、枪冷然对准了古知秋和白檀。
脸被打的肿胀如猪头的结巴男人看见来人,哭丧着脸迎上去,唯唯诺诺喊了声:“老大。”
白檀双手拎着凳子腿,其中一条还被抽断了,见那结巴男人喊出老大,他脸色瞬变,手一扬,两条刚才还用处很大的木棍随手就被他扔了,见机很快的,他对着那十数支枪口抬起了手,诚挚喊了声:“对不起!我错了!”
并肩作战了二十分钟的古知秋听见身后响动,僵了半边身子。
回头看去,就见刚还充血凶残的白檀,现在已然双腿并立,两手高举着,眼神无辜而可怜。
古知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