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明开始, 十七区几条主要的街道上就站满了全副武装的士兵。
跟以往冰冷的戒备不同, 今天这些士兵虽然面容严肃依旧, 但眉眼间都隐隐透着喜意。
不间断进城的豪华车队, 让众多居民凑合在一块探脑互相询问,几个位处城市中央的广场上, 早早扎满了五颜六色的气球, 彩旗更是从十七区入口处, 一路接引到举办晚宴的酒楼。
待天色渐暗, 几声沉闷的声响后, 一朵朵烟花带着红色火星窜上夜空, 绽放出美丽的形状, 颜色各不同, 绚丽万分, 这场空中的华丽表演持续了足足十分钟,等地上的人们慢慢从震撼中回神, 又一声近似于闷雷的响动,惊动了半个王区, 一条银龙似的火光升空, 在天幕中炸开, 一双洁白的羽翼慢慢伸展着, 君临了整片天空,而后又在夜幕中一点点隐褪。
羽翼出现的时间并不长, 却让之前璀璨绽放的众多烟火失了颜色, 黑虎雷厉风行的步伐因为头顶这一瞬间的光芒而停顿, 仰着脖子,他瞳中倒映着最后的强光。
“都是钱啊!”身旁有人用沙哑的声音感叹,跟大楼底下其他还在吃惊的人不同,辛头特别没有情调的心疼起钱来。
黑虎讶异的神色因为他这句无心之言而快速消失,侧头看了眼自己的“亲卫”队长,摇了摇头,他失笑道:“十七区的两位,这次是下了血本了。”
“可不是嘛,这满天落的哪里是烟花,分明撒的都是钱啊!”耳旁遥遥传来人们的欢笑声,当中还夹杂了孩子们开心的呐喊,整个十七区都沉浸在刚才那场烟火中。
“红雨部长这次可算出尽了风头。”同样含着笑意的感慨声音在他们二人身后响起,辛头怔了下,回头看去,就见又一支车队停下,当中领头的黑衣男人已快步走到了他们身后,在看见黑虎后,那男人站直身子,恭敬行了礼,出声问好道:“黑虎部长。”
黑虎虽回头看了眼但并未转过身子,待人行礼问好,他也只是点了下头,没有多说。
反倒是他身侧的辛头上前两步,好好打量了下出现的这个男人,目光在人头顶停留,半笑不笑道:“吴豆,这么久不见你也没高多少?”
这样堪称挑衅的语句,吴豆却没在意,抬头看了眼重新寂静下来的夜空,他好心情道:“红雨部长之前一直说有惊喜,原来是折腾了这个。”
刚刚那双夺目的洁白羽翼,正是十五王区的腾图象征。
得知晚宴之前有烟火安排,红雨就上了心,向阳还在前线领兵,后方十五区就是红雨一手掌控,女人的心思到底细腻,虽说晚宴在十七区举行,她却让人抓紧时间制作出了个“艳压群芳”的烟火赶忙命人送过来,想来看见刚刚那一瞬出现的羽翼,精心安排每一个环节的蓝岸应该挺不愉快。
正是因为想到这个,吴豆的心情才变得微妙,向阳离开十八区去十五区掌权,他自然也跟了过去,慢慢的就对十五区产生了归属感,这时看到自己王区隐晦的炫耀,他一个大男人虽不至于嘚瑟上,但多少,有点想发笑。
辛头哪里看不出他心情愉快,不再多挑刺,目光在他身后带着的人群中穿梭,疑惑道:“余刚呢?”
“跟向部长在前线,他挺想来的,可惜脱不了身。”吴豆说着,已经走到辛头并排。
虽然以前互相看不顺眼过,但后来共同在十八区并肩过一段时光,尤其十七区和十五区共同攻打的那段时间,局面可谓艰难。
所有的隔阂都在那样的困境中消失,慢慢的,虽然表面上还是彼此不喜欢,看不上,但比起跟十七区的那帮人,还是亲密了很多。
高层之间都如此,自然会影响到下面的人。
三区虽是共主,但三个王区毕竟各自独立,高层间的关系绝不像表面展露出的那么和谐。
“红雨呢?”黑虎看了眼大楼下接待的服务生,又回头问了吴豆一句。
向阳不在,十五区那边的代表肯定是红雨。
“哦,红部长已经进去了。”吴豆伸手拍了下辛头的肩膀,彼此对视间默契的笑了下,对着黑虎,吴豆其实挺随意。
真要说起来,他觉的黑虎比向阳更好接触一些。
看红毯上又有车队停下,黑虎不再多言,带着身后的两帮人一起进了酒楼。
这次的晚宴排场很大,远胜闻人诀在十七区登王的那次。
来的也不只有十三区和十九区这样的外区王权人马,还有十五区、十八区和十七区的各大家族代表,晚六点开始,负责筹办晚宴的酒楼下,车队就络绎不绝没停过。
在那圣洁的羽翼从天空消失之后,打开车窗半个身子都趴出去的白檀坐回身,这让一旁始终关注着他的护卫松了口气,刚刚车辆虽然减慢了速度,但人真要那么栽出去,还是得摔满脸血。
“哇,好久没见过这样的烟火了。”刚刚几乎整个夜空都被点亮了,那种纯粹的美,虽只有瞬间,却足够让人留恋。
白檀所居住的主星,每年光是维护生态和环境就是一笔不小的费用,空气更要付出不少代价去维持,这种真正的烟火绽放早成奢侈。
“是啊,我在王区生活了这么些年,还是头一次见呢。”被派来贴身伺候的年轻奴仆眨着眼睛,跟白檀一样,一脸回味的样子。
副驾坐着的护卫严肃多了,目光始终停留在车外的街道上。
丝毫没被天空中的灿烂烟火吸引注意力。
白檀穿着身特意为他剪裁的长款西装,精心打理过的头发让他看上去很精神,眉清目秀时的安静模样,颇能打动人。
虽说到地球后,他有些放飞自我,但从小的家教严苛,在紧张之时让他不自觉的表现出了得体仪态。
车子停下来时,候着的服务生带着笑脸迎上来,白檀在贴身奴仆下去后,弯腰钻出车子。
“随主?”一旁站着的奴仆看他下车后就傻愣愣的发呆,半晌也不见动作,上前轻唤了声。
白檀刚刚仰头在看酒楼顶上闪烁的霓虹灯,尽量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虽然昨晚答应古知秋时很豪迈自信,但其实他心中超没底,只从自己下车这一会,身后就不断有车子开过来等候,这排场,绝对不是闹着玩的。
真在这样的场面中闹出点什么,他肯定自己会死的很难看。
僵着脸走上前,看他动了,身后跟着的数人才动。
两个服务生一早接待了,礼貌笑着,见带头的少年过来,齐齐弯腰而后才礼貌道:“请出示您的请柬。”
白檀傻了,他满脑子都是晚宴应该怎么折腾出动静,全然没考虑过自己会进不去这回事。
虽然闻人诀答应了他去晚宴,但也没给他请柬啊!
“我……”睁着大眼,白檀有点懵了。
他身后不断有车队停下来等,有人已经打开车窗关注起这边的动静。
脸瞬间红了,白檀还从来没有遇上过这样的尴尬。
没有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空口说白话,谁能信他?手足无措下,他回身看跟着自己的几个男人,“三十,进不去。”
他叫的三十,是闻人诀在他逃跑回来后安排到他身边保护他的人,跟着他几天来就没露出过一个笑脸,僵硬的脸庞被白檀形容为死人脸。
这种时候还跟个影子似的没点反应,直到他点名喊人,虎背熊腰的男人才走上前,沉静的出示了腰牌,白檀紧盯着他手中的铁牌看,上边只简单标了个“三十”的数字,可就是这样一块简单的东西却立马让两个虽客气却强势的服务生退让开来,异常恭敬的半弯下身。
“好用哎!”白檀眼睛一下亮起来,那叫三十的男人却又沉默着退回他身后。
前边台阶上又有服务生下来引领,身后的车队已经一路停到了街头,白檀不死心的跟着人往里走,边走边扭头看被三十放回腰间的铁牌。
这处的小插曲只耽搁了一会,等白檀双脚踏上宴会厅,他脸上的兴奋已全然收起,神采奕奕的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的走到角落,挥退了跟随在后说明的服务生。
宴会厅早被布置过,三百多平的面积,除却摆上的那些桌子,空余地方散落着放满精致食物的架子,二楼探出数个平台,稀疏的几个身影站在上头,居高临下望着大厅全景。
“书先生,好久不见。”脱去日常爱穿的紧身皮衣,红雨照旧把长发束成高马尾,妆容精致,脚上的高跟靴子踩着光滑地面发出清脆声响,她早从专门楼梯上了二楼,右手端着透明酒杯,晃动着里面的紫色酒水,神态慵懒的扫视着四周,在看到书易独自一人占据个平台,双手趴在栏杆上发呆后,慢步靠了过去。
“红部长,许久不见。”书易趴着没动,回头看了眼,见到来人是红雨后笑了笑。
“您在看什么?”红雨随手举起酒杯示意,在书易点头后,方走过去跟人并肩,一手搭在栏杆上,半斜目扫了眼楼下,没等书易说话,又柔婉的调笑了句:“一个满是男人的世界?”
书易顺着她目光,重新看了眼底下喧嚣热闹的大厅,“或许吧,可也还是有您这样出色的女人。”
楼下大厅中虽然有不少女人,但大多都小鸟依人的跟随在男人身旁,只是作为一个附属物而存在,书易听出红雨话中的嘲讽,可他自己本身就是个男人,自然不可能多说什么。
他其实有听闻过红雨在十五区的一些偏激做法,别看人现在亭亭玉立一脸恬静,可要真下起手来,就算是向阳都自愧不如。
“您见到王了吗?”从十五区中赶过来,红雨还没见过闻人诀。
“还在王居吧。”书易打了个响指,二楼平台外候着的服务生马上走上前来,书易伸手从人端着的托盘上拿过杯酒,自顾自的抿了口,“听王身边伺候的人说,王最近有些嗜睡。”
“书先生。”红雨突然唤了声,又俏皮的对着人眨巴了下眼睛,“前段日子戴茂山的冲突您有听闻吧?”
书易晃了晃高脚杯,微笑了下。
红雨不以为然的继续轻声问:“王应该还不知道这件事情,是谁做主隐瞒的呢,好大胆。”
书易不再笑了,他目光严肃的盯着身前魅惑笑着的女人。
红雨不依不饶的继续柔声逼问,“王不知道这件事情,那书先生可否为我们十五区做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