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伟宁笑着安慰道:“实验已经结束了,研究材料的后期数据正在进行配比。一切正常的话,用不了多久,我们就能休假了。”
胖子对此深以为然。端着咖啡的他忽然笑了,凑近车伟宁的耳朵窃窃私语:“昨天,二号实验室的马尔格告诉我,说是他上了温妮的床。”
车伟宁微微一怔:“温妮?这……他一定是开玩笑吧!”
温妮是三十公里外那间加油站的老板娘。就是很风骚,喜欢与男性顾客聊天的那个女人。在研究中心待久了,人们都知道她的名字。
胖子在这种事情上显得很八卦。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关于马尔格与温妮的秘闻,从姿势到动作,地点与时间,一样也没有拉下,清清楚楚,非常细致……车伟宁甚至怀疑,马尔格与温妮做那种事情的时候,胖子是不是在旁边吃着爆米花喝着啤酒当观众?
“你怎么知道?”
“马尔格说的。”
在这种地方,这算是为数不多的娱乐方式之一。
胖子聊够了,也笑够了。他低头看看手表,仰脖把杯子里最后的咖啡喝尽,将纸杯揉作一团,扔进垃圾桶:“走吧!该回去工作了。”
两个人结伴穿过通道的时候,对面走来了富兰克林。
这家伙虽说与历史上的合众国总统同名,却并非同一个人。他穿着军制长裤和上衣,瘦瘦高高的个子将军服撑起,很有些T形台上服装模特的气质。代表中尉军衔的银星在肩膀上闪闪发亮,剃着短短的头发。他为人随和,脸上总是带着微笑。看到车伟宁与胖子迎面走来,连忙让到一边,笑着打招呼:“你们好。”
胖子很自然地笑道:“富兰克林,我还打算今天下班后去小教堂找你。”
军队里一直有着神职人员编制,这是从战争时代就定下的规矩。即便在研究中心这种地方,同样可以看到身穿军装的神父。
富兰克林笑着问:“有什么事吗?”
“我有个朋友,他女儿再有几个月要结婚了。我觉得你给她做婚礼神父很合适。怎么样,休假的时候跟我回去一下,我介绍你们认识。”
“乐意之至。到时候你给我电话……”
除了工作,这差不多就是车伟宁在研究中心的日常生活。
……
晚上七点钟,回到自己的房间,车伟宁脱下白大褂,正准备走进盥洗室的时候,突然愣住了。
一个身穿黑色紧身衣的年轻男人从内室走出来。
他抬起左手,做了个拇指与无名指相交的动作,然后拇指迅速滑开,搭上了食指前端,无名指与小指同时屈起,握成了拳头。
这是接头暗号。
浑身紧张的车伟宁一下子变得松弛下来。他轻轻吐了口气,心有余悸地说:“还好你动作快,我差点儿就动手了。”
他接受过特殊训练,随身带着一枚剧毒钢针,这东西比子弹更加致命,而且不会发出声音。
谢浩然继续用双手摆出证明自己身份的后续动作。直到车伟宁眼睛里透出确信的目光,他才认真地说:“上面派我来接你。”
车伟宁反应很快:“现在就走?”
谢浩然点点头:“你收拾一下,现在就走。”
车伟宁应道:“等我五分钟,我换套衣服。”
他迅速换上一套轻便服装,从衣橱里拿出一只双肩背包,又从各个柜子里拿出食物和饮水,以及一些备用物品装进包里。动作非常快,等到重新在谢浩然面前站定的时候,时间只过去了四分三十二秒。
谢浩然对此很是惊讶,他看看厨房与卧室之间的距离,疑惑地问:“你经常这样做?”
车伟宁淡笑道:“东西都摆在固定位置,我知道你们迟早会来。如果提前准备好,万一有人偷偷进我的房间,看到这个背包,肯定会有所怀疑。分散开就不一样了。”
看着他魁梧结实的体格,谢浩然默默点头,问:“你的心脏怎么样?”
车伟宁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问:“还可以吧!上个月身体检测,我的所有将检验结果都很正常。”
谢浩然又问:“坐飞机会头晕吗?有没有恐高症?”
“没有。”
“那就好。”谢浩然没头没脑地叮嘱了一句:“管好你的嘴,不要发出声音。”
……
冲出研究中心的时候,车伟宁终于明白谢浩然最后那句话所代表的意思。
他从未想过人类身体能够达到如此可怕的高速!
没有任何花巧,谢浩然抓住自己的手,从走出房间的一刹那,就以及其迅猛的高速开始狂奔。
速度究竟达到多少?
车伟宁自己也不清楚。他根本看不清道路,扑面而来的气流像刀子一样刺着眼睛,强迫着他只能闭上。车伟宁有些后悔,早知道这样的话,就应该带上医用护目镜。
冲刺时间非常短暂,车伟宁感觉自己根本没怎么跑,也没有心跳气喘的感觉。自己就像是一件货物,被谢浩然拖拽着飞奔。沿途停留了七次,位置分别是楼梯拐角、通往地下车库的入口、工作间过道、杂物处理区南部边缘、大楼外侧墙角、场院步道、研究大楼背面。
这条路线过于繁琐了,但是车伟宁很清楚,这其实是最安全的一条线路。考虑到时间上的因素,几个路口之间的巡逻队刚好处于死角位置,只有这样折上折下,再反复重走,才能避开他们的注意。
正前方还有三道障碍,分别是围墙、电网、铁丝网。
站在围墙角落无人注意的阴影里,车伟宁听见自己的声音沙哑且颤抖:“你……你要把这堵墙炸开?”
曾经无数次幻想过以“非正常方式”离开研究中心,其中都离不开一辆车。有乔装打扮,有窃取出入口值班电子警戒器密码,还有地道……但无论如何,车伟宁从未想过自己会像现在这样,离开房间以后就一路狂奔,来到这个位置。
这个人的速度,实在太快了。
车伟宁发誓,就算是奥运会百米短跑冠军,也绝对没有谢浩然跑得快。那种速度简直快得可怕,怪不得他之前会问自己“心脏有没有问题”。那种鬼魅般的速度若是换了心脏病人根本受不了,会被刺激着当场死亡。
谢浩然伸手抓住车伟宁的肩膀,递过来一块手帕:“塞住你的嘴。”
车伟宁接过手帕,眼睛里充满了疑惑:“你说什么?”
谢浩然没有解释,淡淡地说:“我们跳过去。塞住你的嘴,不要发出声音。”
跳过去?
尽管无法理解这句话的含义,车伟宁还是选择服从。他将手帕裹作一团,塞进嘴里。紧接着,看见谢浩然闪身转到自己后面。他一手抓住自己的肩膀,一手抱紧自己的腰,陡然间的失重感就这样毫无预兆产生,车伟宁感觉自己是一枚推动力巨大的火箭,从地面一跃而起,腾空而去。
三连跳,最后的落点是铁丝网外,越过河流,没入了深深的黑松林。
车伟宁现在相信了,如果没有那团塞进嘴里的手帕,自己肯定会发出惊恐无比的尖叫声。
那是超出了意志控制与承受能力的极限感,如果是飞行员也就罢了,但自己没有受过那方面训练,刺激程度根本不是游乐园里过山车能够比拟。
车伟宁努力了好几次,都站不起来。腿脚发软,眼前的景物在旋转。他强撑着扶住旁边的树干,却发现浑身上下都在颤抖,小腹也有强烈的尿意。
谢浩然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搭手将他背上,朝着来路拔腿狂奔。
……
研究中心乱作一团。
整个大楼都被军方接管。荷枪实弹的军人到处都是,所有楼层都设置了临时岗哨,不时可以看到使用电子探测器在各个房间里来回走动的技术军官。尤其是车伟宁的房间,两边楼道口被数十名军人把守,透过他们肩膀与腿脚的缝隙,可以看到房门敞开着,里面全是调查人员。
三楼会议室大门紧闭,里面隐隐传来激烈的争吵。
“我就说了那些黄皮猴子不可靠,你们非得让他们参与进来。现在好了,这么严重的泄密事件,到底该怎么收场?”
“我知道你有种族歧视倾向,但现在不是说这种话的时候。”
“够了,都给我闭嘴。到了现在还在争吵,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会议主持者兰斯准将坐在主位上,脸色铁青,嘴唇紧抿着。他很有耐心等待着几名手下争吵声降下去,这才缓缓张开口,问坐在右侧面的葛楚德中校:“检查结果出来了吗?”
这是一起非常奇特的失踪案件。
按照规定,研究中心所有在编人员都必须随时上传自己的所在位置,每半小时更新一次。对于研究人员,在个人隐私方面略微要宽容那么一点点。房间里虽说设置了监控摄像头,却只是在客厅与卧室各有一个,只要在规定时间注明具体位置,监控室就会适当进行监控密级修改。比如你睡觉,镜头会对着你的床,看看电视节目什么的,也不会关注你具体在看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