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全新的商品想要进入国外市场,其过程远远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欧盟联合商务会议”是多个欧洲国家商务部长共同召开。按照惯例,除了每三年一次在柏林定期会面,其它时候遇到问题,通常只会以网络形式进行商讨。
坎迪夫对这种远程会议本身没什么恶感,甚至觉得很有必要。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成为一个国家的商务部长,经济命脉对国家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但是他很清楚,“欧盟联合商务会议”与其说是所有欧洲国家共同商讨解决问题,不如说是一个联合利益共同体。从这方面看,用“议会”代替“会议”也许更为贴切。
每个月召开一次远程网络会议,时间大约为半小时。只是今天的时间拖得很长,因为在原定内容的基础上,临时增加了对一种叫做“灵玉橘”商品的讨论。
议案是坎迪夫拿出来的。两天前,他就把议案内容以电子文档形式发给了参会成员,约定今天进行讨论。类似的情况常有发生,按照不同的商品种类,商务部长们都会根据所在国家的经济状况,对该种商品提出关税额度之类要求。一般来说,能够拿到这个会议上讨论的商品,其实已经在议案发起国得到了准入默许。但是否能够真正,全面进入欧洲市场,具体还要看议案发起国实力是否足够强大?似乎具有控制会议走向的实际能力?
打个比方,如果印度所产的稻米想要进入欧洲市场,印度政府首先拉拢了德国与法国这两个欧洲地区的传统强国,在商务部长会议上就能得到主动权,进入市场几乎没有任何阻力。稻米毕竟是农产品,还能与传统的农产品强国,如暹罗、华夏等国家同类产品形成竞争,从价格方面来看,对欧洲各国也有好处。
可如果议案发起国换成比利时,或者荷兰之类的国家,准入可能性就会大打折扣。虽说与会的其它国家商务部长不至于彻底否决议案本身,可若是想要得到“商品准入许可”,就得付出更多的代价。
坎迪夫的办公室很大,会议室是个特殊的房间,周边的电脑屏幕上,分列着欧盟其它国家的商务部长。他保持着与平常没什么两样的坐姿,只是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
关于“灵玉橘”进入欧洲市场的议案,从前天晚上发出去的时候,就遭到希腊国部长埃布夏尔的否决。
“核准价至少三千美元一个的橘子,这是在开玩笑吗?这只是一个水果。请注意,是“一个”,而不是“一磅”,或者“公斤”为单位的计量方式。这还只是华夏人提出的基准价,如果他们进入欧洲市场,售价肯定还会在这个基础上提高。这太荒谬了,我对此无法理解,也无法接受。”
埃布夏尔说得名正言顺,坎迪夫觉得实在难以找到反驳的理由。说实话,第一眼看到“灵玉橘”商业议案的时候,他的想法与埃布夏尔差不多,都觉得荒谬,也对“三千美元”这个基准价嗤之以鼻。区区一个水果,竟然要卖到如此昂贵的价格,这与开玩笑有什么区别?
但是坎迪夫对这份议案无法拒绝。原因很简单:议案末尾那些签名极具分量,全都是他必须抬起头仰望,高高在上的存在。
有几个签名坎迪夫是认识的:比如上一任与前一任法国总统,以及多位在野党领袖、自己的前任,甚至军方的代表。
可是另外一些名字,坎迪夫连听都没有听说过。
他对这份文件产生了质疑。坎迪夫按照签名打了几个电话,得到的回答,当时就把他吓出一身冷汗。
前任总统这样回答:“坎迪夫,有些事情不是你能够过问的。我既然在议案上签了名,就肯定会对此负责。你就安心去做吧!”
上一任总统性格比较强势:“怎么你对议案本身有什么问题吗?还是你觉得没办法在商务部长联合会议上通过它?有问题就说出来,我可以跟克劳德谈谈,让他换个能做主的人坐你现在的位置。”
克劳德是现任总统。
坎迪夫只打了三个电话,就彻底没有了把这件事情调查下去的念头。这些人无论任何一个都是自己不敢招惹的对象。既然他们愿意让“灵玉橘”这种东西进入欧洲市场,就肯定有他们的理由。正如前一任总统说的:自己安心去做就好。
德国代表对议案表示赞同。
意大利人对此也没有意见。
英国……呵呵,那个国家内部不稳,一直在闹着“脱欧”。不过该国商务部长昨天晚上给坎迪夫来过电话,他也表示了赞成意见,只是因为某些特殊的原因,没有参加今天的远程网络会议。
至于埃布夏尔为什么对议案表示强烈反对,其实坎迪夫心知肚明。希腊人与德国人一直合不来,该国经济状况很糟糕,连续几任总统很是无能,没办法改变国内经济现状,为了弄到钱,居然把主意打到德国人头上。他们声称第二次世界大战时期德国入侵希腊,要求德国就当年的事情进行再次的战争赔偿。而且赔付额度很大,相当于该国一年的收入总值。
只有傻瓜才会答应如此荒谬的要求。
希腊人对英国人的“脱欧”行为也很不满。他们口口声声叫嚣着“欧洲地区是一个整体”,并以此为借口,要求英国人拿出钱来帮助自己国内解决经济问题。吵架、扯皮、指责……就这样混乱下去,希腊人自始至终也没有得到想要的结果。
完全可以理解,他们现在不要说是对“灵玉橘”这种新增商品,就算是任何国家提出的新增商品议案,都会报以拒绝态度。
坎迪夫觉得自己有必要从其它方面让希腊人认清现实。
会议已经结束了,但是与埃布夏尔之间的网络链接还没有断开。有些话,坎迪夫觉得必须与这个希腊人好好谈谈。
“华夏是一个伟大的国家,他们正在进行一场叫做“改革开放”的强大风暴。就我个人而言,我不认为华夏国的全面转型开始于一九七八年,也就是他们对外宣称“改革”的那个时间点。他们的变化期比这个时候更早,应该是一九四九年。但毫无疑问,从一九七八年的时候,华夏国经济就是非凡的,令人瞩目的形式起飞。邓是个天才,他在当时提出的治国方针可以说是非常激进。他当时说了两件事:第一,社会主义不是国家和国家计划的代名词,社会主义必须将国家与市场结合起来。第二,华夏需要成为世界的一部分,这个世界包括资本主义世界。华夏不得不与资本主义世界一起存在,并且与之竞争,而不仅仅只是社会主义世界。”
埃布夏尔在电脑屏幕上的表情明显有些不悦:“坎迪夫,你说的这些是历史,我们都很清楚。但是,你说的这些与我们今天的议题有什么关系?”
坎迪夫对着摄像镜头笑了笑:“眼下的华夏,已经成为了全世界瞩目的大国。邓是一个伟大领导人,他在那个时候进行了深刻、彻底的反思。他所领导的改革开放之所以伟大,是因为华夏总是在思考,总是在试验,总是在学习,而且一直在解决各种问题。就像华夏人经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摸着石头过河”。华夏人将一整套原则与强烈的实用主义相结合,这才造就了他们今天的国家。”
埃布夏尔冷笑着摊开双手:“我可看不出这与灵玉橘进入欧洲市场之间有什么关系。”
坎迪夫依旧笑着:“希腊的经济一直不景气,我觉得你应该把目光投向东方。华夏国现在的经济规模比起从前扩大了很多倍,对世界的影响也很大。他们在国际、国内都需要考虑更多的因素。尤其是与俄罗斯和我们比较起来,华夏有着截然不同的特点。他们向我们学习,却拥有专属于他们自己的特点,而且从未丢失、放弃过他们自己的特色。我认为,华夏经济的成功原因之一,就是他们能够从不同的地方、不同的经历、不同的传统中吸取不同的元素,然后一种非常特殊的“华夏方式”将它们结合起来。”
埃布夏尔脸上显出疑惑的神情:“你是要我向华夏人寻求帮助?”
坎迪夫没有直接把话说明:“华夏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变革引擎。每个国家都应该了解华夏与华夏成功的经验。当然,我并不是说华夏使我们所有国家的楷模,但他们的确是一个值得学习,而且非常有趣,也很重要的例子。在这件事情上,我觉得你应该放弃偏见。”
埃布夏尔半信半疑:“我曾经向华夏国提出经济援助的要求,但是被他们拒绝了。”
坎迪夫笑道:“为什么是援助,而不是合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