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沐向晚的眼眸一直看向江的位置，唐言商，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从没有这么无力过，就算是三年前，顾北城死去了，她也没有这么绝望过。

　　 “咳咳……”终于，那寂静的一片，有了回响。林婉婷将喉中的水吐出来，已经没有了常人的意识。她是死了么，睁开眼睛的同时，就看到沐向晚那狼狈不堪的容颜。

　　 “言商……”她呢喃着，却是一声巨响，彻底划破了天际。

　　 江面上，那骇人的爆炸声，足以震慑周围。顷刻间，沐向晚耳边一阵耳鸣，听不到任声音，只是那双睁大的瞳孔，看着那江里火光一片，全身震住。

　　 唐言商。

　　 不……不会的！

　　 林婉婷也像是意识到什么，看着那明黄色的一片，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流逝。

　　 知道那种痛么，你叫不出，道不言，却痛到每一寸骨血。

　　 脑子里，全是那爆炸后火烧的声音，在江水里，很快就沉默下去。连同那人，一样消失无影。

　　 ——我没事，心脏还在为你跳动。

　　 是谁的声音，在她耳边不断迂回盘旋。又是谁苍白冷倨的笑，不带一丝痕迹。

　　 唐言商，求你不要死。恳求你，活着。

　　 以前总说因为你，我开始痛苦。如今也是因为你，我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痛苦。你的妻子，你的孩子，你不能不要。

　　 不要死，求你。

　　 病床上躺着的女人，眉目紧蹙，额上的细汗不断渗出。她咬着泛白的唇，眼睛紧闭，样子像是痛苦，也像是在挣扎。

　　 沐向晚感觉自己置身于那无边无尽的江水之中，她挣扎着想要爬上岸，但身后一直有人在叫她。回过头，只看到那沉入江水之中的唐言商，看着她，缓缓闭上眸子，渐渐消失不见。

　　 “唐言商！”蓦然惊醒，女人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天花板，并非深黑的一片。

　　 “晚晚……”

　　 病床边，是谁的声音，那么熟悉，此刻却又那么陌生。沐向晚抬眸，看到了守在她旁边的男人，盈盈水眸中泛着点点涟漪，并不是因为这个男人终于出现，而是……

　　 “唐言商呢？”

　　 喉咙间都是沙哑，沐向晚感觉到自己说话都有些难受。

　　 顾以深只是对上女人质问的眼眸，默不作声。不知道为什么，一身干净西装的他，在阳光下，曾经是最耀眼的。如今，却是她以为，最刺眼的。

　　 “晚晚，医生说你需要休息。”说这句话的，是乔云嫤。只是当沐向晚的目光看向她时，乔云嫤不自主地就微微低下了头。

　　 “告诉我，唐言商在哪儿！”女人的第六感一向很强，灵魂深处，似乎有一种东西在叫嚣着，那种恐惧，蔓延到她的全身，一点点把她吞噬。她有预感，唐言商，也许……

　　 “他死了。”

　　 “以深……”乔云嫤没想到顾以深就这么无所顾忌的把话说出来，想要阻止已经是来不及了。

　　 他死了。就这么简单明了的三个字，对于顾以深而言，如此云淡风轻。可病床上的女人，已经止住了呼吸。

　　 死寂的一片，顿时无声。

　　 良久的良久，才听到一道微弱的声音，从女人的薄唇间微微吐出——

　　 “不，你在骗我。他不会死的。”

　　 那个男人，怎么可能会死呢！唐言商不是一向很厉害么，这次也不会有事的。她不相信，不相信顾以深说的任何一句话。染上猩红的眸子猛地抬起，看向顾以深的眼睛里，已然不再如初。

　　 “你骗我！顾以深，你在骗我

　　 话音落下，沐向晚就要扯下手背上的针水，作势要下床去找唐言商。她想，也许唐言商只是受伤了，只是昏迷了，只是在等着她而已。但双脚还没落地，那无力的身子已经失去了全部的支柱，倒下的瞬间，男人有力的臂膀就挽住了她的身子。

　　 “放开！”即便身子已无力，但说话的口气，依旧是冷硬。她不让这个碰她，在她最无助，最需要人来救她的时候，顾以深没有出现。并且，这次唐言商的事，和他脱不了干系。去了美国，呵……去美国做什么？不过是借口，就是想让她陷入危险，让唐言商来救她，成为慕衍琛的猎物！

　　 “啪！”这一耳光，明明没有多少力气了，却依旧下了重力。落在男人侧脸上的那一刻，她是愤懑，他是漠然。

　　 乔云嫤脚步微微上前，但又止下。她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唐言商死了，是慕衍琛杀的。这是乔云嫤一直都明白，也知道的事。只是顾以深，真的和这件事没关系。

　　 “放开我，我要去找他！”

　　 见那一耳光并无所用，她推搡着他，却是顾以深黯哑的一道凉薄之音，让沐向晚震住了身子——

　　 “晚晚，你怀孕了。”

　　 那两个字，深深让沐向晚无法再淡定。怀孕？她？！怎么可能，怎么会是她呢？

　　 她不会有孩子的，尤其是此刻，更不应该有！

　　 她眼中的不相信，他再清楚不过。淡淡的字眼从薄唇之间说出：

　　 “是真的，孩子已经三周了。”

　　 三周，也就是，在海边的日子怀上的。可是，医生不是说，她可能这辈子都做不了母亲了么。为什么现在又……眸底闪过一丝冷凛，想到了最近这段时间，每天早上都会喝的柠檬水，他一定是让小晚在里面加了药，可以让她不再腹痛，不再依靠止痛药的东西。

　　 “顾以深，我恨你。”眼泪，在眼眶边终于流下。之前，她期待过，想过为他怀一个孩子，但这一刻，当孩子真的降临时，她竟这么痛苦。唐言商死了，也许是被她的丈夫害死的，是她孩子的父亲害死的。她怎么可能，还能继续若无其事的与他好好过下去？

　　 但是，她舍不得这个孩子。因为，沐向晚爱顾以深，也爱这个孩子。

　　 只是此刻，她再也笑不起来了。唐言商，你真的，舍得离开么？不是说好，要和她一直纠缠到尽头么。

　　 顿时安静下来的女人，像是失了魂的人，静坐在床上，不再去看那张让她无法面对的脸。如果不是顾以深，也许唐言商就不会死。不对，顾以深本来就是，要回来拿回一切的。沐向晚，你不过是，做了他最有利对付唐言商的棋子罢了。

　　 他的爱，就是你最可笑的证明。

　　 “你陪着她。”顾以深朝乔云嫤淡淡说着，他知道，这一刻沐向晚最不想见到的，就是自己。

　　 直到男人走后，她才悠悠掀唇问道：

　　 “云嫤，他真的……死了么？”

　　 乔云嫤抿唇，不知道该怎么回。死了，的确是死了。那被炸成灰烬消失在江水之中的一片，哪里还有机会生还。就连尸骨都成了灰烬，找不到关于唐言商的一点痕迹了。

　　 “晚晚……”

　　 “你出去吧。”沐向晚想，她知道乔云嫤要说什么了。但她，不要听。找不到尸首，至少让她还存有一线希望。也许，唐言商还活着，只是，不想再见到她这个没心没肺的女人了。

　　 眸光一凛，想到什么，沐向晚询问的声音中染上了急切——

　　 “那林婉婷呢？她和她肚子里的孩子有没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