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1章 退缩

　　 钟若雪在寒雨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知是被易雪泣搂得太紧，还是疼痛积压在心口让她喘不过气。

　　 剩下的一段话，她一个字都不敢往下看。

　　 可是背后却又响起易雪泣的声音，他说道：“没事的，若雪，都已经过去了，你的妈妈早已经长眠了，我们今天就是为了将她接出来，她以后都可以安稳了。”

　　 “什么安稳？！”

　　 钟若雪连声嘶吼：“为什么杀人凶手现在还活得好好的，为什么妈妈就一定要死？为什么我就一定要过上没有父母疼爱的日子？都是慕容云海那个狗东西害的！我不会放过他！”

　　 易雪泣将怀中此刻缩得十分渺小瘦弱的她抱住，说道：“好，你想怎么样都好。无论你做什么，我都陪你。”

　　 钟若雪哭了好一阵子，才平静下来，继续往下读，把这最后一段看完。

　　 “后来，我抱着小小的你躲在暗处，可是他们还在继续寻找，说就算大人孩子死了，也要找到那个女佣，我连滚带爬地下了山，可是几方追兵都越来越近，只好把你放在了一户人家门口，同时留下了这串原本就准备好给你的手链。这一对东西，是我的传家之宝，后来她生你的时候我就把这对手链送给了你，这也正好可以作为相认的工具，其中一条早已在你生下来的时候，在上面刻上了你的名字，慕容嫣。我趁着追兵都在外面，家里没人，快速跑了回去，躺倒在屋外假装昏迷，熬了足足一整夜，直到天亮才被人发现，抬进了屋。别人问我怎么回事，我只说是小姐拉着我，还打脱臼了我一条胳膊，我不肯走，想侍奉老夫人，她就强拉着我走，见我死犟着不肯走，她就用什么重物拍晕我了……那些人信了我的话，旁边放着沾了我血的砖头，他们信以为真，才留下了我的性命，后面慕容云海还想处置我的时候，是老夫人救了我，就这样，我趁着他们之后几天都忙着结婚，找到了小姐坠落山崖的尸体，将她背到了和你分别的山顶，葬在了这里，这棵小树苗，就是我种下的。小小姐，你有家了，祝福你。”

　　 钟若雪忍着眼泪看完，突然感觉到背后的易雪泣浑身震了一下，随后他紧张地说了两个字：“不好！”

　　 “怎么了？”钟若雪问道，见他的样子仿佛事情有变。

　　 “朱阿姨危险了！都怪我，没考虑全面，我给特助打个电话！”

　　 易雪泣刚刚拿出手机要拨号，那边特助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钟若雪隔着雨声听不大清，只见到易雪泣的脸色真的冰冷僵硬了下来。

　　 他挂了电话，还没等钟若雪开口问，易雪泣就沉声说道：“朱阿姨她，死了。”

　　 “什么？！”

　　 钟若雪抓着油纸的手一下子松了，呼啦一下，山上的大风就卷起油纸往外飞，被易雪泣的长手一把捞住，抖了抖上面的水珠，折叠好收进了木盒子里。

　　 “我的人赶过去的时候，朱海玉已经说不出来话，被一把刀正中胸口，血溅三尺、当场气绝。”

　　 “一定是慕容云海那个狗东西干的!除了他还有谁这么下三滥！竟然为难一个四五十岁什么都不会的女佣，他到底还是不是人？！”

　　 钟若雪气得心脏狂跳，脑袋几乎要爆炸。

　　 易雪泣又拨出一个电话，吩咐特助好好准备朱海玉的后事，然后给钟若雪顺了顺气，说道：“一起挖吧，既然生还没有了希望，我们现在做的，只能是给你妈妈一个交代，也不辜负朱阿姨这么多年为你的牺牲和隐忍。”

　　 两个人肩上背负着一条人命，谁也不再说话，只是动手深挖。当樱桃树应声而倒的时候，埋在地下的一具白骨暴露了出来。

　　 血肉过了了这么多年，早已荡然无存，甚至骨骼都开裂发脆，被樱桃树的树根贯穿。

　　 钟若雪亲自见到了没有了血肉温度，已经化作了一具森森白骨的母亲，在原地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而易雪泣也做了同样的事，并不嫌礼重。

　　 钟若雪走上前去，看着坑内的白骨，想到了母亲那张年轻时候的照片，舞会上，面对着杀自己的凶手，笑靥动人。

　　 还是如花的年纪，却葬身在了这里。

　　 “埋上吧。”她说。

　　 “什么？”

　　 易雪泣不大懂，她不是要给妈妈迁坟吗？

　　 “这里挺好的，没有人世的纷扰，以后也会没有慕容家的肮脏，我想，就把母亲安葬在这里，就在这棵树下，她早已经和这棵树结为了一体。树就是妈妈，妈妈就是，这棵樱桃树，来年的果子，就是妈妈给我的，生生不息的母爱。”

　　 易雪泣早已听出了她最后一句是在自我安慰，揪得他整颗心都跟着剧烈地泛疼，他抱住眼前的钟若雪，将她的头狠狠挤压进自己的肩膀，自己的怀抱，深深地用力地抱紧。

　　 “没事的，你还有我，以后我来疼你，连着你的父爱、母爱，一起给你。”

　　 他说道，但是语气沉重地像是宣誓，在钟若雪的妈妈灵前，在这浩渺的天地之间，在这样凄风冷雨的环境之下，立下刻骨的誓言。

　　 钟若雪放声大哭，宣泄着胸中挥之不去的疼痛，抱紧了抱紧自己的他。

　　 天色愈发暗了，已经接近晚上，两个人将夏沫薇的坟墓又掩埋了起来，把樱桃树重新栽上，还在四周做了标记。

　　 然后再次抱紧。

　　 在刺骨的山风中抱了一整个中午加下午，两颗心互相取暖。

　　 “等明天，我就让人来修墓，种树，把这里整的漂漂亮亮很干净，让妈妈在这里住着安心，再修一条路出来，以后只要你想妈妈了，我就陪你来看看。还有朱阿姨，可以葬在这里，妈妈恐怕早就想念她的陪伴了。”

　　 “嗯。”

　　 钟若雪连连点头答应，依偎在易雪泣的身上，脆弱的仿佛又变成了那个尚在襁褓的娃娃。

　　 妈妈，我长大了，我也找到你了。

　　 你放心，以后，再不会让你一个人在这山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