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 凄清的除夕
许爷爷年纪大了,熬不得夜,刚一过九点,就嚷着困了,要回房睡觉。
许绍城扶着他出去,走到门口回头吩咐沈玥“把桌子收一收。”
沈玥的脚步一顿,点了一下头“好。”
许泽瑞三人也都跟着他们一块儿走了,偌大的主屋里,只剩下了沈玥一个人。
这顿年夜饭做得很丰盛,摆了满满一桌。
他们六个人压根没吃多少,剩下的几乎占了一大半。
沈玥不知道该拿这些残羹冷炙怎么办。
许绍城只让她收,没说让她收到哪里去。
她正苦恼着,李伯带了好几个人过来,手脚麻利地将桌上的剩菜倒进了垃圾桶。
要倒饺子的时候,沈玥急急地冲上去拦住,“李伯,这个能给我打包带走吗?”
她花费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倾注了极大的心力包出来的饺子,尽管不受人欢迎,她也见不得被人这样糟蹋。
好在李伯对她的态度还与先前无异,听了她的话,忙叫人拿了饭盒过来,给她把所有的饺子都装了进去。
“您这是要带回去当夜宵吗?”李伯相当的贴心,“如果不够的话,我让厨房再给您做几个菜?”
“不用了!”沈玥摆摆手,挤出一丝笑来,“有饺子就够了。”
他们俩聊着天,忽然听到外头传来汽车发动机的响声。
李伯探头瞄了一眼,说“是泽瑞、泽洋少爷走了。”
又过了一会儿,许绍城回来,问沈玥“都收拾好了吗?”
“好了。”沈玥回答,“不过基本上都是李伯他们收拾的。”
不是她的功劳,她一向不爱抢。
对此,许绍城什么都没说。
他转身跨过门槛,冰冷的夜风裹挟着他冰凉的声音冲进沈玥的耳中“回酒店吧。”
二人一路无言。
回到酒店,许绍城吩咐了一句“明天早点起床”,就进了自己的房间。
对于他和许爷爷今晚的反常,他一句解释都没有。
又是一个不甚愉快的大年三十。
饶是沈玥早已经习惯,也还是难过得提不起劲来。
她用微波炉加热了带回来的饺子,开了客厅里65寸的液晶电视,窝进沙发里,跟往年一样看起了春晚。
但其实,她一点也不喜欢看春晚。
只是除此之外,她不知道该怎么度过只有她一个人的凄清除夕。
电视里正在放小品,台上的演员演得卖力,台下的观众笑得开心。
沈玥嚼着饺子,试图跟着他们一起笑,可笑着笑着,竟不自觉地涌出了眼泪。
许绍城恰好在这个时候出来。
“你能不能把音量调小一点?”他不耐烦地问。
然而一看到沈玥那张布满泪痕的脸,他倏地怔住了,眼里闪过一丝惶恐与不安。
“对不起。”沈玥在他之前反应过来,倾身从茶几上抽出两张纸,将脸上的泪痕擦干,随即抓过电视遥控器调低了音量。
“这样可以了吗?”她询问他的意见。
许绍城抿一抿唇,“可以了。”语气比刚才缓和了许多。
他将右手伸进裤兜,摸出一个鼓鼓的红包递到沈玥面前。
“爷爷给你的压岁钱。”他说。
沈玥愣愣地盯着他手里的红包,一双眼睛都发了直。
这是她出生以来头一回收到压岁钱。
小时候每次过年她都很羡慕沈瑶,能够收到一沓一沓的大红包,在这其中,单是沈鑫和谢莺给的都有好几千。
而她……什么都没有。
沈玥很想接,但最终还是控制住了这一股冲动。
“我这么大人了,还要什么压岁钱?”她微微一笑,将许绍城的手推开,“拿回去给爷爷吧。”
“要还你自己还。”许绍城硬把红包塞进了她手里,“我不给人跑腿。”
他说完就又回了房间。
许爷爷给的红包很厚,沈玥摸了摸,估摸着这里头装了能有好几千块。
但她不准备收,也就没有拆开来看,只随手放到了茶几上。
时间一点点地过去,眼见着快要到12点。
电视里,几位主持人全都站到了舞台上,一起高声倒数计时“五——四——三——二——一!”
随着零点钟声的响起,外面竟也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轰响。
沈玥拉开窗帘,看见五颜六色的烟花在夜空之中炸开。
京市雾霾严重,过年严格禁鞭,早年还有烟花秀,近几年被彻底取消。
这烟花,断然不是政府让放的。
看这个距离、听这个响声,倒像是酒店搞的活动。
沈玥出了阳台,趴在护栏上,看着这满天的璀璨,忽然有点想喝酒。
酒柜里有现成的红酒,她开了一瓶,连杯子都没用,对着瓶口“咕咚”喝下了一半。
“真漂亮啊。”她抬起了手,试图去碰触那远在天边的灿烂烟火。
“可惜……”没有人陪她一起欣赏。
悲伤的情绪逐渐蔓延,直至将她整个淹没。
一瓶红酒很快就见了底。
沈玥手一滑,酒瓶落到地上,裂成了好几块。
破碎的声响被巨大的烟花爆炸声掩盖,并没有惊扰到在房间里的许绍城。
沈玥蹲下去,小心地捡起玻璃碎片。
一不留神,她就被玻璃的断口划破了手指。
细微的疼痛在这个阖家欢乐的夜里被无限地放大,酒精上头的她再也忍不住,扔掉手中的碎片,跌坐在地上抱着膝盖蜷成一团,不住地痛苦呜咽。
她以为,今年会不一样的。
她以为,她也有了可以一起过除夕的家人。
但现实给了她一记重击。
她还是太天真,以为别人嘴里说的“喜欢”,就是真正的喜欢。
殊不知人都是虚伪善变的。
或许是饺子吃多了撑得厉害,又或许是刚刚灌下了一整瓶红酒,沈玥只觉得自己的胃里仿佛有一把火在烧,又像是有一双筷子在搅,难受得想吐。
她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踉踉跄跄地冲进洗手间,抱着马桶,吐到胃里空荡荡,再呕不出除了酸水以外的其他东西。
她在洗手间的地上坐了很久,直到意识慢慢变得清醒,身体又恢复了力气。
当她洗完澡躺回床上的时候,已经过了凌晨三点。
胃部的疼痛折磨得她整夜辗转反侧,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她才勉勉强强有了些困意。
正在她迷瞪之时,许绍城突然闯进了她的房里。
“怎么还在睡?”他的声音里带了点儿不悦,“不是跟你说了,要早点起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