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手吧，往后要看她自己的造化了，你啊，已经管不着了。”

　　 楚夜寒抿紧的唇瓣，绷的死紧。

　　 眼前闪过。

　　 那个孩子在面对别人时，灿若阳光般的笑脸，与面对他们时，那凉薄又平和的眉眼。

　　 指尖慢慢收紧。

　　 他的孩子。

　　 他和宛渃的孩子。

　　 他食言了。

　　 得不到自己想要的，楚夜寒抬脚朝外走，无视那有些跳脚的男人。

　　 只是在他刚走到正殿门口时。

　　 正殿的大门，忽然被关了上。

　　 一道阴风朝他逼近。

　　 他闪身避开。

　　 却还是被捏住了手腕。

　　 在捏到楚夜寒手腕的那瞬间，男人丽艳绝美的脸庞，黑成了锅底。

　　 “你被魂藩令反噬了？！”

　　 楚夜寒没说话，抽了抽自己的手腕。

　　 可是却被捏的死紧，挣脱不开。

　　 “松开。”

　　 “臭小子！我问你话呢，为什么会被魂藩令反噬？当年你救她们的时候，明明只是被折损了阳寿，又被我续了阴命，但也到不了魂藩令反噬的地步！你又干了什么？！”

　　 男人这下不止是心口疼，脑子眼儿也开始疼了。

　　 他鬓角突突的跳。

　　 咬牙切齿的瞪着面前的混小子。

　　 “说话！”

　　 “不知道。”

　　 “不知道？！”

　　 男人瞪眼。

　　 “你放屁的不知道！你是魂藩令饲主，你老子传承给了你，就代表只有你一个人能用，只要你没传承下去，又没死，别人就用不了，你糊弄谁呢！”

　　 到这种时候，这小子还不说实话。

　　 真想气死他啊！

　　 有这种不肖子孙，他真能折阴寿百八千年！

　　 忒不让人省心了。

　　 “真不知道。”

　　 楚夜寒看着他，声音平淡，没什么情绪。

　　 “魂藩令不见了。”

　　 男人脸色巨变。

　　 “不见了？怎么会不见了？”

　　 楚夜寒摇头。

　　 “不知道，似是被什么东西牵引走，断了联系。”

　　 “不应该啊——”

　　 男人拧眉。

　　 “这无缘无故的，阴阳两界，加中阴，没人可以随意的控制魂藩令，再者，魂藩令又是个死物，除了楚家每任饲主能激活外，别人也用不了啊——”

　　 “那是楚家的束缚，更是身份的象征，怎么莫名其妙的就被牵引走了？”

　　 “不知。”

　　 抽了抽手，这一次轻而易举的就抽了回来。

　　 “不是，等会儿——”

　　 他上上下下瞅着面前的混小子。

　　 “你，没了魂藩令了，就相当于没了来阴界的通行证，是怎么跑下来的？”

　　 拽掉他头上罩着的帽子，撸掉他脸上的小丑面具。

　　 那张冰寒冷酷，又俊美如斯的脸上，被无数黑暗的纹路取代。

　　 让他看起来像恶魔一样吓人。

　　 “你他——”

　　 男人倏然住嘴，把面具甩回他脸上，努力冷静，不让自己骂人。

　　 骂人是不对的。

　　 这是他的不肖子孙，是他的。

　　 嫡系延续下去的。

　　 要冷静。

　　 别弄死他。

　　 必须冷静。

　　 更何况，他还是一殿之主，要有气度，要有风度。

　　 不能随便骂人。

　　 不能随便杀人。

　　 要冷静。

　　 必须冷静。

　　 可是——

　　 男人完全无法冷静的扭曲着脸。

　　 跟个大魔王似的，瞪着楚夜寒。

　　 身上的鬼气直往外飙成黑色的火焰。

　　 砰砰砰的在四周爆破，一下子就把整个大殿给爆成了废墟。

　　 守在大殿外，桥头入口的两个鬼差。

　　 抖了抖，凑成一堆抱团。

　　 “就，就知道会是这样，大，大人上次来，咱们殿主就暴走到可怕，这回又是这样，大人到底来干什么的啊——”

　　 “不，不知道，可怕，好可怕，咱们又要去借鬼修殿了，上次借鬼的费用还没交，不知道这回还借不借——”

　　 ……

　　 面具叩好，帽子盖好，他看了男人一眼。

　　 “我走了。”

　　 “滚滚滚赶紧滚！”

　　 男人气的想杀人！

　　 “疯子疯子！你就是个疯子！”

　　 活人练鬼气，还破了茫虚。

　　 从此以后，活不成人，死不成鬼，不阳不阴的吊着。

　　 阳间不留，地府不收，若是死了，直接灰飞烟灭。

　　 他不是疯了是什么！！

　　 “啊啊啊啊啊——”

　　 男人暴怒。

　　 气死他了！

　　 气死他了！！

　　 真是气死他了！！！

　　 他折腾到现在是为了什么啊？

　　 这个臭小子怎么敢这么做，这简直就是在断了楚氏一族的血脉传承。

　　 到时候，被人发现，全完了！

　　 我他妈——

　　 “气死我了！！！！”

　　 气成炸弹的男人，身上的鬼气高涨。

　　 瞬间将这，阴间鬼界十三悬浮殿，给分崩离析成一堆废墟。

　　 这动静惹的其它几殿都探头看过来。

　　 一瞅见是十三殿，直接缩回去。

　　 呸，又是那神经病。

　　 惹不起，别去触霉头。

　　 进了十九殿还能活蹦乱跳的回来，也是厉害的。

　　 回到人间，站在天光之下。

　　 黑袍长发，小丑面具，缓缓的从他身上剥离褪去，隐藏在他体内。

　　 他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

　　 轻轻的握了握。

　　 无感无觉，只余本能。

　　 人不人，鬼不鬼，便是他。

　　 在把宛渃与孩子一起救回来的时候。

　　 属于他的温暖，能够触摸冷热的感知，便已从身上消失。

　　 放下手，他抿着嘴轻咳一声。

　　 把喉咙里的，蹂躏着鬼气与血气的黏稠液体，给吞了下去。

　　 不能吐。

　　 会消弱能力。

　　 会站不起来。

　　 不能吐。

　　 还不能。

　　 至少现在不能。

　　 指尖微微发抖，他从口袋里掏根烟点着，吸了一口，退散嘴里的血腥之气。

　　 苍白如雪的眉眼，冷酷的一如往昔。

　　 没人能够看出，他体内究竟翻滚着怎样的疼痛。

　　 这个男人，隐忍到，让人无力。

　　 可是除了十三殿主，无人可知。

　　 他的父不知。

　　 他的妻不知。

　　 他的子，也不知。

　　 把一根烟抽完，他正了正军帽，抬脚朝着地下广场走去。

　　 步伐坚定，毫无凌乱。

　　 仿若之前，他掏烟时的轻抖，是幻觉一样。

　　 “嘭——”

　　 “呕——”

　　 头晕眼黑，四肢虚浮无力。

　　 被磁场风暴搅的像肉泥一样的沈长临，不知道被甩到什么地方。

　　 此时，眼前晕黑一片，星星直跳。

　　 胸腔里跟生了一只癞蛤蟆似的，呱呱的，直往嗓子眼儿外挤。

　　 让他憋不住的，不分状况的吐了起来。

　　 简直歇斯底里又惨绝人寰。

　　 直吐到脱水，满嘴的苦胆汁，他才感觉好受一点。

　　 一个骨碌往那里一躺，无神又死气的望着上方。

　　 “啊，命真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