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人面前,她从不笑。
但是现在对上西门温柔的目光,吃下西门特意为她做的香菇鸡肉粥,打从心里感激西门的金莲忍不住唇角微勾,扬起一抹感激的笑。
金莲:“西门,谢谢你。”
在这世上,锦上添花的人太多,而雪中送炭的人太少。
无疑。
眼前金莲笑起来的模样比院落中灼灼桃花更是妩媚。
见金莲笑着与西门对视,武植心中窜起怒火,他下意识攥紧双拳,沉声道:“小姐,现在天色已晚,先我送你回房歇息。”
武植说罢,黑着脸,不等金莲反应过来,他已经上前将金莲扶了起来。
如果说,爹爹现在已经平安回府的话,她可以在这大厅内瘫坐上一晚动也不动。
但是现在她却不行。
她还要去黑市,见那个人。
因为这一原因,金莲没有拒绝武植强行扶着她回房的动作。
望着金莲与武植离开的背影,站在大厅内的西门不由微微摇头。
看来啊,还是他脸皮不够厚啊。
在武大郎扶着她回房的路上,武大郎没有说话,金莲却明显感觉到武大郎在不高兴。
今日她都没心思,没力气在他面前念叨杏儿,他有什么不高兴的?
“你……”
金莲发出声音,转而却又将她心中的疑惑收了回去。
还是算了。
落花纷飞,安静的走廊上唯剩她和武大郎的脚步声。
眼看她快要走到闺房,以为武大郎不在意她刚才欲言又止的话,谁知武大郎却在这时不由问:“我什么?”
时间已经不早,待她回到闺房后,便要离开。
刚才她不过是一时兴起,现在她并没有时间与武大郎说废话。
她道:“无事。你不用扶我,吃过西门做的香菇鸡肉粥,我现在已经有力气,能够自己走回房。”
然而武大郎却没有因为她的话而放开他的手。
武大郎执意扶着她往前走。
金莲再次抬头看向武大郎冰冷且阴沉的脸。
他到底在气什么?
都扶了她一路,他想扶她回房那边扶吧。
“小姐,好生休息。若是想吃夜宵的话,可以叫张妈。”
如果是以前的话,她想吃夜宵,叫的一定是张妈。
但是现在,她想吃东西,第一个想到的便是西门。
等等……
听到夜宵二字,金莲这才不由想起在她之前离开黑市时,黑市老板对她说的话。
她随即道:“武大郎,你让西门再给我盛一碗香菇鸡肉粥来。”
武植故作诧然:“现在?”
金莲:“快去!”
当然是现在,待会她还要拿去黑市老板那里交差。
在武大郎离开之后,金莲就像是一只热锅上的蚂蚁在闺房中坐立不安地等着西门将香菇鸡肉粥给她端来。
没过多久,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
以为是西门,金莲一抬头就看到端着香菇鸡肉粥而来的武大郎。
武大郎:“小姐,你的粥。”
金莲低头朝着武大郎放在她面前热气腾腾的香菇鸡肉粥看去,有了这碗粥她便安心。
“你下去吧。”
这一回在武大郎离开之后,她立即将粥放入提盒中,摸黑翻墙离开潘府。
但金莲不知道,就在她翻墙离开时,站在房顶上一袭白发随风翻飞的男人不由一声轻叹。
夜黑风高。
她一个女子在外,金莲拿着提盒,以她现在最快的速度跑到黑市门口。
金莲大口喘着气。
就在这时,门从里面被打开。
以为是小江,在她看到从里面打开门的男人时,金莲被吓得差点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可是她眼花?
金莲用力眨了眨眼,然而站在她眼前男人的容貌却没有变。
此时站在她面前的男人不是别人,正是武大郎!
金莲震惊地瞪大眼睛,支支吾吾地说:“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就知道这丫头会是这样的反应。
武植淡然道:“也就只有你那家丁的身型最适合我。”
眼前男人的话让她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
金莲疑惑地发出声音:“你……不是他?”
黑市老板怎么可能会是武大郎!
这简直是天上下红雨也不会发生的事情!
武植眸光深邃地看着她问道:“像吗?”
黑市老板不说还好,他这一说,金莲这才注意到黑市老板的身型和武大郎相似。
金莲随即点了点头:“很像。你……是怎么做到的?”
黑市老板言简意赅地说:“易容。”
这天晚上,黑市老板也是用易容的办法让她成功见到了她爹爹。
以前在金莲看来,易容术不过是传说。
但是看到铜镜中的自己,金莲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
她已经不在是她!
如今在铜镜中呈现出来的脸不是别人,真是清河县知县的脸!
“这也太神奇了。”
仅仅是一炷香的时间,她就成了别的人。
就在金莲望着铜镜中的自己惊叹不已时,黑市老板突然说道:“把衣服换了。”
金莲神情一怔。
是了。
如果她假扮成知县的话,就该穿男装,而不是女装。
只是在她接过黑市老板递到她面前的衣袍后,金莲却发现黑市老板并没有离开。
黑市老板依旧站在她旁边。
呃……
很显然,黑市老板并没有离开的意思。
好吧。
既然他不离开。
她当着他的面换衣裳便是。
反正,她又不是没被看过。
她站起身,却在她准备脱衣服的时候,转瞬响起她在肩膀上涂了金疮药。
若是被黑市老板看到的话,后果可能会很惨。
她可不想再被黑市老板狠狠再补咬一口。
她准备脱衣服的手一顿,故作娇羞底下有支吾道:“你……你能不能转过去?”
之前看也看过,摸也摸过。
现在这丫头竟然在他面前害羞起来。
武植狭长的眼中划过一抹浅笑。
“若是我不转过去又如何?”
她模仿着杏儿平日纠结无助的模样。
一双水盈乌黑的眼凝望着自己,金莲可怜巴巴地说:“我……这会儿心里过不去。”
她哪里是这儿会心里过不去。
从他之前在潘府大厅抱住金莲的时候,他便从金莲身上闻到金疮药的味道。
现在金莲在他面前别扭,是担心她肩头上抹过药咬痕被他看到。
之前她竟然敢对着别的男人笑得那般妩媚,武植本想好好“教训”她。
但是现在对上金莲可怜巴巴的目光,冷血无情的黑市老板心不由一软。
武植:“我数十声,穿好衣服。”
十声?
金莲诧然抽了抽嘴角。
这黑市老板莫不是在同她说笑。
她怎么可能在十声之内换好衣服。
然而就在这时,站在她面前的黑市老板转过身,背对着她,开始数数。
“一。”
“二。”
金莲:“……”
担心黑市老板真的在自己肩膀上补一口,金莲只觉自己用了她有生以来最快的速度将衣服穿好。
“十。”
当黑市老板数到“十”转身朝她看来时,她已经在系腰带。
黑市老板上下打量着他,眼中噙着一抹促狭的笑。
她突然一怔。
就连笑……
黑市老板也像极了武大郎。
原本是他上下打量着金莲,但很快武植却发现情况反过来, 变成金莲打量他。
黑市老板的轻笑声在她耳边响起:“在看什么?”
将腰带系好,金莲道:“你装得很像。”
抑或……
黑市老板与武大郎本就有着像是之处。
不过现在她没时间想这么多。
月已至柳梢头,半夜的时候,打扮成知县的模样,而黑市老板着盯着武大郎的面容作为她的小厮出现在地牢。
没想到知县会在半夜来地牢,守在地牢中的衙役瞬间清醒。
“知……知县大人。”
衙役支支吾吾地说。
现在她是青河县知县。
金莲一声轻咳:“领路,去潘知州的牢房。”
担心知县发现自己守夜偷懒,而被责罚,听到知县的吩咐,偷懒的衙役暗暗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衙役忙道:“是,大人。”
这是她第一次来地牢。
对金莲而言,地牢两个字只会在别人口中出现。
灰暗潮湿的地牢内散发着一股腐烂的臭味。
金莲下意识皱了皱眉。
潘知州被关在地牢尽头的牢房中。
衙役走到关押潘知州的牢房门口,对假扮成知县的金莲道:“大人,这便是关押潘知州的牢房。”
借着衙役拿在手中的油灯,黑暗的牢房中,金莲看到潘知州正躺在一垛枯草上睡觉。
听到声响,潘知州不由抬眼朝她的方向看来。
要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在衙役打开牢房门口,金莲紧攥住自己藏在衣袖中的手,沉声对衙役说道:“你先下去。”
衙役想要问为何大人这么会来审问潘知州,但他抬头见知县的脸色极差。
不想直接撞在大人的刀口上,衙役:“是。”
衙役说完,将他拿在手中的油灯交给了站在金莲身旁的男人。
这个男人他怎么没见过?
金莲发现衙役的目光停留在黑市老板的脸上时,她的心咯噔一沉。
黑市老板没有假扮成衙役的模样,而偏偏假扮成武大郎的模样,万一被这衙役看出端倪怎么办?
金莲的心不由咯噔一沉。
金莲沉声道:“还不下去。”
衙役闻言,担心自己惹怒知县,立即将他凝视武植的目光收了回来,立即离开关押潘知州的地牢。
此刻,原本躺在枯草上潘知州已经坐起身来。
虽然外表看上去,置身于牢房中的潘知州要比平日狼狈得多,但是潘知州的眼神却如往常一般沉稳镇定。
“不知知县深夜来此是……”
潘知州的话直接被金莲所打断。
“爹爹。”
金莲低低地发出颤抖的声音。
潘知州惊诧地瞪大眼睛:“你是……”
听闻潘知州欲言又止的话,金莲朝着潘知州用力点了点头。
只听潘知州长松一口气:“原来我不是在做梦。女儿,你怎么会打扮成知县的模样?”
金莲第一反应是准备朝站在她身边的黑市老板看去。
但就在这一瞬,她却及时制止了自己的动作。
金莲再次看向潘知州道:“爹爹,我寻了高人,将我伪装成知县的模样。”
“原来如此。”
阅历颇深的潘知州听到金莲的话不再觉得惊讶。
此时金莲忙问道:“爹爹,到底是怎么回事?文玲为什么要诬陷你杀人?”
既然知道眼前的人是自己的女儿,对于金莲会这么问,潘知州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潘知州看了一眼站在金莲身旁的武植,对上金莲渴望知道真相的目光,潘知州默了默道:“是个局。在陈记茶庄,我坐在院中正在品茶,陈斐去到仓库中拿茶叶。我便不知为何睡着,等我醒来的时候,便听到文玲哭喊说我杀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