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不对劲的人乃是王羲之。
而现在不对劲的人成了她。
“娘子,今日想吃什么?”
一股墨香随风而来,有人从身后拦住她的腰。
王羲之总是喜欢从身后抱着她。
“夫君随意便好。”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脖颈上,酥酥麻麻。
亲昵的动作,换做是之前,她肯定会笑嘻嘻地回头说她现在想吃的。
但是现在她心中有结。
“随意?”
王羲之又怎么会不知晓她心中有结。
耳垂突然传来令人湿润的触感。
“娘子。”
她语气平淡:“什么?”
他欲言又止:“我……那就吃红烧乳鸽,翡翠虾,五彩鲈鱼,银鱼羹如何?”
这皆是她喜欢吃的。
她淡淡应了一声:“嗯。”
身后的温热转瞬消失,萦绕她的墨香随即散去。
关门声响起。
半晌后。
当她欣赏窗外随风摇曳的柳树转身看去时,房间里已经不在有那一抹平时令她魂牵梦萦的身影。
“夫人。”
待她朝着门口的方向看去时,红鲤终是忍不住道:“夫人,你打算与老爷冷战到何时?”
她打算与王羲之冷战到何时?
她默了默道:“不知道。”
红鲤不由诧然:“不知道?”
她并不想与自己的夫君冷战。
但现在她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夫人,其实老爷他……”
红鲤想要说什么,她自然知道。
她却打断红鲤的话道:“你去给我泡壶碧潭飘雪来。”
红鲤微微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我这就去。”
情绪就像是汹涌而出的洪流,根本是她所无法控制的。
她和王羲之的相处方式与发生那件事之前并无区别。
但红鲤却说,她的心境已经不同。
就算是相处方式没有发生区别,但她与夫君之间的气场却变。
“夫人,你如今与老爷之间的相处方式让红鲤不由想到一词。”
她正坐在窗边,一边欣赏着窗外的风景,一边喝着碧潭飘雪。
但茶凉了。
她亦是没有发觉,傻傻地端在手中。
听到红鲤的话,她不由转头看向站在她身边的红鲤。
失忆之前,红鲤如何伺候在她身边,她虽不知晓。
但是这四年的朝夕相处,红鲤是什么性子,她很是清楚。
红鲤想说的话,就算被她所打断,但最后红鲤还是会想办法将她想说的话传到她耳朵里。
一抹哭笑不得的笑意从她眼底闪过。
她饮下一口已经凉掉的茶道:“什么词?”
果然跟她想的一样。
红鲤说道:“貌合神离。”
见她闻言低头沉吟,不知道在想什么,红鲤顿了顿又道:“夫人,老爷待你极好,府上的人皆看在眼里。”
她既没瞎,又不瞎。
自然看在眼里。
“红鲤,只望夫人与老爷能够长长久久美好下。不愿看到夫人与老爷置气。红鲤生是夫人的人,死是夫人的鬼。红鲤之所以将老爷抄《妙法莲花经》的事情告诉夫人,乃是希望夫人能够打开你与老爷在这件事上的心结。并非是想看到夫人与老爷之间因为这件事隔阂越来越深。”
已经凉掉的碧潭飘雪入口后有些酸,并无甘甜的回味。
见她望着杯中碧潭飘雪,皱了皱眉,沉默不语。
良久,不见她说话,红鲤担忧地问:“夫人?”
“嗯。”她放下茶杯淡淡应了一声,“红鲤,你所说的。我又岂会不知。只是……旁观者清,当局者就算知,亦是彷徨。好了。你莫要在为我的事情担心。”
她一声轻叹,看向红鲤俏皮地眨了眨眼。
“夫君,是我的夫君。他不开心,我亦是不开心。我会努力解开自己的心结。”
她话虽是这样的说,但到用膳的时候,看到桌上她喜欢吃的菜,她竟一点食欲也没有。
“娘子。”
夫君将红烧乳鸽夹入她碗中,味到油腻的味道,她下意识皱了皱眉。
见她下意识的反应,一抹难以言喻地黯然自夫君眼底涌出。
“夫君,我……”捕捉到王羲之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她解释说,“我只是没胃口。”
听到她的解释,她看到夫君眼中的黯然不但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愈发浓烈。
半晌后,只听王羲之道:“若是不想吃的话,那就吃别的。”
王羲之说着夹了清淡的菜放入她碗里。
这天的晚饭是她夫君卷起衣袖,亲自下厨所做。
若是换做平时,看到桌上的饭菜,她定是风卷残云,吃上两大碗饭。
然而今日……
想要忽略掉心中的郁结,然而越是想要忽略,却越是在意。
就连胃口也因此变得极差。
在她放下碗时,王羲之看向她诧然道:“不吃了?”
“恩。”她点了点头,“夫君,慢用。我去出恭。”
她不过是想找一个离开的借口,却看到王羲之连忙放下手中银箸,担忧地问:“夫人今日可是喝了凉茶,肚子不舒服。”
“……”
没想到自己喝了凉茶这种事情红鲤竟也告诉她的夫君。
她没好气地瞪了一眼红鲤。
似乎早料到她的反应,红鲤不由转头看向别处。
她借口出恭,不过是想在院子里走走透透气。
一般来说她出恭都会墨迹很久,但是今日在院子里走来走的她一想到王羲之刚才那般黯然的眼神,她便深吸一口气折回饭厅。
但她万万想不到的是……
她尚未走到饭厅,便震惊地看到红鲤坐在她之前坐的位置上,单手支颐的在与她的夫君说话。
站在远处,她看到这一幕,眼中是绝对的震惊。
此时的红鲤哪里有半点丫鬟的模样。
就像有重锤重重地敲在她的脑袋上,她的脑中一阵轰鸣。
眼前这一幕是她做梦也不曾想到的。
夜风习习,她站在随风摇曳的柳树下,只觉自己就像是在做梦。
自己的位置在眨眼间被人取代,仿佛单手支颐坐在她位置上红鲤才是这府邸的女主人,王羲之的妻子。
眼前的一切,太过于和谐。
完全不似她刚才坐在位置上那般,气氛僵沉。
之前红鲤在同她说自己的夫君不对劲时,她误会了红鲤。
一次也许是误会,若是有第二次的话,还会是误会?
心中涌出浓浓的情绪,比她之前喝的凉茶更酸,更涩。
酸涩在胃中翻涌,站在柳树下的她“哇”的一声,吐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