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她义兄命在旦夕,她怎么睡得着!
白梅:“未来嫂嫂,我……”
白梅的心情,她又何尝不能理解。
然而经过一整日的琢磨,依旧没能找到线索,现在她与白梅必须养精蓄锐,好打起精神,以免错过不该错过的细节。
上官婉儿紧抿了抿唇:“闭上眼睛。”
白梅按照上官婉儿所说闭上了眼。
然而在她闭上眼之后,她脑海中便浮现出义兄躺在床上不断咳嗽的画面。
白梅躺在上官婉儿身边紧皱着眉。
看到白梅皱眉,上官婉儿不禁想到之前她皱眉时,武三思总会用他温热的指腹压在她眉心处,抚平她眉心处的皱褶。
上官婉儿:“小梅儿,听故事吗?”
现在她唯独能够做的便是给小梅儿讲故事,来舒缓她的情绪。
白梅没有睁开眼。
她知道自己一睁开眼,上官婉儿便会看到自己眼中的担忧。
这是她不想让上官婉儿所看到的。
白梅紧皱着眉应了一声。
上官婉儿看过的话本很多,但她却挑了之前武三思给她将的有关扇妖与皇帝之间的故事。
“那结局了?”
白梅听到最后,也没睡着。
听到上官婉儿说扇妖为了救皇帝将自己的内丹给了皇帝,而被国师抓走,她很想知道结局。
此时,上官婉儿的眉头皱得比白梅更厉害。
这扇妖与皇帝之间的结局到底是什么,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这个故事她没听武三思讲完。
“小梅儿。”上官婉儿默了默,“等找到治疗瘟疫的办法,我便告诉你结局。”
白梅睁开眼朝着躺在她身旁被捆着手脚的上官婉儿看去,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恩!”白梅随即重重应了一声,“未来嫂嫂,我们一定能够找到办法,治好义兄的瘟疫!”
上官婉儿:“睡吧。”
大概是因为听故事的关系,白梅紧张的心情舒缓了不少。
这一回,她闭上眼睛,没过多久,便进入了梦乡。
白梅已经睡去,听到白梅均匀的呼吸深,上官婉儿却是盯着床上的房梁,久久不能入睡。
脑子里不断浮现出过去武三思缠着她的一幕幕。
时间过得很快,却又很慢。
不知不觉间,外面天已大亮。
听到公鸡打鸣声,白梅立即睁开了眼。
“天亮了!”
这是武三思染上瘟疫的第二天。
明天,武三思的身体便会开始溃烂。
七日之后,他便会因为染上瘟疫身亡。
还剩五天时间
如今每一刻的时间都变得宝贵之极。
见白梅蓦地睁开,上官婉儿问:“小梅儿,你可有想到什么?”
白梅闻言转头朝着上官婉儿看去紧皱着眉。
白梅:“未来嫂嫂,我……”
很明显,白梅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虽然心里比谁都急,上官婉儿却是道:“莫急,你一定会想到治疗瘟疫的解药。”
白梅闻言用力点头如捣蒜:“我一定会!”
此时白梅听上官婉儿又道:“小梅儿,你帮我解开这布条。”
不等白梅回应,想清楚状况的上官婉儿又兀自笑出声:“他是不是有特地吩咐过你,不能为我解绑。”
白梅闻言先是一怔,随即点头。
白梅:“未来嫂嫂,你说得没错。义兄特地叮嘱小梅儿过。义兄说,纵使他现在已经染上瘟疫,他也还是会保护好你。若是……”
说道此处,白梅的声音变得哽咽。
上官婉儿:“若是什么?”
白梅紧攥小手,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道:“若是那日义兄他不在了,小梅儿也会代替义兄,以小梅儿之命来保护未来嫂嫂。”
上官婉儿闻言两行清泪夺眶而出。
他若是去了,让一个八岁大的小女孩用自己的命来保护她?
这臭苍蝇到底在想什么-……
半晌后,安静的房间内,上官婉儿道:“我是不会让他死的。”
白梅闻言道:“未来嫂嫂,若是你有什么事情,尽管吩咐小梅儿和陆哥哥去做便可。”
努力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上官婉儿道:“小梅儿,你再继续将自己过去发生的事情说给我听。”
她一定能够从白梅的话中找到线索。
然而这一天下来,却又再一次让上官婉儿与白梅陷入绝望之中。
看向窗外已经变的全黑的天色,白梅道:“我和白开到底是为什么不会感染上瘟疫的!”
白梅的情绪有些失控。
她用小手打着自己的脑袋:“到底是为什么!”
白梅:“你这破脑袋,赶快想起来!”
上官婉儿:“小梅儿!”
上官婉儿的手脚一直被绑着,就连吃饭小解亦是需要借助丫鬟之手。
无法阻止白梅用力敲她自己的脑袋,上官婉儿只能唤守在房门外的陆铭进来。
上官婉儿:“陆铭。”
陆铭闻声推门而入便看到情绪已经失控的白梅,和之前一样,他上前点了白梅的睡穴。
白梅随即失去意识,陷入昏睡之中。
陆铭将白梅抱起,准备带出房间,上官婉儿阻止道:“就让她睡我身边。”
陆铭闻言转身将白梅放在了上官婉儿身旁。
上官婉儿看向陆铭问道:“今日……他的情况可好?”
虽然明知道武三思的情况只会是一天天恶化下去,但现在的她却不想从陆铭口中听到与她心愿想违背的话。
陆铭:“上官姑娘,老爷他并不觉得难过。”
他并不觉得难过……
陆铭的话就像是一铁锤,重重敲在她心上。
她不爱哭。
极少哭。
哭不过是表示自己内心的脆弱,没有任何意义。
然而现在她却忍不住再次湿了眼眶。
就在陆铭转身离开,为上官婉儿关上房门时,他听到房间内传来上官婉儿喑哑的声音:“武三思你就是个混蛋!”
陆铭站在门外,他抬头望着天空快要被乌云挡住的明月。
若是能够以命换命的话,他宁可代替老爷去死。
然而现在他却连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怎么能……
陆铭眼中意思腾起水光。
老爷怎么能走在他之前……
不!
若是老爷不在这世上,他绝不苟活于世!
当白梅再次醒来时,她急匆匆跑去武三思的房间。
此时武三思的房间内已经竖起锦屏。
“小梅儿,不要进来。”
武三思的话令白梅脚步一停。
隔着屏风,白梅看向陆铭在屏风后的身影道:“义兄,我……”
她是不会感染上瘟疫的。
但是武三思乃是何等高傲之人。
虽平日里,武三思总是吊儿郎当,但从琴声便能听出武三思的高傲。
白梅皱了皱眉,话锋一转:“义兄,你可有觉得难受?”
此时从屏幕后传来武三思的痞笑声。
武三思:“小梅儿,本将军曾经上场杀敌,浑身十八处刀伤剑伤。如今这不过是小小瘟疫而已。你未来嫂嫂她如何?”
白梅站在屏风前咬了咬唇,不许让自己哭出声。
然而她的声音还是控制不住便的哽咽。
白梅声音颤抖地说道:“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义兄你反而还在担心未来嫂嫂。”
武三思继续痞笑道:“正是是因为到了这个时候,本将军才更担心她。担心我若是不在了,有人会欺负她……”
“不会的!”白梅激动地打断武三思的话,“义兄,小梅儿一定会和未来嫂嫂找到治疗瘟疫的办法。”
武三思:“如此就劳烦小梅儿了。”
然而时间一天天过去,已至武三思患上瘟疫的第五天,上官婉儿与白梅依旧是一筹莫展。
上官婉儿甚至命人将白梅之前吃过的东西,喝过的井水皆让慈恩寺里患有瘟疫的病人服用,然而却没有丝毫作用。
这天晚上,殚精竭虑的白梅终于承受不了快要失去义兄的压力直接晕了过去。
上官婉儿:“小梅儿!”
听到上官婉儿的惊呼声,陆铭闪身而入,看到白梅已经晕倒在了地上。
上官婉儿对陆铭道:“快叫医师来。”
很快,医师前来,在为白梅把过脉之后告诉上官婉儿道:“上官昭容,小梅儿并无大碍。不过是长期营养不良,以及最近精神压力过大造成晕厥的。”
医师又道:“我先给小梅儿扎针。而后再开几服药。结合调理,小梅儿的身体状况很快便会好起来。”
上官婉儿:“恩。”
然而就在医师将白梅的衣袖卷上去时,医师不由发出惊诧声。
医师:“怎么会这样……”
担心白梅出事,上官婉儿忙问道:“小梅儿她怎么了?”
医师忙道:“回禀上官昭容,我发现在小梅儿的手臂上有大小不一的伤口。而这些伤口看上去不像是被利器所伤,更像是……更像是被人咬伤的。”
上官婉儿闻言诧然:“被人咬伤?”
医师在一番细致鉴定之后,肯定道:“没错,肯定是被人咬伤的。并且还是连皮带肉一起咬下来的。”
连皮带肉一起咬下来的……
上官婉儿闻言不由想起她与武三思第一次见到白梅的一幕。
上官婉儿:“是白开!”
咬伤白梅的人是白开!
所以当她和武三思初见白梅时,白梅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咬。
在上官婉儿示意之下,医师抬起白梅伤痕累累的手臂。
没错。
正如医师所说,白梅手臂上的伤是被咬出来的,而且还是连皮带肉被咬下来的。
看着白梅手臂上的伤,似乎想到什么,上官婉儿怜惜的眼神突然一变。
难道说!
白梅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当她睁开眼时,发现上官婉儿已经没有被绑在床上,而是站在床边一脸欣喜地看着她。
白梅满眼疑惑:“未来嫂嫂,你……”
白梅的话尚未出口,便被上官婉儿打断。
上官婉儿:“小梅儿!我找到治疗瘟疫的办法了!”
白梅惊诧地坐起身,她瞪大眼睛看着上官婉儿,半晌后,伸出自己的小手拍了拍脸颊。
白梅:“未来嫂嫂,我不是在做梦吗?”
这是白梅认识上官婉儿至今,第一次见到上官婉儿如此欣喜。
上官婉儿紧拽住白梅的手,激动地说:“小梅儿,你不是在做梦!”
即便是做梦,白梅也不会想到,原来能够治理瘟疫的药不是别的,而是她的血!
听闻上官婉儿的解释,白梅眼中的惊诧更甚。
白梅抬手指了指自己:“未来嫂嫂,你说什么……我是药人?”
白梅:“这怎么可能?”
她怎么可能会是药人?!
她从小便被爹爹捡回家。
若不是医师放了白梅的血做药引给关在慈恩寺内的瘟疫病患服用,任谁都不敢相信,原来能够治疗瘟疫的并非是什么奇虫异草,而是白梅的血。
上官婉儿:“你义兄的情况正在好转。”
白梅闻言先是一喜,下一瞬却又紧皱眉头。
她抬头看向上官婉儿:“未来嫂嫂,为什么会这样?为何……我会是药人?”
虽然白梅有从故事中听别人说药人乃是经过百草浸泡之人,可百毒不侵。
但这样的事情只存在于故事里。
这现实中怎么可能会真的有药人?
不想这样的事情却降临在了自己身上。
对上白梅疑惑的目光,上官婉儿默了默道:“也许……在你出生之后,你便经过了百草浸泡。还有可能你真正的父母便是药人。”
上官婉儿亦是只有在书中见过对于药人的描述。
药人不仅百毒不侵,而且血肉诱人。
难怪白开在咬了白梅,吸了她的血之后会想要吃更多。
白梅:“未来嫂嫂,我……原来我真的是怪物。”
上官婉儿:“怪物?”
白梅小手攥着被子:“难道不是吗?”
现在武三思还在静养,上官婉儿如同武三思之前,抬手摸了摸白梅的小脑袋。
上官婉儿:“小梅儿,为何你总将自己想的如此不堪。若不是你,你义兄便会因染上瘟疫而死。若不是因为你以你的血做为药引,这巴城内不知还有多少人会因此死于瘟疫。甚至……如果情况更恶劣的话,在这巴城的人皆会染上瘟疫。这座城便会被焚烧,成为一座鬼城。如今因为你,巴城的劫难被解除。这样,你还觉得自己是怪物?”
白梅愣愣看着上官婉儿唇角扬起一抹弧度:“傻瓜,你是存于这世上的宝。”
第一次没有嫌弃她的人是义兄,现在未来嫂嫂也没有嫌弃她……
不对。
第一次在她杀了白开的时候,未来嫂嫂也没有嫌弃过她。
她真的是宝吗?
她已经不用再问。
此时上官婉儿的目光已经说明一切。
因为她父母是药人,还是说在她出生之后,她曾经在百草之中浸泡过?
这对白梅而言并不重要。
毕竟她被自己的父母所抛弃,如今重要的是因为她的血,义兄得救了!
因为她的血,巴城的人得救了!
白梅:“未来嫂嫂,我想去看看义兄。”
谁知上官婉儿却是摇头。
上官婉儿:“小梅儿,你义兄现在谁都不想见。”
白梅闻言诧然:“谁都不想见?就连未来嫂嫂,义兄也不见吗?”
上官婉儿:“没错。现在他脸上的脓疮还没有痊愈,所以现在他现在谁都不想见。”
之前在白梅醒来时,她还一脸担心,担心找不到治疗瘟疫的办法,武三思便会因此死掉。
现在危机解除之后,长松一口气的白梅,脸上随即挂上一抹笑。
白梅:“没想到我义兄竟然如此臭美。”
上官婉儿闻言则是道:“他一直臭美。”
白梅:“呃……”
此时上官婉儿俏皮地说:“不过,他越是不想见我们,我们越是要见去他。”
白梅闻言一怔,看着上官婉儿脸上俏皮却又染上一丝邪气的笑。
白梅:“未来嫂嫂,义兄他不想你看到他很丑的模样。”
上官婉儿闻言抽了抽嘴角:“他有好看过么?”
白梅:“……”
当上官婉儿牵着白梅的手走到房门口时,陆铭拦住了上官婉儿与白梅二人。
陆铭:“老爷有令,谁都不能进去。”
上官婉儿朝着小梅儿使了个眼色,白梅立即拽住陆铭的手,细声细气地开始对陆铭撒娇。
白梅:“陆哥哥,你就让我进去看看我义兄。我真的很想见他!”
白梅长得娇俏可人。
现在白梅对着自己撒娇,陆铭又怎么忍心拒绝。
但武三思的命令比天大。
陆铭紧皱着眉头,正要将自己的手从白梅手中抽出,突然感受到手背有被针刺的痛楚。
陆铭难以置信地看向将麻醉针刺入自己手背的白梅。
陆铭:“小梅儿……”
陆铭话还没说完,就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白梅见状仰头朝上官婉儿扬起一抹得意的笑。
吱嘎。
门被上官婉儿推开。
只听从锦屏后传来武三思一声痞笑。
“小梅儿,干得不错。”
没想到武三思会夸自己,白梅闻言摸了摸自己的鼻头。
白梅:“义兄,你这是夸我,还是在怪我?”
武三思:“你觉得呢?”
白梅抿了抿唇:“义兄,我只是想看看你。”
武三思:“小梅儿,如今义兄的模样只会吓到你。”
武三思的话虽然是对小梅儿说的,然而他的视线却是透过锦屏落在了上官婉儿身上。
白梅之前照顾她患有瘟疫的爹爹,比他更恶心的模样,她都有见过,又怎会被她吓到。
他只是不想让上官婉儿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
而上官婉儿聪慧过人,又何尝不知武三思心中所想。
上官婉儿:“小梅儿,要不我们就看看他的眼睛?”
白梅闻言诧然:“只看义兄的眼睛?”
“恩。”上官婉儿微微点头,“现在你义兄的脸没有恢复,不愿让我们看到他丑陋之态。让他戴上面具吧。”
上官婉儿说罢从怀中拿出一张面具。
白梅看到上官婉儿递到她跟前的面具诧然更甚。
没想到未来嫂嫂早就已经准备好了面具……
在她接过面具后,又听上官婉儿道:“小梅儿,现在我们闭上眼睛,让你义兄出来拿面具可好。”
小梅儿原本想说其实她可以闭着眼睛走进去,将面具递到武三思床边。
毕竟,对于房间内的布局,她已经很熟悉。
然而下一瞬,在看到上官婉儿对她使眼色,白梅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白梅:“好。”
白梅随即扯着嗓子,对武三思道:“义兄,我和未来嫂嫂已经闭上眼睛,你出来拿面具便可。”
武三思痞笑道:“小梅儿,你们这不是在给我挖坑?你以为你义兄会像陆铭一样傻?”
白梅抿了抿唇:“义兄不信小梅儿?也不信未来嫂嫂?”
他当然不信机灵古怪的臭丫头。
现在,她怕是正等着让自己出丑。
身着一袭里衣的武三思躺在床上一声轻叹。
罢了!罢了!
现在他的瘟疫已经被治好,她们开心就好!
锦屏内传来武三思认命的声音:“好。你们闭上眼,我这便出来拿面具。”
已经闭上眼睛的白梅点头如捣蒜:“义兄,我已经闭上眼睛了。”
上官婉儿鲜红欲滴的薄唇微勾起一抹小小的弧度。
上官婉儿:“我亦是。”
武三思下了床,绕过锦屏,看到一大一小两个人儿正闭着眼睛站在房间内。
听到武三思靠近的脚步声,白梅将她拿着面具的举得很高,等着武三思从她手中拿走面具。
不过她并不急。
毕竟,在来的时候,未来嫂嫂已经告诉了她,她闭着眼睛拿着面具的时间也许会久一点。
武三思走到上官婉儿跟前停下脚步。
这张清丽动人却又染上一股子邪气的小脸,他怎么看都看不腻。
武三思缓缓抬手欲抚上上官婉儿的脸颊。
然而他的手却又在半空中停了下来。
就在这时,上官婉儿蓦地睁开眼,朝他看来。
这一瞬,他一怔。
并非是因为上官婉儿睁开眼。
上官婉儿会突然睁开眼早就在他预料之中。
此刻令武三思怔然的乃是上官婉儿眼中的灼热。
上官婉儿这样的神情,曾经他唯独只有在她看李贤的时候出现过。
如今她却用这样的眼神看他……
他可是眼花?
武三思用力眨了眨眼。
但上官婉儿眼中的灼热却并没有因为他眨眼而消失不见。
既然不是他眼花,那他便是在做梦……
然而,即便是梦,他也不想自己从这梦中醒来。
此刻他轻抚上官婉儿的手停留在半空中,却见上官婉儿缓缓抬起手,朝着他的脸而来。
他脸上的脓疮虽然已经结痂,不会再流脓。
可他现在恶心的模样就连他自己都看不下去。
就在上官婉儿的手快要触碰到他的脸颊时,武三思侧头,躲开了上官婉儿的芊芊素手。
但她现在空着的并非只有一只手。
面具在白梅那里。
上官婉儿水盈的凤眸中划过一抹狡黠的浅笑,用她左手抚上武三思的脸颊。
“上官婉儿,你难道不觉恶心?”然而他的话一个字都还没出口便被上官婉儿堵住。
堵住他声音的并非上官婉儿的手,而是……
她的唇。
属于上官婉儿特有的馨香在武三思口中蔓延开来。
他被上官婉儿给吻了……
这一刻武三思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天雷劈到,他瞪大眼睛,脑中一片空白。
没错。
现在他的三魂七魄已经离体,只是愣愣地接受着上官婉儿的吻。
虽然知晓自己吻武三思,武三思会惊诧不已。
但她却未料到,武三思直接因为她的吻而傻掉……
她吻的人真的是武三思吗?
曾经那个混迹风月场,游刃有余,放荡不羁的武三思哪里去了?
上官婉儿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在吻一块石头。
终究……
她绷不住了。
分明想要吻他,让武三思能够体会自己此刻的心情。
之前白梅说她别扭。
她是别扭没错。
现在她不想别扭了。
想到武三思为了她差点死掉,她就不敢再别扭。
她害怕自己再这样别扭下去,上天就不再给她机会。
给她一个去爱武三思的机会。
她抱着决心吻了武三思,最后却控制不住自己噗呲一声笑出声。
因为上官婉儿的笑声,武三思回过神来,面色一沉。
这丑丫头……
就算是闭着眼睛,白梅也能想象出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到上官婉儿的笑声,白梅拿着面具,想要憋住笑。
然而她越是憋笑,身体抖动得越发厉害。
武三思见状抽了抽嘴角:“想笑就笑,别憋着。”
白梅闻言,也不再憋。
房间里转瞬响起白梅犹如银铃般的笑声。
白梅虽然笑得开心,但她却没有睁开眼睛。
既然义兄不想让她看到他丑陋的模样,她不会看。
至于未来嫂嫂……
曾经义兄说即便未来嫂嫂容貌被毁,他也会爱她。
想必真正的爱情就是如此,不管对方是美还是丑,都会是这世间最珍贵的存在。
接下来,上官婉儿与武三思惊诧地看到白梅抱着怀中的面具一边笑,一边闭着眼睛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然后摸索着为关上房门。
下一瞬,白梅的笑声渐渐消失在屋外。
睁开眼睛后,白梅拿着面具蹦跶着朝上官婉儿房中走去。
虽然今天她并不算真正见到义兄,但知晓义兄很开心,她便开心。
长廊上,白梅抬头看向挂在夜空中的明月。
她笑道:“月圆,人更圆!”
在白梅的笑声消失之后,房间里的两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两人竟不知道要说什么。
过去,他游戏花丛中,游刃有余。
但是今天,武三思发现自己竟站在上官婉儿面前,变得局促,就连手都不知该往哪放。
该死!
他上阵杀敌三千,也不曾像现在这般怂过。
此时,安静的房间里,只听上官婉儿道:“武三思,礼尚往来,我弹琴予你听。”
只是弹琴吗?
武三思闻言墨黑的眼底划过一抹黯然。
上官婉儿走到柜子前,取了琴,放在桌前。
白皙修长的手落在琴弦上,转瞬间, 空灵的琴声随即而出。
他和上官婉儿的琴声很是相似。
毕竟,他的琴技是明空教的。而上官婉儿则是听明空弹琴,自学的,他们也算是同宗。
在他感染上瘟疫的第一天,他坐在院子里为上官婉儿谈了一曲载满相思的相思曲。
而今日,出自上官婉儿指下琴声的意境则与他那日琴声中的意境几乎一模一样!
空灵悠扬的琴声中载满相思。
一曲终。
上官婉儿歪着脑袋对他笑道:“好听吗?”
呆呆望着上官婉儿的武三思闻言回过神来,目光变得极其灼热。
半晌后,上官婉儿听武三思道:“如此好听的琴声,我可否有幸听一辈子?”
一辈子?
她的一辈子到底有多长?
她不知。
上官婉儿站起身走到武三思跟前。
现在的武三思满脸血痂,她并不觉得恶心。
凝视着他,上官婉儿道:“武三思,你能不能一辈子听到我的琴声,我不敢保证。”
捕捉到武三思墨黑的眼底划过一抹黯然,半晌后,上官婉儿又道:“不过,我会尽力在我上官婉儿有生之年,弹琴给你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