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斐闻言神情一怔,立即摆手。
“李姑娘,小斐……小斐不是那个意思。”小斐说罢立即接过李香君递到她跟前的瓷杯。
而后为证明自己没有防备李香君在茶水中下毒,她端着瓷杯便是一口豪饮。
“喂,小心烫!”
“咳咳……好烫!”
李香君话音刚落,舌头被烫到发麻的小斐就像是丢毒蛇一样将手中的瓷杯扔掉。
“小斐,你没事吧。”
见被茶水烫到的小斐跳了起来,以手作扇不断朝自己的舌头扇风,李香君慌忙倒了杯她所采集的朝露,再次送到小斐跟前。
“小斐,这是凉的。你快喝。降降温。”
她虽是丫鬟,却是常年伺候在阮集之身边的丫鬟。
以前她不小心跌倒受伤的时候,她从阮集之狭长的凤眸中看到担忧。
不想眼前的李香君竟流露出与阮集之那时相同的神情。
这丫头怎么了?
看到被茶水烫到的小斐突然也不再蹦跶着乱跳,愣愣地盯着自己,李香君皱了皱眉径直将手中的朝露灌入小斐口中。
“唔……”
发呆的小斐完全没有料到李香君突如其来的举动,她惊讶地瞪大眼睛,只听李香君忍着笑道:“时辰不早,赶紧喝完,随我去上香。”
冰凉的朝露入口消退舌尖的痛意。
没想到这朝露竟然有治疗烫伤的功效!
就在李香君转身收拾桌上的茶具时,望着李香君的背影,小斐不禁想起那日她问李香君的话。
知晓她对阮集之的感情,李香君真的不在意吗?
难道李香君真的一点也不在意爷吗?
那日她终是忍不住将心中的疑惑问出。
虽说比起那使小伎俩的莞儿,也就是现在媚香楼的花魁董小宛,李香君的洒脱淡然,不蔓不枝的优雅更为她所欣赏。
但若是这样的洒脱淡然是用在阮集之身上,她只会讨厌这样的李香君。
那日在房间内,她紧攥着衣角,望向李香君的背影。
良久之后,她并未听到李香君的回答。
听到李香君沾湿巾帕发出的声音,就在她以为李香君不会回答自己时,李香君道:“若是不在意的话,我便不会注意。”
那时她闻言神情一怔,眼底闪过一抹激动。
“李……李姑娘,你的意思是指你很在意爷?”
她话音一落,便见背对着她而站的李香君微微摇头道:“小斐。如今的我便如同你一般,命已经不是自己的,而是阮集之所给。
过去,我虽命是媚香楼的,但我的心却是自己的。如果我厌倦这个世界,我可以随时结束自己的这条命。
可如今我却有了顾忌,不愿看到他伤心的模样。
而……这到底是怎样的感情。就连我自己也不曾分清。毕竟,在这之前已经有人住进我心里。”
李香君分不清自己对爷的感情。
也就是说爷还是有希望的!
小斐想了想道:“那又如何。我相信爷,终有一天会削去那人在李姑娘心上留下的痕迹。”
李香君背影一怔,而后反过来问她道:“小斐,难道你不在意吗?”
她会在意吗?
虽然那时李香君背对着她,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她还是忍不住用力摇头。
打从她情窦初开,发现自己爱上阮集之的那刻起,她便不敢肖想自己能够像李香君这般被阮集之视作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珍宝。
她会在意。
但在意的只有阮集之会不会美满。
仅此而已。
只要阮集之美满。
她便也美满。
她答道:“李姑娘,我在意的只有爷。”
阮集之视李香君为宝,在小斐看来,李香君也算是她的半个主子。
李香君递给她香茗,她将瓷杯扔地上,不想在她发愣时,李香君竟替她收拾残局。
看到李香君捡起被她扔在地上的瓷杯,转身再次朝她走来,小斐收起思绪,脸颊微红:“有……有劳李姑娘替小斐善后。”
仅是一眼,李香君便已读懂小斐的心思。
就像是被清风拂动的花枝,李香君摇了摇头,笑道:“若是这般算来,这段时日香君承蒙小斐姑娘照顾。”
爷吩咐过,李香君少根寒毛,便为她是问。
她照顾李香君是应该的。
但她心中的话尚未出口,李香君便提起裙角,急急朝着阮府大门的方向走出,丢下话道:“小斐姑娘,若是你我再这般继续客套下去,便要错过上香的时辰。”
小斐闻言提着放有香烛的竹篮随之跟了上去。
如果那时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的事,她就算被烫烂舌头,也会缠着李香君继续泡茶给她喝,而非去那城北的寺庙上香。
晨钟震耳。
过去李香君并不信佛,认定自己的命运由自己做主。
可是现在她的命却并非是她自己的。
在目前的李香君看来,对于阮集之的救命之恩,她能够做到以身相报,却无法做到以心相报。
即便是侯方域曾经以最轻蔑的目光刺痛她,以沉重的一耳光狠狠扇碎她的心,她也无法忘记那满山如火的石榴花,那一场倾盆大雨,还有侯方域那温润如玉的眼眉。
那样的美好已经刻在心里毕生难忘。
可是,阮集之却偏偏不想要她的身,而守着她的心。
她……
无能为力。
便只能像佛主祈求,祈求阮集之能够遇到更好的姑娘,取代她在阮集之眼中的位置。
入夏后,城北的桃花树已经结出碧桃。
李香君上完香后,看到一路的碧桃,顺势拿过小斐拎在手中的空竹篮。
李香君道:“用这碧桃肉来泡茶,甘甜的黄栀香却又夹杂碧桃馥郁的果香,想来味道应该不错。小斐姑娘,早上你没好好喝我泡的茶。下午重新喝一次可好?”
李香君说罢,不等小斐回答,便已提着竹篮跑到结有果实的桃树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