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一抹明亮
“那不过是在奴才们面前说说而已,皇上还真信啊?”宁溪月嘻嘻一笑,拉着谭锋的手,娇声软语道:“皇上,千万别为这个怪罪臣妾,好吗?”
谭锋无奈看着对面这个女人,忍不住就摇头道:“你说你,有时候看着一派天真,有时候又自有一份精明厉害,可刚刚想着你是不是大智若愚?你就偏要用另一件蠢事来证明,大智若愚什么的,都是错觉。”
“不是错觉不是错觉。”宁溪月难得从谭锋口中听到一句对自己的夸奖,尤其这夸奖还是和智商有关,连忙瞪大眼睛,沾沾自喜叫道:“皇上英明,臣妾都多大了,哪会真的不懂事?平时那些言谈行动,真的就是大智若愚。”
谭锋:……
“朕见过脸皮厚的,还真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宁溪月,你自己摸着良心说,你和你爹两个,到底谁的脸皮更厚?”
宁溪月:……
“皇上您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你以后不要这么滥施恩典,就算要施恩,也要恩威并施才行,不然你这主子凭什么服众?这是后宫,你明白吗?最是人心难测的地方。”
谭锋一不小心就把心里话给吐露出来了,吼完才觉得不自在:说后宫是人心最难测的地方,不就等于说自己整日里生活在尔虞我诈之中吗?谁都知道后宫生活冰冷无情,但不能说出来,哪怕身在冰窖,也得做出一副沐浴阳光的模样。
却见宁溪月目光温柔的看着他,握着他手的小手加了点力道,轻声道:“皇上,后宫也不全是这样的人,臣妾坚信,任何地方都是好人多,或许会有一些尔虞我诈,但在那些我们不知道的角落,也会有许多有情有意的事。例如臣妾这照月轩,您也看到了,是多么其乐融融的和美景象,是吧?”
谭锋翻了个白眼,嘴角却绽开一抹笑容:“我还以为你怎么转了性子,也会安慰人了?谁知到最后,还是为了自吹自擂。”
“这怎么能是自吹自擂呢?皇上您也来过好几次了,理应感受到照月轩一派欢乐祥和的气氛啊。”
“就算是真的,由你自己嘴里说出来,也是自卖自夸,懂吗?不能服众的。”
谭锋本不是多话的人,然而每次来宁溪月这里,心情都十分明媚。这个姿色平平的女人就是有一种独特的魅力,和她在一起,就连说话,哪怕是没意义的抬杠,都是那么有趣。皇帝陛下还没有发觉:这照月轩竟是他枯燥阴沉的后宫生活中,唯一一抹明亮色彩。
“不自吹自擂?也行啊。比如前些日子,臣妾知道有个宫女获罪,腿被打伤了,在后宫里,宫女一旦是这个下场,死活那就全看天意了是吧?但她偏偏没有落到如此凄凉境地,有另一个小宫女四处筹钱,为她请医买药,为什么呢?因为从前这个小宫女在病中的时候,也是她照顾着……”
宁溪月将从秋桂那里听来的事情说给谭锋听,末了感叹道:“皇上,这是什么?这就是人间自有真情在啊。上天是公平的,说了人间处处有真情,那肯定就到处都有真情,不可能把后宫给单独拎出来。”
谭锋:……
“什么话到了你嘴里,总可以这般趣味横生。”皇帝陛下微微一笑,接着皱眉问道:“那个受了伤的宫女是怎么回事?”
“皇上您日理万机,哪有闲工夫管这些啊,这种事自有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过问,连我都不放在心上的。”
谭锋看着宁溪月,直到看得她垂下头去,他方叹了口气,轻声道:“如何?在这后宫中,连你这样的性情,也要变得懂事起来,不敢告诉朕那妃嫔是谁?免得落一个挑拨离间的罪名。”
“后宫的规矩,总还是要守一些的嘛。皇上也不用烦恼,偌大一个后宫,总会有好事有坏事,您的征途是整个天下,若再为了后宫事烦心,就是铁打的人也熬不住啊。这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如果后宫之事也要你事必躬亲,那还要皇后和贵妃管理后宫做什么?是吧?”
宁溪月诚恳地劝解着,却见谭锋斜睨了她一眼,呵呵笑道:“你胆子倒大,不怕我去把你这话告诉皇后和贵妃?”
“那……道理如此嘛,臣妾只是说出了事实而已,有什么可怕的?”
宁溪月把胸脯挺了挺,努力表现出自己作为敢言嫔妃的铮铮风骨,只可惜配上她紧张的眼神,就怎么看怎么觉得是色厉内荏了。
在谭锋眼中,她这副强装镇定的模样十分可爱,于是他牵起宁溪月的手:“行了,你问问奴才们是不是该摆饭了?这会儿太阳已经落山,该用晚膳了。”
“好。”宁溪月将素云叫进来,吩咐她去忙活摆饭后,她到底忍不住看了谭锋一眼,小心翼翼道:“刚才臣妾的话,那个……皇上您不会真的去告诉皇后和皇贵妃吧?”
“怎么?你怕了?”
“怕?怎么会?我只是觉得,为这么点小事闹得后宫不宁,一点儿都不值当罢了。”宁溪月扭头,表现出了一只死鸭子的嘴硬风范,但很快就又欢快道:“好了,去吃饭去吃饭,也不知今天御膳房都安排了多少皇上爱吃的菜。”
“你看清楚了?她真的是和皇贵妃身边的人说话?”
“是,奴婢看的真真儿的。这种事,原也不敢乱说,万一冤枉了人,总是不好的。只是那小蹄子明摆着是做贼心虚,从咱们院里出去后,就东张西望,时不时的回头。小主您说?这不是心虚是什么?心里没有鬼,干什么老回头望?也亏着我跟的远,又披了件衣服,假装低头赶路的模样,遇见树啊墙啊假山什么的,我能躲就躲,不能躲就大大方方的走,才没引起那蹄子疑心,然后我就看见她和皇贵妃娘娘身边一个大宫女跑去亭子后嘀嘀咕咕,一脸急切的模样。等到她回来,连素云都看出她不对劲儿了,是吧姑姑?”
清霜噼里啪啦说完,就看向素云,宁溪月也连忙看过去,只见素云沉着点头道:“清霜说的没错,秋月一回来,我看她就有些六神无主的。奴婢猜度着,许是她心中害怕,所以想让皇贵妃出面,把她调离照月轩,但贵妃却觉着咱们这里风平浪静,不一定就会想到她身上,所以不许她离开,叫她仍在这里充当眼线,这蹄子自己心虚,可不就害怕呢。说到底,就像小主之前说的,这也不是个在宫里做老了事的,到底年轻识浅,没经历过什么事儿,自己就先慌了手脚。”
“这几天其他人还都正常吧?”
宁溪月喝了一口红枣茶,听素云说其他人都还好,她便点头道:“既如此,这个秋月留不得了,明儿我就找个由头,把她撵出去。”
“只是撵出去吗?”清霜不服气:“这蹄子包藏祸心,那天敢害秋桂,焉知她心里就没存了害小主的念头?怎么着也该打十板子再撵出去。一来给秋桂出气;二来,小主也该立威了。不然别人还当咱们照月轩是软柿子,谁都能来拿捏。”
宁溪月笑道:“你这丫头,就是个暴脾气。到如今,不也只停留在形迹可疑这个层面上吗?又没有真凭实据,说一定是她做的,就算十成里有九成是她,到底还有一成不确定不是?哪有这样随便给人定罪的。秋桂如今也大好了;洛嫔那里,我好端端的去,又好端端的回来,倒是她偃旗息鼓,这个中内情,怕是后宫已经传遍。如此,该立威的,也已经立了,倒不宜再生事端,毕竟这里面还关着皇贵妃的面子。”
素云笑道:“小主说的极是,恰恰是这个道理。”
宁溪月点点头,将红枣茶喝完,方沉声道:“那便这么定了,明儿发作。是了,这一次秋月走后,直接去告诉内务府,我嫌人多闹得慌,不许他们再送人过来了。”
素云摇头道:“这可不是小主说了算。奴婢这里倒有个主意,小主生怕内务府再送个不知底细的,倒不如您冷眼选一下,挑个咱们知根知底的,到时候将秋月撵走,直接就命内务府把那人补上。”
宁溪月瞪大眼睛:“什么?还可以这么干吗?”
素云笑道:“这种小事,妃嫔们便是有意插手,也不过是暗地里,明面上都是内务府自己做主,按例送人过来。如今小主还正得宠,内务府也犯不上因为这么一点小事和您过不去。若真是过不去,那瞎子都知道送来的人有问题了,他们就算对哪位妃嫔忠心耿耿,也不敢这么明着得罪您。不然您要无意间和皇上提一句,再让皇上生了不满,这可是关系到前程性命的事。”
宁溪月笑道:“原来如此,既这样,倒不急着先撵秋月出去,咱们须得好好选一个知道底细的,素云你在宫里这么多年,有没有什么好人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