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问我道:“你给黄省长准备了什么东西?”
我顿时感到内心惭愧起来,因为我忽然想到自己和吴亚如的关系起来,要知道,毕竟吴亚如是我面前这个男人曾经的相好啊。
“一幅画。”我不得不回答道。
他点头,“这个礼物好。不过必须是要有品味的作品,而且不能太过昂贵。据我所知,黄省长这个人很清廉,搞不好会让他不高兴的。”
我知道,他其实已经猜到我的画是从什么地方来的了,只不过他不点穿罢了。也许他也是不希望我难堪。所以,我在心里非常地感激他的宽宏大量。
“我需要注意些什么呢?”我再一次问出了这个问题。此时,我的这个问题还有掩饰自己内心里面尴尬的目的。
他淡淡地笑,“不就是拜年吗?说到底就是一次礼节性的拜访,就是联络感情的一种方式罢了。他肯定会问你现在的工作情况,你简单回答就可以了,不过最好是谈及自己最真实的感受,如果能够提出一些让他觉得有深度的问题就更好了。其它的就不需要注意些什么了,反正有林秘书长和你一起去,即使有什么不恰当的地方她也会替你说话的。”
我点头,“嗯。”
他看着我微笑,“冯笑,你这样很好。我本来担心你会因为小楠不在了的缘故而慢慢疏远我和你施阿姨,但是现在我放心了。今后这样的事情我也希望你能够随时告诉我。冯笑,我非常关心你的成长,毕竟我经历过无数的风雨,至少能够替你出一些主意,想一些办法,让你在今后的事业上尽量少遭受一些波折。”
我很是感动,由衷地对他说道:“谢谢您。”
他看了看时间,“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你现在回家洗澡、换衣服后在时间上可能刚刚合适。”
“我去结账。”我点头,随即站了起来。
他点头,随即却叫住了我,“对了,冯笑,有一句话麻烦你今天晚上替我带给黄省长。”
我心里有些诧异,不过嘴里却恭敬地在说道:“您说。”
他随即说道:“上次我和黄省长在一起的时候他让我思考一个问题,当时我没有回答他,因为当时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的那个问题。现在我想好了,所以请你把我的回答带给他。”
我顿时兴趣盎然,“是吗?那是一个什么样的问题?”
他笑着对我说道:“他当时问我:为什么会出现民营企业富不过三代?其中的原因是什么?”
我有些吃惊,“他为什么会问您这样一个问题?难道真的有这样的情况吗?”
他点头,“他向我提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说,他最近看到了一项调查,说是我国民营企业的生命周期仅有三到五年。他还说他初看到那项调查的时候大吃一惊,但仔细查阅了一些材料并且在经过调研后才发现到此言不虚。所以他就向我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而且他当时还提出了他自己的一些看法,他认为其中可能的原因一是企业管理上的三缘化,即血缘、亲缘、地缘。这对企业管理由传统型向现代型转变影响很大。其二是现有的不少私营企业实际上是创业者的能人企业。这代能人原来出身低微,没有负担,富于冒险精神,最终成功了。到了第二代、第三代,由于忽视下一代的培养教育,造成后继无人的局面。企业主又不愿意向社会选聘能人来管理企业,使得一部分企业辉煌三五年后逐渐销声匿迹。其三是职业经理人市场不发达,私企选才很难做到公开化、市场化,选来的人不了解底细很难做到对企业的忠诚。我们江南省就有一家企业,他们以年薪五十万聘来一位总经理,结果那人干了一年多就席卷了老板五百万逃跑了。其四是盲目扩张带来的市场风险。”
我说:“他说的好像很有道理啊。那他干嘛还要您回答呢?”
他回答道:“很显然,他想听听我们企业家自己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而且也是希望我们自己反思这个问题。”
我顿时明白了,“或许,他也是用这样的方式提醒您注意企业未来的发展方向。”
此时,我再一次想起宁相如曾经在我面前提及到的对江南集团的那个担忧来。
他点头,“是这样。所以,后来我想了很久后才有了现在的这个答案。本来我是想自己去告诉他这个答案的,但是最近一段时间来我很难见到他。”
随即,他把他的答案告诉了我,我听了后竟然有了一种震惊的感觉。与此同时,我心里也放心了不少:看来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可能存在的那些问题。
我去结了帐后与林易道别,然后回家去洗了澡,换上一套正装后离开家,随即开车去到林育的家。
在路上的时候我给她发了一则短信:我马上到了。
她即刻就回复了:我也刚刚到家。你来吧。
此刻,我心里忽然有了一种好奇:她会给黄省长送什么东西呢?
夜色中的别墅小区里面灯光显得非常的暗淡,薄雾缭绕在夜色里面,和夜的颜色混合在了一起,眼前一片灰蒙蒙的景象。车的前窗上面已经附着了一层细细的雨丝,用雨刮刮蹭几下后依然留下了雾的痕迹。将车在林育的家门口停下,下车后我顿时就感觉到了一种寒意,那是一种浸透肌肤,渐入骨髓的凉意。
我禁不住打了一个寒噤。一个人的冬天,似乎今年要比往年冷很多。
还没到她的门口处就看见她打开了门出来了,夜色中的她显得有些朦胧。她关上了门,随即对我说道:“走吧,我坐你的车。”
我这才发现她的手上空空的,心里暗自诧异但是却不好去问她什么。
我去替她打开了副驾驶处的车门,待她坐上去后才去开车。她笑着和我开玩笑地道:“冯笑,我要是有你这样一位驾驶员兼秘书就好了。”
我也笑,“只要你需要,我随时都是你的秘书兼驾驶员。”
她笑得花枝乱颤,“你呀,嘴巴越来越甜了。”
我笑着将车开出了别墅区。现在,我在她面前已经不会再有丝毫的不自然。
她却依然在和我开玩笑,“冯笑,今天你怎么穿得这么漂亮?就好像新姑爷似的。”
我不禁“呵呵”地笑,“既然是去给黄省长拜年,当然得正式一些了。”
她笑道:“你蛮可爱的。”
我苦笑道:“姐,我不是小孩子呢,怎么用可爱这个词啊?”
她大笑,随即问我道:“你有洪雅的消息吗?”
我摇头,“我给她发了邮件,也给她发了加好友的请求,但是那天和第二天我都没有收到她的信息。最近我没有上网,不过,如果她看见了我的邮件的话她应该给我打电话啊?可是一直没有。”
她叹息道:“这丫头。哎!真是让人担心。”
我不说话了,其实我的内心里面也很担心,同时还有一种思恋。春节已经临近,这种思恋顿时就不知不觉地爬上了心头。
一阵沉默,我们都不说话了。我知道,此刻我们的心里都是在想着同一个人。洪雅。
省城的夜依然斑斓迷人,不过街道的两旁显得有些冷清,行人稀稀拉拉的,唯有我们行驶的马路上依然是车水马龙。
她终于说话了,“冯笑,要不,你娶了她吧。”
我当然知道她说的是谁,而且也完全相信她的这句话不会是出于试探的目的。我摇头道:“姐,我不会再结婚了。婚姻对我来讲已经显得很奢侈了,而且我也很害怕。”
她不语,一会儿之后才发出长长的一声叹息。
我说道:“姐,马上到春节了,你别这样,这样的话题太令人伤感了,我们都高兴一些好不好?”
她的声音依然有些伤感的成分,“也罢。我们都高兴一些吧。”
我知道,高兴这样的事情可不是一句话那样简单,必须要从内心里面将各种伤感剔出去才可以。于是我问她道:“姐,今年的春节你准备怎么过?”
她幽幽地道:“还能怎么过?每年春节都是这样,人家都在和家人团聚,但是我却是最忙的时候。省里面的领导要去给老百姓、离退休干部、民主党派人士,还有知名的知识分子等拜年,我都要陪着。”
我不禁叹息,“姐,你们当领导的其实很累的。”
她顿时就笑了起来,“冯笑,现在你也是领导了呢。春节期间你也得去给值班的员工拜年,还应该去看望退休的人员,此外,还需要去给你的上级们拜年才可以。你以前的老领导那里也应该去一下。所以,今年春节你也会变成大忙人了。”
我顿时才意识到了这一点,“是啊。看来今年回家去和父母在一起过年是不大可能了。我本来还和康德茂说好了的,说我们在家乡喝酒呢。”
她笑道:“他也是大忙人。县里面一大堆的事情,还要回省里来给老领导拜年。已经够他忙的了。”
我心里忽然有了一种郁郁的感觉,“是啊。”
她“呵呵”地笑,“习惯了就好。很多人都非常享受这样的忙碌呢,因为这就是当领导的感觉。”
我不禁也笑,“也许吧。”
她朝前面指了指,“前面朝右边进去,然后上山,很快就到了。”
我看了看前面,“这是什么地方?黄省长就住在这里?”
她点头道:“是啊。这里是省委、省政府的家属区。省里面的领导都住这里。”
我忽然想到了一个奇怪的问题,“都住这里?是政府的公房?”
她摇头道:“算是集资房吧。里面都是别墅,不过只有使用权。因为很多领导离休后不愿再住这里了,所以到时候我们会按照市价将房子买回来。”
我心里的那个怪问题还在,“如果大家都不退呢?可以传给下一代吗?”
她顿时就笑了起来,“你的想法倒是很奇怪。这个小区建成后不久,我们还没有想到这样的问题。不过我想,应该是不允许让领导的下一代继承的,因为这样安排的目的是为了领导的安全。不然的话,今后几十年过后这地方岂不是成了任何人都可以进来的地方了?”
我又问道:“如果到时候退下来的领导都想继续住在这里,新的领导怎么办?”
她“咯咯”地笑,“这倒是一个问题啊。不过解决的办法很简单,再修几栋就是,反正这里面占地面积很大。不过一般情况下是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的,你想想,几年过后,按照市场价计算的话,到时候政府不知道会补上给他们多少钱呢。而且一个人当到了那样一个级别的领导后往往都会变得很自觉的,像你说的那样的情况不会太多。到时候他们再继续住在这里面心里也会觉得别扭的。因为这里面本身代表的就是一种特权。”
我点头,心里却忽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姐,你是省政府的秘书长,按级别和工作性质来讲,你也可以住在这里面吧?”
她看了我一眼,“我才不愿意住在这里面呢,多不方便啊?”
她看我的这一眼媚眼如丝般的充满着诱惑,我心里顿时就明白了,不禁出现了一丝的悸动。
我开车朝马路的右侧转了进去,大约行驶了不到一公里的路程后就开上了前方蜿蜒上山的路。上山的道路倒不是特别的宽,但绝对是用进口的泥青铺就,因为我可以从车轮碾过马路的声音里面听得出来――我的车行驶在这马路上面的时候是无声无息的,而且感觉到车的行驶是如此的平稳,还有马路的颜色也透出一种人感到极美的黑色。马路的中央是一条白色的分道线,看上去它也是那么的漂亮。
道路的两旁是移栽来的树木,它们整齐而秀美,当车从它们旁边开过的时候让人仿佛有一种置身于森林公园的畅快感觉,即使是在这样的冬季,它们都是翠绿的。夜色中,在淡绿色的灯光的照耀下,它们的颜色更透出一种绿意。
“真漂亮!”我不禁赞叹道。
林育笑道:“冯笑,努力吧,争取有一天你也住到这里面来。”
我顿时就笑了起来,“下辈子吧。”
她伸出手来轻轻拍打了我的胳膊一下,“没出息!怎么没有一点信心?”
我笑道:“姐,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难道我自己不知道吗?”
她笑道:“连陈胜、吴广那样的泥腿子都可以说出‘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话来呢。你怎么一点理想都没有?”
我急忙苦笑道:“姐,别和我开这样的玩笑了。我真不敢那样去想。”
她“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来,“倒也是,你这样的性格,还真不能强求你有那么大的梦想。冯笑,你开慢点,前面就到小区的大门了。”
我已经看见前面夜色中的那处漂亮而巍峨的大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