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市里满是来买元宵的大爷大妈。
奥嘉挽着龙镇海的胳膊,跟着他挑元宵。她依然记得大年三十前两天和婆婆一起来超市的景象。人山人海,收银台前排起了长队,配合着商场火热的音乐,大家买东西好像都不要钱似的。
“妈?中国过年都是这样的吗?”
母亲望了一眼十几米开外忙碌的收银员,笑着说:
“今年是新千年的第一年,也是龙年!两个凑到一起多吉祥!大家都说,中国的好运道来啦!家家户户都觉得是个好彩头,花点钱沾点福气吗!”
“龙…年?龙?”奥嘉依稀记得龙镇海跟她说起过中国传统生肖的事,今年是龙年,那他会不会有好运气?
“他呀!他姓龙,也属龙!”母亲笑呵呵地,一脸的幸福,“他当然有好运气!能遇到你!”
龙镇海拉开冰柜的盖子,拿了一包元宵出来。
“你喜欢带馅的,还是不带馅的?”
“馅?”奥嘉接过元宵,看到了塑料包装上的图片,好像有点了解了:“黑的,是不是芝麻?”
“嗯,有芝麻,也有红豆的。”龙镇海看了几包:“不带馅的妈会做,我们就买带馅的吧!一包芝麻,一包红豆的。”
“嗯!好!什么味道?”
“甜的,绝大多数都是甜的。”
奥嘉已经开始憧憬晚上的味道:“那估计跟巧克力差不多,嘻嘻!我喜欢!”
两人拿了三包元宵,正准备去结账,龙镇海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
“你等等啊!”
他转身走到冷藏区找了半天,拿了两个玻璃瓶回来。
好奇的奥嘉赶紧拿了过来,转来转去地看。
“这是什么?”
“米酒,米酿的酒,也有叫甜酒的。搭配元宵很好吃。”
“还有这种吃法?”
“嗯!妈妈是南方人,习惯这种吃法。”
龙镇海时常在梦里回到母亲给他做甜酒煮蛋和甜酒煮元宵的场景。在一片朦胧和自己幼稚的催促声中,母亲弯着腰,在煤炉旁边不停地用勺子搅着铁锅里的甜酒。可当母亲把热气腾腾的碗端了过来,他迫不及待地要享受那一份甘甜时,梦,总是戛然而止。
还沉浸在回忆中的龙镇海都不知道怎么结账的,就被奥嘉晃着胳膊拉回了现实。
“龙,你说,今天早上那次,我们会有个小宝宝嘛?”
“啊?!”
龙镇海很心虚地看着自己的老婆,都不敢直视。
奥嘉嘴一撅,好像一切尽在掌握中。
“那当然,我都算好时间的。幸好这几天你回来了。”
“算好时间?”
龙镇海回忆起自己回到家这几天的情形,前天没啥,好像昨天晚上奥嘉就挺主动的,不由分说就是两次,今天…
难道都在老婆大人的算计中?
有点恐怖啊!
“不能晚点吗?我常年在外,就算有了孩子,也没法照顾啊?”
“你怕什么,我会照顾的!”
奥嘉一手挽着龙镇海,一手拎着汤圆,感觉自己蛮像个主妇。
“我跟你说哦,为了增加怀孕的机率,今天晚上还要来一次。”
“啊?还来?”龙镇海下意识地扶了扶腰,自己也36了。
“哼!你要不配合,我就跟妈说去!”
“……”
两天后,即将前往土耳其的几个人重新回到海司,等候贺副司令员布置任务。这应该是这几年来,他们几个分开时间最长的一次。
龙镇海本以为自己是最早到会议室的,没想到一推门,赵坤已经在里面了,四下无人,他自己静静地在那里看书。这个手下,永远是他最放心的。
“舰长!舰长!你看看谁来了!”
一听就是陈可法。
这小子,还是这么猴急。
站在门口的龙镇海顺着声音望去,呀!怎么是他!
“老曹?你怎么来了?!”
是曹震。
里面的赵坤听到声音,赶忙站了起来,跑过去迎接。
“哎呀!你怎么来了!多少年没见了!胖了!胖了!”
曹震笑呵呵地走到门口,龙镇海一把抱住他。
“我的大舰长啊!听说升官了?”
“嗨!你提这干嘛!比这重要的事多了!来来!快坐,快坐!”
陈可法倒了几杯水,放在桌上。几个人坐下聊。
“听说你们回来了,正好我在北京出差,特地赶过来。中午,我请你们吃饭!”
“行!一起聚聚!”龙镇海说,“不用你请,我来!”
“瞎说!你们在国外,我算东道主!”曹震哪里肯听龙镇海的,“你们先开会!待会我找好地方通知你们。对了,你手机号多少?”
交换完电话号码,曹震就走了。
过了一会,老霍也来了,还有总参的几个人。司令员准时出现,安排了一些事情,倒也不复杂。开完会以后,他在老霍耳边嘀咕了几句,老霍不停地点头,和总参的人走了。司令员特地把龙镇海叫到自己办公室,再交代几句。
“曹震来了?怎么不来看看我?”
“他怕您忙。中午呢,他跟我们一起吃饭。”
“是吗。”司令员站起来,走到墙角处的一个柜子里,打开下面两扇小门,从里面拎出两瓶茅台来。
“拿去,中午你们喝两杯。”
龙镇海拿起来一看,呵,86年的,这酒,拿钱也买不着。
“司令员,您这么客气。”
“少跟我来虚的。这酒,就算你的喜酒了!”司令员挥挥手:“去吧,走前,多跟家里人待在一起,别老出去晃悠。”
“是!”
当年的特别行动小组重聚,大家虽都有些物是人非的感慨,但更多的还是精忠报国的豪情。尤其是酒过三巡,话匣子可就开了。
北京除了烤鸭,大冬天的,也就涮羊肉比较能勾起人的食欲,毕竟外面太冷,热腾腾的东西好吃。
话题没一会就转到瓦良格上面。龙镇海最关心当年费尽心血搞回来的图纸现在怎么样了,国内有没有开始技术准备。
“图纸我们早就翻译完了,正在消化。701所在弄。所以我这几年,大连武汉来回跑,这飞机飞的,一年绕地球好几圈。”曹震说:“701所把图纸全部数字化了,以后瓦良格回来改造就方便了。”
“数字化?什么意思?”陈可法在一旁问。
“就是全部用电脑软件画了一遍,把图纸变成电脑文件,便于修改。既有传统的二维图纸,也有三维模型。”
“这么先进?!”放进嘴里的肉,陈可法都忘了嚼。
“这有啥的,现在国内的军工设计所,不管是造船的,还是造飞机坦克的,都用电脑画图了。”曹震端起酒杯,跟龙镇海碰了一下,一口干掉:“我们都算晚的了,那些民用设计院,机械的,结构的,建筑的,桥梁的,早就用上电脑啦!”
几个人面面相觑,都为祖国这几年来的进步兴奋不已。可不,现在大街小巷,手机都不算新奇的玩意了。
“那你也用电脑画图了?习惯吗?”
“一开始是不习惯,记不住那些英文的命令。不过总要学啊!”
曹震又跟赵坤干了一杯。
“别老聊工作了,哥几个这几年怎么样。先说说你,小陈,就属你最调皮。”
“我?嘿嘿!”陈可法先端起一杯酒:“我结婚啦!先干为敬啊!”
“你?!!”
其他三个人惊呆了。从来也没听这小子说起过啊?
龙镇海皱着眉,伸出双手,示意另外两个冷静。
“真的假的?你?就过年的时候,结的婚?”
“嗯!骗你们干什么?”
“老家的?”
几个人一想,也只能是老家的了。
“嗯!在北京读的大学,去年毕业的。在北京工作呢!”陈可法好像一脸的骄傲,不停地给身边的赵坤加菜。
“哎呀!挺好的嘛!”赵坤拍着他的肩膀:“你小子,也算成家立业啦!”
“其实是订婚!我们那边的规矩,婚先订,等我什么时候任务结束了,再正式结婚。”
“你小子可以的吗!”龙镇海给旁边两位做了个鬼脸:“不过咱这任务,还不知道啥时候结束呢!别到时候你回来,老婆跟别人跑了!哈哈!”
“哈哈哈!”
“去去去!瞎说什么舰长!人家可崇拜我了!”
“崇拜?”龙镇海一听,马上脸一拉:“你不会把任务跟她说了吧?!这可是机密!”
陈可法知道自己说漏了嘴,赶紧解释:“没有没有!我就说老出国,跟外国人谈判,谈判!”
曹震拉了拉龙镇海:“没事,就让这小子吹吹牛,人家也是为了婚姻大事吗!”
“知道知道!”龙镇海给曹震把酒倒上:“我就吓唬吓唬他!”
2天后,他们从北京出发,经巴黎转机去安卡拉。除了老霍,几个人都是大包小包的。龙镇海自己掏钱,买了个笔记本电脑,还有一堆软件学习和编程的书。陈可法的未婚妻给他送了一个迷你的VCD播放器,有一些海军工程大学的教学课件,也有一些大片,让他平时休息的时候放松放松。
到了巴黎戴高乐机场,要等5个多小时才能接着飞。几个人在候机楼里略感疲惫,这时候,开动脑筋学习不是个好选择,最好是放松一下。
陈可法打开VCD播放机,往里面放了一张光盘,招呼其他人过来看。
“什么片啊?”赵坤坐在他旁边,好奇地问。
“勇闯夺命岛!大片!”陈可法还有点小激动:“我们在乌克兰的时候就上映了,那时候没机会看,现在有光盘,体验一下!”
龙镇海看着陈可法的样子,有点想象不来:“有那么好看吗?”
“尼古拉斯凯奇!肖恩康纳利!”陈可法影星名字记得倒溜,“都是大牌啊!腕啊!”
或许是年龄的差异,龙镇海和老霍对好莱坞大片并不感冒。但眼下闲着也是闲着,就站在陈可法后面,看着他按下播放键。
电影一开始,平静的画面却透露出紧张的气氛。
“我们撑不下去了!”
“汉默将军,你快把我们撤出来!”
“长官,还要等多久?敌方攻势凌厉,我们已伤亡十五人!”
“我是汉默将军,快救我的手下!”
“我们不准进入敌区!长官!”
“长官,他们不会来救我们了,对不对?!”
漫天的黑烟,枪炮声,还有直升机旋翼的尖叫,被汉默将军吐出来烟雾轻轻抹去,同时抹去的,应该还有很多年轻的生命。
“我们在联合国五常之一的南方杀了200人,自己死了47个。”
屏幕里的汉默将军教训一群菜鸟说。
“五常之一?那不就是中国吗?他们来过中国?吹牛的吧?!”陈可法抬头看看各位,又赶紧低头看VCD了。
“当然!这是电影!别当真!”赵坤嘲笑陈可法的天真。
龙镇海觉得自己这个手下有时候真傻的可爱。
好莱坞大片的拍摄手法的确值得称道,无论是镜头,情节,还是背景音乐,都足够动人心弦。陈可法和赵坤的头一动不动,就像被钉子钉住一样。
老霍可能觉得都是虚构的,没啥意思,看了看他们,慢慢地站起身,长出了一口气。
“老霍,你不看啦?”
老霍摇摇头,慢慢地走到机场的玻璃幕墙边,趴在栏杆上,看着外面的停机坪进进出出的飞机。地勤们有的举着荧光棒,指挥飞机停到指定的登机桥。有的跟在拖车旁边,看着小车把比它自身大很多倍的飞机推走。
“怎么了?有心事?”
龙镇海走到他身边,挨着他站着。
老霍的手习惯性地伸到上衣口袋里去掏烟。
“这里不让抽。”
“奥,对,忘了。”老霍咽了咽口水,努力控制着自己的烟瘾。
“我,有点担心。”
“担心?”龙镇海有些奇怪,“担心什么?”
“我不担心我自己,我担心他们。”老霍指了指那边依然沉浸在影片中的两个人。
“你是说,这次任务,会有危险?”
老霍眼睛盯着飞机,一动不动。
过了老半天,他才慢慢地吐出了几个字。
“对手,永远会比我们想象的更凶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