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服务员?”戈尔波夫和瓦连京异口同声,似乎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当服务员?穿上围裙端盘子?开什么玩笑!
“是的,你们没听错。就是服务员。”克拉夫琴科说,“奥列格和安全部长会面,大多数是在敖德萨餐厅。那里,是奥列格最初发迹的地方,他最放心。你们,要去那里当服务员。”
突然,酒吧外面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那声波,几乎能把窗户都给震碎了。
“奥!听啊!一定是基辅迪纳摩队进球了!”库兹穆克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朝外看,“好像有人放烟火了!”看来他也是个球迷。
透过窗户的反光,能依稀看到闪烁的光亮。看来AC米兰这个赛季的确低迷,友谊赛连西欧人一向鄙夷的北方球队都踢不过。
“好啦!说正事吧!” 克拉夫琴科对库兹穆克喊了一句,国防部长这才转过身来,回到椅子上。
“现在,你们要去这家餐厅应聘,当服务员。正好他们也在招人。” 克拉夫琴科接着说,“进去以后,等到奥列格和安全部长吃饭,你们就去端盘子,看准机会放窃听器,把他们的对话全部录下来,还要拍上照片,给我们就行。”
也许是看到戈尔波夫和瓦连京的眼神充满惊惧,库兹穆克就想缓解下他们的紧张情绪,他笑着提醒他们,“喝点酒!喝点酒!没事!小伙子们!我们斯拉夫人,天生跟酒是朋友!”
龙镇海在旁边一直听着,弄明白了部长先生们的意思,他的第一反应是:“计划是不错,可是,怎么能保证他们就能被录用呢?”
“哈哈!那还用说!” 库兹穆克把酒杯推到嘴巴还没合拢的瓦连京身边,“要是这点都保证不了,我们今天来讨论什么呢?”
看来,他们已经有所准备。
“既然你们已经有安排,干嘛还一定要他们去?”龙镇海又问。
克拉夫琴科料到龙镇海一定会这么问,“还是那句话,龙舰长,条件我们可以创造,但是最后实施的,一定是你们的人。我们不能被人家抓住任何把柄。”他把啤酒一口喝完,“内务部窃听安全部长,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对!绝对不行!” 库兹穆克在一旁接着说,“我们负责你们进去,还会通知你们具体的时间,但是具体行动,包括窃听和拍照的设备,都得你们自己来。”
“我们来?”龙镇海倒是没想到。
“舰长先生!贵国大使馆,不会连这点东西都没有吧?”
库兹穆克和克拉夫琴科面带笑意,好像他们谈的是小孩过家家,压根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龙镇海想起来,使馆一秘曾经给过他很多神奇的装备,想来窃听器什么的应该不在话下。事情到这一步,就看戈尔波夫和瓦连京敢不敢了。
“敢!有什么不敢?!”戈尔波夫突然站起来,脸上红彤彤的,不知道是酒精还是肾上腺素的作用。
“瓦利亚!我敢去,你呢?” 戈尔波夫拍了一下瓦连京的肩膀,扯着嗓子问。
“你敢,我有什么不敢!”瓦连京端起杯子喝酒,似乎想掩盖一下略显慌张的神情。
“好极了!”克拉夫琴科拍手陈快,他赞许地看着戈尔波夫:
“说不定,你还能当个领班呢!”
从酒馆里出来,没等龙镇海说话呢,戈尔波夫倒是先来了一句。
“我说兄弟,你是舰长?!”
第二天,龙镇海和奥嘉来到办事处,发现徐小平在办公室里坐着,手里正拿着一份中文报纸,一脸的严肃。
“徐总,早饭吃了吗?”龙镇海上前打招呼,奥嘉自己去工作了。
徐小平回过头来一看,“镇海啊!你来啦?跟他们谈的怎么样?”
“还不错,不过我还得去大使馆,跟大使商量商量。”龙镇海在徐小平面前坐下,“您好像有心事,怎么了?”
徐小平把报纸递给龙镇海,“事情搞大了现在!”
“搞大了?什么事啊?” 不会是瓦良格的事吧?龙镇海心想。可这是中文报纸啊,怎么可能登瓦良格的消息?
他摊开报纸一看,只见头版头条的标题是:“泰国金融危机持续扩散”。
“金融危机?”什么情况?
龙镇海是军人,对金融几乎一窍不通。对他来说,金融的概念,等同于银行。
“徐总?这金融危机,到底什么意思?”龙镇海看完报道,抬起头来问徐小平,那表情,就像一个小学生面对大学生。
徐小平眉头紧皱,即便透过眼镜,也能察觉到他内心的不安。
“泰国已经倒了,泰铢在贬值,马来西亚正在严防死守。但我估计东南亚都不会幸免。这场火,迟早会烧到香港,也会烧到这里。”说到这,徐小平站了起来,他看看两间办公室里正在埋头工作的员工们,摇摇头,叹了口气,“到时候,他们中的大部分人,估计都会破产。”
龙镇海还是云里雾里,这时候陈可法和王志远都过来了。王志远是来给徐小平上茶,陈可法则是被徐小平的话给吓到了。
“破产?”陈可法怎么觉得徐小平在夸大其词?报纸嘛,还不是弄些耸人听闻的标题,不然怎么卖的出去?
“徐总,您给我们说说呗。”
徐小平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听众,都没做过金融类的生意,哪里会知道金融危机是怎么回事。他也希望自己的判断错误,但多年的经验告诉他,这一次,恐怕没那么简单就结束。
“一个国家的货币,有市场,也有价格,这就是汇率,这个,你们都知道喽?”徐小平试着从简单概念入手,好让他们听得懂。
“知道,美元换人民币,不是1块换8块吗!这就是汇率喽?”陈可法说,龙镇海也知道。这几年国外出差,美元的补助可有不少,所以换成人民币,手头倒也宽裕。
“是!也不完全是。”徐小平知道陈可法很机灵,反应总比比人快,他打心眼里很喜欢这个小伙子,但是今天可得给他上课了。
“因为人民币不是自由兑换的。所以,一般叫它固定汇率。而东南亚国家的货币,虽然也是固定汇率,但是管制很松,对货币买卖的监管力度低。”徐小平接过王志远递来的茶,喝了一口润润嗓子,“而且他们外债很多,特别是中短期的外债。国际炒家如果看准了一个国家的货币,比如泰国的泰铢,就会集中力量,在外汇市场上抛售泰铢,那么泰铢的汇率就会下跌。”
“嗯,这好理解,价格规律吗!中学时就学过。”陈可法想都没想就说。
他说的是中学时候学的社会发展史。
“对!没错!”徐小平点点头,“可是问题是,这些国际炒家会在短期内集中大量资金,如果泰国要保证汇率,必须用自己的外汇储备,比如美元,在市场上买泰铢。可是泰国的外汇储备本来就不多,还要还债。顾得了东头,就顾不了西头,所以…”
“所以就防不住。”这么一说,其他人都懂了。
“对!所以,泰国就300亿美元储备,全打了水漂。7月2号那天,泰铢兑换美元的汇率就下降了17%,按照一般的市场规律,算是暴跌了。”
2号,估计这里的大多数人,还沉浸在香港回归的喜悦之中。没人知道,当天泰国的财政部长在新闻发布会上用毛巾擦着汗宣布,放弃固定汇率制,实行浮动汇率制,一场遍及东南亚乃至更多国家的金融风暴就此开始。
龙镇海很少看到徐小平如此担心,所以他估计这件事绝没有刚才几句话那么简单。“那,这个金融危机,会有什么影响?比如对我们?”
徐小平不无担心的说:“我估计东南亚其他国家都守不住,货币都会贬值,而且是大幅度贬值,外汇诸备都被国际炒家赚了,很多企业、金融机构会倒闭。然后,他们的货币贬值了,那我们中国的出口就会受到影响。换句话说,人家会买他们的产品,而不是我们的,因为他们的便宜。”
龙镇海这才意识到,原来徐小平担心的是这个,出口受到影响,而向全世界卖衣服、裤子,还有玩具,正是中国赚钱的大头,这样一来,国家收入会减少,国内倒闭的企业也会增多,会有很多人失业,还会…
“收入少了,军费也就少了,瓦良格这事,国家最后能不能出钱,还真不一定。”
龙镇海恍然大悟,原来,这才是徐小平最担心的。
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看起来在泰国发生的一件八竿子打不着的事,会最终影响在乌克兰一间办公室里很多人为之努力多年的计划。
“不会这么严重吧?!”陈可法笑着说,不过他看到旁边的人都没有笑的意思,马上就把脸色变成严肃状。一旁的王志远拉了一下他的衣角,低声说:“徐总不会乱开玩笑的!”
“不光是货币,会有血光之灾,人头要落地的!”徐小平依然忧心忡忡。不过,他突然看着陈可法,笑着说了一句。“要不,我们赌一下?”
现在,陈可法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