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库尔贝号的引导下,杭州舰缓缓驶入布列斯特港。
虽然寒风凌冽,驻法大使吴建民和武官等人早就在码头上翘首以盼了。杭州舰一靠上码头,吴司令立刻帅龙镇海等人下舰。法方在码头举办了简短的欢迎仪式。
随后吴大使和诸位官员在吴司令的陪同下登舰,在舰上会议室举办了一个小型座谈会。驻法使馆带了一些慰问品,主要是水果、饮品之类。长时间海上航行,鱼肉不缺,官兵们最爱的就是水果和蔬菜。
会后,吴司令让龙镇海陪同大使等人参观杭州舰。杭州舰行满灯礼。龙镇海带领一行人等参观了前后甲板和舰桥,在灯光的照耀下,这艘钢铁巨兽倒也显得俊秀多姿。
实际上,这次杭州舰不是正式访问,只能算是工作停靠。中国海军首次正式访问法国,是两年后的2001年10月4号,由“深圳”号导弹驱逐舰和“丰仓”号综合补给舰组成的编队执行。而那艘F-712库尔贝号,则于2017年4月28日访问上海,一待就是7天。
因此,这是大使等官员第一次在法国本土看到祖国的舰艇,大家都兴奋不已。当他们走到前甲板威风凛凛的AK130舰炮下,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大家看!我们的军舰,比对面法国人的大多了!”
龙镇海还没注意,他转身一看,码头那边和杭州舰并排停靠的,并不是刚才引导入港的库尔贝号,而是一艘乔治・莱格级驱逐舰。相对于拉斐特级,乔治・莱格级要老得多,首舰1979年就服役了。停的这艘是该级舰的最后一艘拉图什・特雷维尔号,舷号D-646。乔治・莱格级满载也就4000多吨,看上去当然比现代级娇小很多。
“看来,法国人还是防着我们啊!”
龙镇海想想也对。不过他自己数了一下,现在法国人能拿出来和现代级抗衡的,还真没有。能在工作停靠中派出拉斐特级做引导,算很给面子了。
送走大使等人后,已经是晚上10点多。龙镇海照例把全舰各个岗位都巡查一遍,这是他当见习舰长的时候就养成的习惯。
他先到了厨房。因为舰上有很多俄方专家,还有地方公司的保障人员,所以炊事班要经常做些夜宵,让他们舰上生活过得舒服一点。
龙镇海到的时候,几个小伙子正在和面,炊事班长在做罗宋汤。
“大家辛苦了!夜宵一定要准备好!”
炊事班长把番茄酱倒进锅里,“舰长,您瞧好了!”
“怎么样?俄方专家还吃得惯吧?”
“还好!前几顿别提了,我们做的东西,老说太淡!后来我几乎加了整整2两盐,才说勉强够味!”
龙镇海哑然失笑:“他们就这样!喜欢重油重盐的!给他们的做的菜,和我们的分开!”
“对对对!就是好这口!您瞧,我这罗宋汤,可放了3包番茄酱呢!”
出了厨房,龙镇海又去了枪械仓库。当他离着还有20米的时候,就听到哨兵大声喊:
“口令!”
“熊猫!”龙镇海回了一句,继续往前走。
“舰长!”哨兵敬了一个礼。
龙镇海回礼,然后对哨兵说:“以后口令不能这么远就喊!也不能这么大声!被人听到就麻烦了!”
“是!”
“有什么异常吗?”
“一切正常,舰长!”
龙镇海看着哨兵略显稚气的面庞,想起自己第一次值班时,也被老舰长这么训过。这一晃,都快20年了。
“好!精神点啊!”他拍了拍哨兵的肩膀,给他鼓鼓劲。
“放心吧!舰长!”哨兵把枪一抬,“有我在,不怕牛鬼蛇神!”
巡查完所有岗位,龙镇海回到舰长室,给小猫喂了点吃的,然后关上门,走到前甲板。他趴在栏杆上,望着布列斯特港的点点灯光,想起了奥嘉,还有母亲。
海浪轻轻拍打着杭州舰,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顺着这样的节奏遐想,在超现实的世界里陪一陪不在身边的亲人,是他军旅生涯的常态。
思绪刚穿过奥嘉的秀发,就被一阵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
“镇海啊!找你老半天了!”
龙镇海回头一看,原来是马宙光。
“老马?你怎么来了?”
“来跟你请示啊!”
“请示?你要请示我什么?”龙镇海以为他开玩笑呢,“你军衔比我还高呢!”
“按舰上规定,未经舰长批准,所有人员不得随意下舰。”马宙光做了个鬼脸,“所以,我是让你批准我,明天让我下到码头,搬一搬补给物资!”
“我们明天不是要陪司令员去大西洋舰队司令部参观访问吗?”
“我才不去呢!”马宙光说:“法国海军那点货,没意思,再有两三年,我们肯定超过他!再说了,嘿嘿!”
“啥?”一看马宙光这表情,就知道肯定有啥好事。
“司令员不在,我能多吃几碗红烧肉!”
第二天早上8点,龙镇海和政委康非,还有张铁鹰、杨俊飞等人陪同吴司令访问法国海军大西洋舰队司令部。下舰前,他安排马宙光和陈可法一起负责组织搬运补给物资,赵坤负责翻译,副舰长则负责舰上所有事务。
申请下舰搬运物资的官兵很多。因为长时间海上航行,脚不沾地,绝大多数人都会身心俱疲。哪怕是在码头上站站,也是极大的享受。所以,搬东西不是出苦力,而是美差。
皮鞋一踏上码头,马宙光就猛跺了几下,然后狠狠地伸了一个懒腰。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在舰上这么长时间,快憋死他了。
陈可法跟在马宙光后面,一下来就说:
“这法国人的码头怎么这么小!连10米宽都不到!”昨天到了已经是晚上,加上没有下舰,所以看不大清。大白天一看,这堂堂法国大西洋舰队基地,还真是小气的可以。
“没办法,他们也没多少大舰,所以也不需要。”马宙光四下打量了一下,也觉得小,被两边停靠的杭州舰和拉图什・特雷维尔号高大的舰驱一挤,码头就像个小胡同般狭窄。两舰登舰的舷梯幸好是错开的,要是并排放,都放不下。
赵坤环顾四周,十多年前,他就来过这里,眼前的一切那么熟悉,几乎没有什么变化。法国人的精打细算,他早就习以为常,现在苏联这么大的强敌消失了,更别指望法国海军会在基础设施上多安排点预算。
“可是这尺寸,补给也不方便啊!真不知道怎么想的。”马宙光摇摇头,为法国人的小家子气感到颇为不屑。
小只是一个问题,杭州舰停靠的码头是浮码头,和岸边有高差,有一段舷梯连着,车下不去。只能停在岸上。
法国人派了一名菲奈斯上校,负责联络杭州在港期间所有事宜,昨天码头上的欢迎仪式也有他。他刚带领送补给的货车队开到岸边,就从舷梯上走下来,见到马宙光,敬了一个军礼,然后对说赵坤:
“早上好!送补给的车来了!这一趟是蔬菜、鸡蛋、面粉和食用油,下午2点是肉类和水果。总重量大概有20吨”
赵坤回答道:“早上好!非常感谢!”他指了指码头和堤岸,“看来,只能靠人搬了!”
菲奈斯抱歉地一笑:“不好意思,最近泊位紧张,只能给您安排这里,确实不太方便!不过货车上有几台人工拖车,应该能用上!”
这几十吨的货,用几台拖车?开玩笑的吧?再说还有梯子呢!
马宙光双手叉腰,不停地咬着嘴唇,这可咋办?
这时候,雷达班有个士兵喊了一句:
“首长!我们就用一字长蛇阵吧!”
一字长蛇阵?
马宙光马上懂了。
“对对对!好主意!大家从货车那里开始排队,一直排到舰上!把东西接力送上去!”
说干就干!百来号人马上排成一条长长的人蛇阵,在货车和杭州舰之间架起一条通道。这一手接一手,速度挺快,而且人也不累。除了鸡蛋这种易碎品,其他物资就这么送到舰上。
菲奈斯上校也朝赵坤竖起大拇指,觉得这方法好。马宙光更是乐不可支,他走到那个出主意的雷达班战士面前,拍了拍他:
“小伙子!挺机灵啊!叫什么名字?老家哪的啊?”
小伙子一摸头,憨厚地笑了笑,露出洁白的牙齿。
“我叫王大秦!陕西临潼人!我听村里的老辈说,当年修秦始皇陵,用的就是这招!那么大个皇陵都修得了,这点货还在话下?!嘻嘻!”
马宙光哈哈大笑:“好!好!这千年秘方都来了!”
战士们都是第一次来到欧洲发达国家,也是第一次看到包装如此精美的蔬菜,那和国内菜市场采购的真是天壤之别。尤其是炊事班的战士,看到一个个方盒子装的蔬菜,光滑得跟塑料做似的,不禁咋咋舌头:
“这法国人的辣椒茄子,还有黄瓜,怎么长得这么好看?而且大小都一样!奇了怪了!”
“发达国家嘛!那可不得高级一点。”
可过了几天,尝了这些菜的味道,就再也没人赞美发达国家了。
“这菜瞧着水灵,咋就没味呢!”
第二天下午,先补给完肉类和水果后,开始补给舰用重油。重油补给直接用管道接,这是杭州舰第一次中途补给油料,龙镇海亲自站在甲板上指挥。重油补给完,杭州舰就要离开布列斯特港了。
补给长穿着救生衣,带着几个士兵上阵操作。可是弄了半天,这管子也没对上。
“怎么回事?”
“管子规格不一样!对不上舰长!”
“那怎么办?”
补给长一撸袖子,直接用身体压住管子,硬顶上杭州舰的加油口,转头大声喊:
“开始输油!快!”
法方人员一看这架势,赶紧启动油泵。一直输了有将近20分钟,换了三个人,才把油料补完。法国人关了油泵,最后一名士兵准备撤管子。“哎呀!不好!”
只见一大堆重油从油管喷到海里!海面上顿时飘起一层黑黑的油渍。
补给长给弄傻了,换在国内,早就会骂这毛手毛脚的小子了,可现在是弄脏了大西洋的海水,怎么个弄法,自己也是懵圈了。
赵坤一看,脸都绿了。
“舰长,麻烦了!麻烦了!”
龙镇海也瞧见了,不过他没想到事情的严重性,脑子里只是冒出会不会罚款的念头。
“舰长!欧洲环保标准很高!这种污染事件会有很重的处罚!”
“有…多重?会罚款吗?”
“要罚款还算好了!可能会判刑,甚至扣船!我在法国的时候,巴拿马籍的货船就因为这扣了好几艘!”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