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镇海要去的,正是戈尔波夫的家。
上次为了帮忙,戈尔波夫和他手下也算是冒了一场险,要不是阿里克谢带着士兵及时赶到,估计这几个人以后只能在天堂喝伏特加了。
车开到戈尔波夫家,龙镇海和陈可法下了车,随车的两个士兵也下了车。突然,房子后面有个彪形大汉很警惕的走了过来。
“你们找谁?”彪形大汉看到有人拿着枪,就大声喝问。
龙镇海转身对彪形大汉说:“是我,戈尔波夫的朋友。”
那大汉上次也参与过行动,认识龙镇海这张东方面孔。“是你啊?找戈尔波夫?他在楼上。”
龙镇海打开车的后备厢,里面有两厢伏特加酒,“送给你们的!”
大汉一瞅见箱子上的俄文字母,就立刻两眼放光,“谢谢!谢谢!您可真客气!”说完,他冲房子里吹了个口哨,就一个人扛着两箱酒走了。
“力气真大!”陈可法看呆了,那可是大箱的酒,一箱有40斤呢!
龙镇海对陈可法和两个士兵说:“你们不用上去了,在这等着。”他走到戈尔波夫家门口,发现门是开的,估计是刚才那大汉用口哨通知里面开的门。
推门进去,一楼有两个小混混模样的人正在玩扑克牌,看到龙镇海,就往楼上指指,龙镇海心领神会,就往楼上走。
戈尔波夫的家,基本上就是他的帮派的活动基地。平时他住二楼,手下住一楼,还有几个手下在周边的其他房子里住着,顺带警戒。
龙镇海走到二楼,和上次一样,直接去他的卧室。没想到戈尔波夫斜躺在床上,手里拿着一本《叶甫盖尼?奥涅金》。
“挺有雅兴。”龙镇海笑笑,在靠窗的一张椅子上坐下。
戈尔波夫没想到龙镇海会来,还有点惊讶,他放下书,很疑惑的看了龙镇海一眼,“又有谁被绑了?”
龙镇海笑着摇摇头,“我是来道谢的。给你们送了两箱酒。”
“哦!”戈尔波夫面无表情,似乎根本不在意,又重新拿起书翻看。场面一时有点冷淡。
“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龙镇海很认真的对戈尔波夫说,“你能说实话吗?”
戈尔波夫把书放到床头柜上,不看了。他揉了揉眼睛,“那得看什么问题。”
龙镇海重复了上次的话,“你的中国功夫,哪学的?”
“哦,我还当什么问题呢。”戈尔波夫站了起来,从墙角的柜子里拿了两瓶啤酒,扔给龙镇海一瓶,“我舅舅,他教我的。”
“你舅舅?”龙镇海倒是没想到,但他转念一想,戈尔波夫的舅舅应该也是当地人,肯定会有个中国师父,总不可能无师自通喽,“那他跟谁学的?”
戈尔波夫喝了一大口啤酒,在那站了一会,然后走到床前,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很破旧的相框,轻轻地抹了抹上面的灰,然后递给了龙镇海。
“他!”
相框里有一张发黄的黑白照片,左边是一个很漂亮的当地少女,一头乌黑的长发,随风飘逸。头上还扎着当地特色的白头巾,右手挎着个篮子。她笑得很开心,脸上隐约有两个小酒窝。
少女的右侧身后,站着一个东方人,却穿着苏联红军的军装,看军衔是少校。他身材中等,五官端正,目光坚毅,双手插在兜里,面露笑容,显得很随和。
龙镇海差点没叫出声来。
“爸!”
照片上的东方人,正是龙镇海的父亲,龙邦佐!
全世界的人,无论是东方还是西方,黑人还是白人,基督徒还是穆斯林,对自己最亲的父母,叫法都差不多,也许是因为婴儿比较容易发出“妈妈”、“爸爸”的音节。因此龙镇海说的,戈尔波夫好像听懂了。
“他,是你爸爸?”
“对!”
虽然照片拍摄的时间很久远,但龙镇海还是一眼就看出父亲的尊荣,这是他最熟悉的一张面孔,最常出现在梦中的一张面孔。
“这个女孩,是我妈。”戈尔波夫指着照片说。
龙镇海呆呆地站在那里,半天没说一句话。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在遥远的乌克兰,在这样一间小房子,在这样一个人的床头,居然保留着父亲的一丝印记。而他小时候翻遍了父亲的相册,却从来没发现这张照片。
“照片是我舅舅拍的。”戈尔波夫看了看龙镇海,此时的他也非常吃惊,因此也很能够理解他的心情。这个故事藏在他心里也有多年,自从亲人相继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一个可以说说心里话的人。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戈尔波夫向龙镇海讲述了这个在半个世纪前发生的一段故事。
“我妈妈和舅舅,是莫斯科人,从小就是孤儿,两个人相依为命。我舅舅在工地上做泥瓦匠,母亲靠给别人洗衣服赚点钱。”戈尔波夫点了支烟。
“也给我一支吧!”就这样,龙镇海抽了生平第一支烟。
“那时候你爸爸在伏龙芝军事学院学习。据我舅舅说,有一次一个学员让我妈妈帮洗衣服,拿衣服的时候喝醉酒了,不仅不给钱,还想侮辱我妈妈,你父亲正好经过,就揍了那个学员,还给了我妈妈一点钱作为补偿。”
“从那以后,你父亲就认识了我妈妈和舅舅。他经常帮她们,还凑钱帮我妈妈买了一个旧缝纫机,这样我妈妈就可以做点缝补衣服的活,不用洗衣服那么辛苦。龙,你父亲,是个好人。”说完这句,戈尔波夫看着龙镇海,眼里露出一丝谢意,似乎在替妈妈感谢。
“他还教我舅舅中国功夫,让他学着防身。我舅舅说,我妈妈很喜欢你父亲,一直都很喜欢。虽然周围有很多人指指点点,可她一点都不在乎。你父亲,似乎也有一点喜欢我妈妈,真的。”
“难怪这事爸爸一直没跟我们提起。”龙镇海心想,老爷子有两下子。
“后来突然有一天,我妈妈不在家,出去给别人送衣服了,你父亲来找她,只有我舅舅在。你父亲说,接到命令,当天下午就要回中国,那天他把所有的钱,还有很多衣服、包、书都给了我舅舅,然后就走了。”
“我父亲和你妈妈,就再也没见过?”龙镇海问。
“我妈妈回来知道消息后,发疯似的跑到车站找你父亲。可是哪里找得到。她一直到深夜才回来,在家里哭了好几天,还大病了一场。”
“那再后来呢?”
“过了好几年,别人给我舅舅介绍了一份工作,在尼古拉耶夫,我妈妈就跟我舅舅过来了。她和一个当地人,就是我父亲结了婚,生了我哥哥,还有我。可我知道,她一直过得不幸福,她不喜欢我父亲,她喜欢的,是你父亲。”戈尔波夫慢慢的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风景,似乎回忆起母亲慈祥的笑容,那是这个世界为数不多的曾给他温暖的东西。
“你还有个哥哥?”
“是的,他参了军,死在阿富汗。知道这个消息后,我爸爸和妈妈都沉受不了打击,我爸爸1986年去世,妈妈88年去世,那年我19岁。我妈妈临去世前,把这个相框给了我,让我一定好好保存。可她连你父亲叫什么,都没来得及跟我说。”
龙镇海没想到戈尔波夫的身世如此悲凉,一时间也想不到什么来安慰他。
“那你舅舅呢?”
“他来乌克兰不久,就染上肺结核,估计是以前在建筑工地吸了太多灰尘,伤了肺。85年去世的。”
龙镇海本来只是想知道谁教了戈尔波夫功夫,却引来一个意想不到的结局。估计是他舅舅当初和父亲学武功时,就没学得太深,所以教戈尔波夫也会教点皮毛。
“你舅舅只教了你进攻,没教你防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