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6章 拖累

　　 “别在这儿跟我这儿说你们咋可怜咋可怜，这年头出来干活的哪个不是上有老下有小？哪有日子好过？”掌柜的骂的凶狠，双眼却红了，眼泪忍不住往下落，“这世道就是这样。我是开酒楼做生意的，不是开善堂救世的活菩萨！今个儿心软收留了你们，明个儿我这日子就得过不下去。”

　　 酒楼生意不好，请了那么多伙计也是浪费。掌柜的也不愿意这样，这都是他自个儿挑的伙计，这两个还是在他手底下干活干的时间最久的。哪能没一点儿感情啊？这光有感情有啥用？能当饭吃还是谁能可怜可怜他，给他一点儿银子？

　　 整日里入不敷出，还养着这么多张嘴，他自个儿的日子都快过不下去了。当个好人没钱吃饭，当个坏人还能活着。掌柜的一咬牙，让芝麻把这几个伙计往外赶，他说：“你们也别怪掌柜的狠心，这事儿要怨只能怨这世道不公，出个啥事而总拿咱这些小老百姓开刀。你们在我这儿也干不出啥名堂，说不定离了我这儿，日子过得更好。将来你们要是哪个在别处高就了，掌柜的好酒好菜请你们吃饭，就当咱们情分一场。”

　　 说罢掌柜的转身回了酒楼里面，伙计痛苦出声，还想扑过去抓住掌柜的说话，被芝麻一把抱住。

　　 “芝麻，芝麻你放我进去！让我再求求掌柜的，再求求他，我真的没不能没了活儿干啊！我的孩子还没断奶，家里头全靠我了啊！”那男子喊得嗓子都哑了，芝麻也没放他过去，只是抱着他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说道：“回去吧，虎子。掌柜的都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他不会改变主意的。”

　　 那男子见哭号没用，一把推开芝麻，揪着他的衣领骂道：“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在掌柜的跟前儿告我黑状，不然掌柜的咋会把我辞了？掌柜的管事儿的时候，我就在这儿干活了啊，他咋会辞了我呢？一定是你，一定是你！”

　　 芝麻听着他这么说也没动怒，这已经不是掌柜的辞退的第一批人了，每次人走一回就会这么闹上一场，他前面还能劝上两句，听得哭声多了，委屈的故事也听多了，他要是都放在心上那日子是过不下去了。

　　 如今他只剩下一声长叹，劝着被辞退的伙计快些离开，说不准将来还能找到一份儿好活儿。伙计闹上一阵儿，见芝麻不放他们进去，也就放弃了，要么哭着离开要么骂骂咧咧地走了。

　　 芝麻擦了擦额头的汗，叹了一口气，目光一扫恰好落到元小满身上，愣了一下，问道：“元姑娘，你咋来了？”他看到元小满胳膊上的篮子叹了口气，请着元小满进了酒楼，说：“酒楼最近生意不好，掌柜的胃口也不咋好。”

　　 他目光落在元小满的筐子上，共事这么久了，元小满是不是带着新点心过来，他一眼就能看出来。掌柜的连酒楼伙计都不愿意留了，估计也没啥胃口吃元小满新做的点心。

　　 “嗯。”元小满看到这一幕，心里头多少明白这一点儿，只是这会儿都到了酒楼里面，也不能转身就走吧。芝麻把她带到了楼上雅间，敲了敲门说：“师父，元姑娘来了。”

　　 元小满在门外头等了会儿，掌柜的才说让她进去。掌柜的就坐在一旁座椅上，身形佝偻，垂着头，花白的头发也散乱了。整个人像是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他听到椅子被拉动的声音，抬眸看了元小满一眼，有气无力地说道：“小满，你来了啊。”

　　 掌柜的看到元小满把篮子放到桌子上，也不如以往那么高兴，反而面露苦色，说道：“小满啊，我现在怕是吃不下你做的新点心了。”

　　 元小满在进来之前就猜到了这事儿，她把篮子往前推了推，说道：“掌柜的，这东西带来就是给你吃的。你要是吃着还凑活，留下吃就行了。生意不景气，我也明白。”她没开口提生意的事儿，掌柜的松了一口气。

　　 “我就知道你是个懂事儿的，跟你做生意总是能省不少心。”掌柜的说着叹了一口气，不过几日没见，这人说话处处透着疲惫，他也不再说元小满要是能跟着他干活的事儿了。只是看着点心片刻，眸中挣扎一番，最后一闭眼叹息道：“你来的正好，我确实有些话想单独跟你谈谈。”

　　 “掌柜的，你有啥话直说就行了。咱们做了这么久生意，我啥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有啥事儿咱们就直说，用不着遮遮掩掩的。”元小满这么说着，心里头大概能猜出来掌柜的要说啥话了。

　　 “酒楼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外面风言风语的，人人自危，是真的要打仗还是假的这事儿也没人能有个准话。一个个都忙着逃命，我这儿酒楼一天下来还不知道能不能有一两个人上门。”掌柜的想着都难受，他酒楼生意好的，左右镇子上的人都来他这儿买点心吃，这会儿连个吃点心的人都没有。他还要花着心思担心点心放坏了，操心自个儿酒菜生意不算，还要关心点心生意。

　　 一天到晚也没人来买点心。掌柜的悄悄打量元小满一眼，见她神色平静，这才继续说道：“点心生意也不行了，几天都没人上门来买点心。我这么说也不是说你点心做的不好，而是这世道就是这样。这点心也是咱两家分银钱，我这边整日赚不到银钱，你还要做着点心，往里面贴着银子。如今啥啥都贵，你这么做也是亏本。我寻思着……”

　　 元小满静静看着掌柜的，等着他开口说话。掌柜的都说了那么多回绝情话了，这回他给元小满留了脸面，顺着也就说下来了，“咱们这点心生意是不是可以停了？掌柜的这么说绝不是嫌弃你点心的意思，只是不想再这么拖着你。你要是不信，我把这几天点心的账本给你瞅瞅，你就知道现在情况啥样了。”

　　 账本看了又能咋样？元小满在进入酒楼前都看的明白了，以往宝祥酒楼门口立着大大的招牌，上面都写着新出的点心。两张桌子并到一块儿卖点心，就这样还供不应求，前来买点心的人大排长龙。如今宝祥酒楼门口萧条，摆出来的点心摊子不见了，门口除了被辞退的伙计都没人路过。

　　 如此惨淡的生意，点心生意又能咋好？谁也不愿意一直做赔钱的生意，而且这样的日子会持续多久谁也没个数。元小满没看掌柜的账本，只说：“掌柜的，我明白你的意思。现在点心生意不成，再这么撑下去也是个拖累。要是不成，就停下来吧。”

　　 元小满一松口，掌柜的面上就露出几分喜色，这样就减少了几分支出。他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又说：“咱们契书还在，这会儿情况特殊，咱们就不算啥违约不违约了，拿出契书撕了干净。要是来日生意好了，咱们再继续做生意，你看咋样？”

　　 继续拖着对元小满也没好处，元小满要是想要掌柜的赔钱，掌柜的定然不依。元小满不想继续折腾了，点点头答应下来，掌柜的让人取来了契书，元小满的契书也贴身带着，两人交给了彼此，确定无误之后撕碎了烧掉，如此关系算是断了。

　　 以后元小满再也不用想着做点心的事儿了，掌柜的让她把带来的点心拿走，元小满说：“掌柜的，你留下吃吧。咱们合作一场，这些就送你了。”她抱着立冬走出了酒楼，心道：她这算是失业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