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4章 会平静下来吗

　　 谣言传了这么久，人跑了这么多，就连元小满也控制不住想要逃开，害怕这场战争的到来。然而她从未想过这场战争来的如此之快，漫天火光将沉沉夜幕燃烧起来，照亮她的瞳孔，轰鸣声混杂着哭喊声划破寂静。

　　 这一刻元小满才真正意识到，她极力躲避的东西，最害怕遇见的终究是到了眼前，避无可避。她本能地转身往前一扑，把立冬紧紧抱在怀中，大喊道：“趴下！”

　　 火光划过马车旁，落入一旁的泥土中，带来熊熊烈火，空气里传来泥土烧焦的味道。立冬整张脸都埋在元小满怀中，双手紧紧抓着元小满的衣领，浑身颤抖。元小满把她抱得更紧一些，借着火光看清了几个小的脸。

　　 立春面上褪去了所有的血色，一手紧紧抓着身后的行李，一手伸向立夏立秋，将两个弟弟护在怀里。他肩膀有轻微的颤抖，看向元小满的眼神还有几分惶恐，透过他的眸子，元小满看到那身后炸裂开来的火光，他嘴唇哆嗦，颤抖着说：“姐姐……”

　　 元小满心疼不已，现在可不是啥悲伤春秋的时候，她紧咬牙关，说：“坐好。”她看了四周，火光照亮周围，这周围的风景她瞧着都不熟悉，应该是出来有一段路了。这会儿要想弃马车离去，就意味着舍弃这么多行李，不明智。

　　 左右走在路上有这么多的战火，坐马车还是走路没啥子区别。元小满心一横，扭头看着前面战火弥漫，狠下心来要出城，她话还没说完，马车猛然一颤，陆沉调转马头，马车开始往回行驶。

　　 元小满怒道：“陆大哥！”

　　 “战争一旦开始，城门必定封锁。小满。就算这个时候能走过去，也不可能出城了。还是先回家躲起来，见机行事，这种时候性命要紧！”陆沉说完凝神应对着眼前的情况，回程长路漫漫，沉沉夜色和火光交织，谁也不知道下一颗炮弹会从哪儿坠落下来。

　　 陆沉扬起马鞭，一贯冰冷的面上多了几丝凝重，不得不把全部的精力放到前路上，炮弹炸出来的弹火，时不时坠落的流火，元小满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她双手紧紧抓着两旁的东西，睁大眼睛仔细看清藏在夜色里的杀机。

　　 弹火燃烧后留下来的土坑，里面还有燃烧着的火星，碎裂的木头渣滓，不知会从啥地方跑出来的逃窜的流民，他们看见元小满的马车就跟饿狼看见肉一般，不要命似的抓住马车，嘴里嚷嚷着难听的字眼，他们有的身上还有燃烧的火焰，有的面目狰狞，想要抢走马车上的东西……

　　 立冬被吓得哇哇直哭，元小满怎么哄都哄不好，她皱眉看着前路，把立冬一把塞给立春，说：“你保护好立冬。”驾着马车前行还要提防着周围出现的危险，这已经是陆沉的极限了，这要是再有人闯上来，元小满不能全靠陆沉一个人动手。

　　 元小满卷起袖子，拿出准备好的匕首，一旦有人想要冲上来，都被她一脚踹了下去。一路上可怜的人那么多，就连立春都忍不住喊了一声“姐姐”，陆沉也没忍住回头看了元小满一眼。

　　 这姑娘表情从最开始都没有变过，元小满上一世已经见过了太多的生死，意外死亡还是死于战火，可怜的人可恨的人都有，这种事情见得多了，人的心也会跟着变硬了。

　　 如今战火四起，他们不能逃出城，留下来的人究竟会有啥样的命运谁也不知道。元小满清楚自个儿的本事，一个人的力量在战争面前是如此渺小，她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战争已经到来，她就算能豁出性命去，真的能护住几个弟弟妹妹吗？

　　 元小满清楚这个答案，她从来都是个自私的人，比起别人的死活她更希望能护住自个儿弟弟。一路上陆沉负责驾马车，元小满负责留意路上的问题，整个人全神戒备，有时候路过一个夜路都能碰到突然炸裂开来的木头火星，立春惊恐地睁大眼睛，下一刻就看到元小满飞身而起，手持匕首将火星避开，扫落一旁。

　　 动作干脆利落，她没有遮掩自己的本事，眉目间都是凛冽的寒意，仿佛一尊煞神。一条路走得无比艰难，熬到天色将明，几个人才回到院子中，元小满率先跳下马车，说：“你们有啥要收拾的东西抓紧时间收拾收拾，屋子不安全，咱们先躲到地窖里面避一避。”

　　 说罢不容立春他们愣神，先把立秋抱了下来，立夏把立冬交给元小满，自个儿跳了下来，立春还在马车上，元小满催促他道：“还愣着做啥子？立春，快下来。”

　　 立春怔怔看着元小满，片刻后缓过神说：“姐姐，我们不想办法出城吗？”

　　 战火已经点燃了，就算躲在地窖里面又能躲多久？终究是不安全。元小满抓住立春的胳膊，把他从马车上扯下来，说：“还不是时候，等等再说。”她抬手去解马车上的绳子，绳子一松，堆起来的事物摇摇晃晃就要坠落，陆沉眼疾手快抓住绳子再次抽紧，“我来弄吧，你去看看地窖。”

　　 元小满手中一空，绳子已经被陆沉抽走了，手中一空，她低头看去，手心里沾染着焦黑和鲜血，红的红黑的黑，一坨坨凝聚在手掌。她手心不觉得痛，这些血也不是她的，那是……那些人的？是啥时候沾染上的？她轻轻呼出一口浊气，小口吸气，鼻尖闻到的都是烧焦之后气息，一时间眼前有些晕。

　　 “小满。”陆沉声音猛然变冷，穿破元小满的耳膜传入进来，她一瞬间回神，本能地将双手背到身后抬头说：“我这就去看看。”

　　 在元小满一家搬过来的时候这地窖就在这儿了。元小满收拾家里的时候下来看过，地方大的很，足足有两间屋子那么大，四壁光滑，也没个能安灯的地方。地窖里是那种常年不通风的潮湿气息，不算刺鼻，她想着冬天要是存个什么菜，或许能用得着这个地窖，就把地窖收拾了出来这会儿下去看看，里面还挺干净的。

　　 就是啥也没有。地窖口也不大，元小满先爬上去，把被子褥子补包好了，顺着地窖口扔下去，立春他们找了不少吃的过来，烙好的饼子，没吃完的萝卜反正啥吃的都弄过来了，都用布子包着绑在身后，顺着地窖的梯子一点点儿往下爬。

　　 陆沉最后才下来，他用木板将门封上了，设了两处陷阱，又将地窖门口做了遮掩这才下来。

　　 地窖里面只点了两盏小灯，元小满抱着立冬，立春他们挨着元小满坐在一块儿，身上裹着被子，缩成一团。立夏立秋被吓得浑身发抖，裹着被子还能看出他们在发抖，反观元小满和立春倒是一脸凝重，跟天要塌下来似的。

　　 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边境小镇，远离朝廷也远离纷争，别说见过战火了，可能听都没听过，怎么可能不害怕？这一开战就用上了飞火流弹，举兵伐城已经是近在眼前的事情了。元小满他们留在这里终究不是事儿，也不知道这一块儿的官兵会不会组织百姓疏散。陆沉心思转了几圈，这才开口道：“先在这儿躲上几日，避避风头，等外面不再那么乱了，你们再想办法出城。”

　　 元小满看着陆沉，心里乱糟糟一片，问道：“陆大哥，外面会平静下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