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早就来了

　　 元小满方才还有那么一丁点儿同情元美香，可怜她所嫁非人，被夫家当做累赘一般扫地出门。她以为元美香和那些个元家人还是有点儿不一样，至少是个重情义的。都被夫家那般对待了，还如此无怨无悔，然而她现在只觉得那么点儿念头可笑至极。

　　 元美香脸上泪痕未干，脂粉斑驳，血迹干涸，眼睛里满是怨毒的神色，憎恶嫌恶一样不少。明明她方才哭得那般可怜，犹如雨打浮萍，转眼就要沉沦在风雨中一般。如今宁府人一走，她倒是变了模样，瞧着神情哪还有半分可怜的模样，简直就跟地狱里走出的恶鬼似的，恨不得把元小满撕碎吞下肚子。

　　 元小满自问这辈子没做出过什么天怒人怨的错事，本以为应该是不会在遇见这样的眼神，不曾想还是她太过天真了。在元家，她有利用价值的时候，那些人看见她就跟狼看见肉一样，眼冒绿光，口水直流，偏生还要装出一派慈善的模样，逼着她心生感激。她要是不愿意，撕破脸那群人就露出他们的獠牙，围着她团团转，变着法子想从她身上撕下一块儿肉。

　　 或许一块儿肉还不够，贪得无厌的人啥时候会够？元家人要是从元小满身上撕扯不下肉，就会变成元美香这般模样，满心怨毒，仿佛她一生的痛苦都是元小满害的。

　　 元小满怒极反笑，她朝元美香啐了一口，骂道：“我不放过你？这话真真是可笑！元美香，亏我还叫你一声小姑，你算算你做过啥事儿配得上我这声‘小姑’？你们一个个嚷嚷着我是丧门星，我倒是真想问问，我要是真的能克死人，你们咋还好好活着呢？”

　　 她知道可怜别人，却不知别人还未必把她放到眼里。元小满同情元美香的遭遇，还不曾多说句啥话，这人倒好见到她就咬，跟疯狗没啥子区别。她算是看出来了，元美香有情分，可她情分全都给了她夫家和元老太太；元老太太那样的人也有情分，一点儿不落都给了元大柱。到了她元小满这里，就只剩下那么丁点儿利用，反正她怎么做都是错的。

　　 “你说我克父克母，我爹死了，娘也走了，那么接下来该克谁？”元小满缓缓蹲下身子，和元美香平视，一双黑的眸子弄得像墨汁，里面似有恶意翻涌，最终都化为一片凉薄，她轻笑着说道：“是你，还是这个所谓的奶奶？要这能克死你们这些所谓的亲戚，我这丧门星当得也不亏。”

　　 元美香被元小满这语气唬得一愣一愣的，大白天的她被元小满几句话弄得抖了三抖，面上憎恶也散去不少，连她怀里的元老太太眼皮子都跟着哆嗦。

　　 这年头谁能不怕死？元老太太这半截身子入土的人都怕得要命，更何况元美香？她跟着元家人喊元小满丧门星，她不喜欢元小满这丫头，叫就叫了。被元小满这么一提醒，万一这事儿是真的，那她不也要跟着倒霉了？

　　 元老太太装不下去了，两眼一睁，指着元小满破口骂道：“我呸，你个小贱热，小小年纪不学好倒学会咒人了是吧？你少在这儿满嘴胡咧咧，我要是活不到百岁，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都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这话要是真的，奶奶你一定能活的长长久久。”元小满也不是啥善茬，元老太太不是在乎元大柱吗？她就可着元老太太的心往里面捅刀子，笑道：“咋说奶奶都有这么多贴心的孩子，相信多活几年也没啥问题。就是不知道小叔咋样了，我可听说那牢子里又黑又冷，吃不饱穿不暖，几日还要挨打。这么一想，我这丧门星下一个克死谁就说不准了。”

　　 元大柱是元老太太的心头肉，掌中宝，哪能听得别人说半句不好？

　　 “元小满，你找打！”元老太太一下子从地上蹦起来，动作敏捷一点儿不像是身子不舒服，两只干枯的手掌朝元小满脸上抓过去。她哪里是元小满的对手，元小满往后躲了两下，根本不用她动手，元老太太就自个儿绊着脚摔在了地上。要不是元美香手疾眼快扶了一把，元老太太就脸朝下栽在地上了。

　　 “没良心的东西，你就这么看着娘往下摔？元家咋养了你这么个白眼狼？”元美香扶着元老太太心惊胆战的，元小满朝她翻了个白眼。

　　 元老太太咽不下这口气，还想教训元小满，元美香赶紧抱住她，在她耳边小声道：“娘，娘，你冷静点儿！你你打不过元小满，别打了。”她算是看出来了，元小满根本是把元老太太当猴耍。刚刚闹了半天，元老太太连元小满一根头发都没摸到，反而自己要摔了，这要打下去吃亏的还是元老太太。

　　 “你撒开我，闺女，你撒开我！你没听到她刚刚咋说你弟弟的吗？你要还是我闺女，你就给我撒开！”元老太太正在气头上哪会听劝，元美香没法子，只能抱着她往一边拖，嘴里念叨道：“娘，娘，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是个丧门星，万一把你克着了咋办？你想想大柱，他还在牢子里关着。你出事了，他咋办啊？谁来救他？”

　　 元美香这话可是一下子戳到元老太太的死穴上，一肚子火气被扎开了一个小眼儿，一会儿就散没了。元老太太瞥了元小满一眼，捂住胸口，故作大度地说道：“成，今儿我就先不跟这小贱蹄子计较，闺女，今天娘听你的。”

　　 元老太太说罢从元美香怀抱里挣脱出来，抓着元美香就一路小跑，一边跑一边小声说：“美香，咱们得先救你弟弟。那牢子里哪是人待得地方？走走，你快带我去见那县太爷，咱们把你弟弟救出来。”

　　 又是元大柱！亲娘的心都偏到老五那儿了。元美香不大乐意，她瞥了元老太太一眼，心中有了猜测，故意说道：“娘，大柱这事儿我帮不了忙。”

　　 “啥？啥叫你帮不了？”元老太太一听这话气得直接撒开了元美香的手，先朝元美香背上捶了两下，怒骂道：“咋就救不了？你带着我去县太爷府里的时候不是能得很吗？那县太爷狮子大开口，要了那么多银子，娘让帮忙你也没搭把手。现在好了，我这缺德事儿也干了，银子好不容易凑齐了，咋就救不了了？”

　　 元美香撇着嘴，低着头小声说道：“你也知道你干那是缺德事儿啊。”卖了自个儿亲孙女去冲喜，也就元老太太干的出来。她亲娘为了这么点儿银子真是煞费苦心，又是装病又是哭闹。她刚刚跪在宁府门口的时候，说不准元老太太就在人群中看着呢。

　　 元老太太又结结实实打了元美香两下，打完还觉得不解气，拧着元美香的耳朵命令道：“你少在这儿跟我说有的没的，今儿无论出啥事儿，你都得带我去见县太爷把你弟弟捞出来，你听到没！”

　　 元美香瞅着元老太太胸口，她打人的时候还不忘捂着胸口，银票一定藏在那儿了吧？

　　 “娘，我能带你去县太爷府里，那些人看得都是我夫家的面儿。如今我已经被休弃，想再带你进去怕是不容易……”元美香低着头，肩膀抽动，看上去好不可怜。

　　 元老太太没觉得半分心疼，咬牙骂道：“你个没出息的东西，咋能在这个时候被休了？路桥村那家人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自个儿送给宁府的布料有问题，还赖到你头上。你也是个没出息的，他们休妻你就答应啊？还跑到这儿巴巴来给他们求情，一点儿都不像我，这事儿要搁在我头上，我非得把他们天给捅破了不成！”

　　 元美香缓缓抬头，看着元老太太的眼神说不出失望还是别的，“娘，你早就来了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