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落的扭头就走,颇有点不欢而散的感觉,之后也大多数只是静默的坐在一旁,或者与贴身丫鬟说笑几句。春光正好,清净的田野,远处的美景,近处的美人,很是赏心悦目。
李承昊不自觉多看了几眼,觉得自己被勾引,就生出几分烦躁,便让鹰扬牵了马过来。
“我们去前面跑一圈。”李承昊拍了拍马鞍说道。
鹰扬称是,伺候他上了马,调转了马头才发现孟君役还站在原地未动。
问道:“君役怎么不上马?”
孟君役拱手说道:“殿下有鹰扬将军相伴,草民很放心,倒是侧妃留在这里,皆是一众女眷,草民留下来,万一有什么事情,也好周全一二。”
李承昊想了一下,略一点头,“也好,你就留下吧,有劳了。”
“殿下也万事小心。”孟君役的视线落在他的右腿上,抱拳躬身的行了一礼。
李承昊轻点了下头,已经调转过去,“叱”了一声,驾着马往前跑去,孟君役忙叫住了罗小哥,嘱咐道:“你跟上去带路,要仔细,若是有什么事情,赶快回来报我。”
罗小哥正色称是,赶紧上了马跟上去。
“孟公子怎么不一起去?你明知道,有翎羽在,不会有什么事?”零落清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孟君役转身过来,笑道:“但是翎羽她打不过我。”
零落挑眉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正对着孟君役怒目相视的翎羽,笑得梨涡若隐若现,说道:“怕是翎羽不久就要找你打上一架了。”
孟君役双手背后,清俊的脸上带着和煦的笑,衬着他的翩翩白衣,颇为玉树临风。闻言无辜的一撇嘴,“孟某真是冤枉了,这自古男女力量悬殊,加之翎羽姑娘本来也就瘦弱,孟某胜之不武。”
零落咬咬唇,像是思考了一下,说道:“这样吧,看在你上次替我善后的份上,我去帮你讲情,让她放过你,如何?”
孟君役呵呵一笑,“侧妃不愧是算盘打的好,这也太会做买卖了。”
“那公子这样帮我,难道仅仅只是因为好心?”零落凉凉的反问。
孟君役脸上的笑淡下来,换了个称呼,说道:“姑娘若是觉得在下居心不良,那不如我们就来结个盟,只有上了同一条船,在下的种种行为也就算有了个由头。”
零落美目轻闪,稍稍翘起唇,微冷的目光定定的看着他,说道:“我可是太子的人,公子就不怕?还是说,公子想通了,决定回归正统!”
“姑娘怕吗?”孟君役反问,他毫不避闪地与她对视,眸色清淡,并无李承昊的高深莫测,见零落不说话,又道。
“姑娘仗着太子对你的信任,将平亲王府闹了个天翻地覆,毁了他的眼线不说,还夺了他的钱袋子。即使他一时半会儿不会察觉,可即使是偶尔会打盹的猛虎,那也还是猛虎,一旦他醒来,可就不只是被咬上一口那么简单了。”
零落唇角轻扬,“或许我的运气好呢!我上次不就遇到了公子吗?”
孟君役很认真的点头说道:“所以说,姑娘若是愿意跟在下联手,以后还会有更多这样的便利。”
零落微微侧了头,瞪着灵动的大眼睛,带着几许天真地问道:“零落只是一介女流,学识浅薄,鼠目寸光。我不惜得罪太子,只是觊觎平亲王府的侧妃之位,就算猛虎醒来,我也可以再喂给他几只兔子,再哄睡了他就成。”
说完,抿嘴甜笑,“所以,我不太懂公子的意思。”
孟君役不以为意地浅浅一笑,“姑娘刚才跟殿下的对话,我可是听的一清二楚,还有姑娘曾经苦口婆心的劝导殿下为民做主。”
他停下来,直直看着零落渐渐淡下来的笑容,声音轻而诚恳,“君役坚信,姑娘与常人不同,姑娘虽只是女流之辈,却有心怀天下的胸怀。那日姑娘有句话说的极好,这好好的安平盛世,唯有平亲王殿下才能延续!”
零落看着他,目光微冷。
“我是太子的人。”
“良禽择木而栖,太子并非明君。”
“这样的人更易掌握,不像平亲王又臭又硬。”
孟君役眸光沉稳,“姑娘看中的,不正是平亲王殿下的刚直。”
零落冷笑,“笑话,我何时看中过他!”
孟君役略略上前一步,眼神带着逼仄,却没让零落觉得任何不适。
只听他沉沉说道:“朝局一夕之间换上的重臣,几乎全与平亲王殿下有过交情,我不相信,这只是巧合。”
零落扬起下巴,微微一笑,“公子太看得起我,零落如何能左右朝局,后宫不可干政,公子可千万别在殿下面前说我的坏话。”
孟君役面色无波,视线追随着零落的目光,好像要挖出她深藏在眼底的秘密,说道:“殿下回京不久,唯一一次外出去的春风楼,就与素不相识的贺大人相谈甚欢。私盐案中,又与苏大人结于莫逆,君役打赌,现在那个让殿下赞不绝口的佟大人,不久就会坐上吏部尚书的位置。姑娘的玲珑心思,真真让君役折服。”
零落心里一凛,觉得自己真是太小看这个孟君役,这些她与陆攸宁花费大量心思的事,就这么被他抽丝剥茧的一件一件的翻出来。她不由就在想,李承昊表面上的高深莫测,运筹帷幄,会不会全是依靠这个人,才会让人难以琢磨。
她眨着水盈盈的大眼睛,纯善又不谙世事的外表,将她沉重的心绪很好的隐藏起来。
说道:“公子实在是太看得起我了,深闺妇人,从哪里懂得那么多的事?再说了,零落即使再手眼通天,也不可能左右朝廷认命。”
孟君役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叹了口气,笑道:“也罢,孟某今日确实有些唐突,姑娘不信我,也在情理之中。不过,姑娘也要坚信孟某的心意,不仅仅只是仰慕姑娘的才能,还因为平亲王殿下是难得一遇的明主。
正如姑娘所见,殿下远离朝堂多年,母族势微,空有战功在手却无朝堂根基。
姑娘很清楚,殿下不缺君王之信宠,不缺储君之姿,不缺定国之魄力,最缺的,便是能安邦治国之良才。
所以,请恕君役纠察探底,在君役窥得其中奥妙之时,甚是替殿下高兴,不管姑娘背后所属哪方阵营,就目前来看,姑娘所做之事,大体上的受益者,都是殿下。
还是那句话,姑娘所作所为,怕是已经引起了太子的怀疑,姑娘万请小心。无论如何,若有在下能够效力的地方,姑娘尽管吩咐!”
说完,这个神秘莫测,又气度非凡的男子,整衣举臂,对着她行了个大礼,说道:“聊了许久,已是有损侧妃清誉,君役先退下了。”
看着他慢慢走远,零落心下震荡,不止是因为孟君役看出了他们的计划,还因为他至今都掩藏的身份。
若能得李承昊身边之人的信任,自然比她苦口婆心的劝导李承昊走上夺嫡之路要好得多。孟君役的话很清楚,他跟在李承昊身边,就是冲着上位去的,虽然不知他为何会如此信任自己,但这起码,他们的目的一致。
而这同样的目标,对零落现在来说,是最难得的。她有他没有的情报资源,他却有她一直想要的信任与肯定。她的精心筹谋,在李承昊眼里只是阴谋诡计,想获得李承昊的信任,实在太难。
零落承认,孟君役的提议很让她动心!
见孟君役走得远了,翎羽立刻就上前来,冷着脸有些不满。
零落笑,“翎羽你还是要学着习惯他的存在。”
“奴婢觉得他没安好心。”翎羽冷声冷气的。
零落不介意,还意有所指的说道:“他可是深受平亲王信任的人。”
翎羽抿紧了唇,柳眉皱起,虽然没再说话,但也看得出她满心的气闷。
张妈妈早就将吃食备好,却一直不见李承昊他们回来,直到零落觉得时间太久,正在要孟君役出去找人时,李承昊黑头黑脸的回来了。
“殿下走的很远吧?赶紧净手吃点东西。”零落迎上去,无视他即将爆发的脸,柔声说道。
李承昊眸色沉沉地看着她,那双眸子低沉得几乎能拧出水来,他只看着她,那眼神尽是探究与不满。他身上自带的冷气,让旁边的金玉咽了咽口水,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零落神色无波,眨着无辜的大眼,笑问:“殿下这是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妾身?”
李承昊银牙暗咬,笑容冷淡地说道:“这里没什么好景致,回去收拾东西,启程去北郊的庄子上踏青。”
零落黑葡萄般的水眸转了转,笑道:“是,一切由殿下做主。”
回去的时候,李承昊全程骑马,零落独自坐在马车里。帘子是掀起的,可以远眺远处的田野,田间有果树,地里有劳作的农人,见到王府的马车,远远就跪下来行礼,一切看起来都是宁静的。
零落探头看了一眼始终冷着脸,眺望着远处的李承昊,他似乎在跑马回来以后就情绪不对了,或许,有些事情还是被他看到了。
一想到这里,零落就笑出来,看来,就算是没有她,某些事,还是一样会碰到他面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