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断章娶亲(4)
翌日因着是太后出宫的日子,倾歌便早早地起床梳妆,来到宫门的时候,发现朝臣宫奴黑压压站了一片,再往前,惊觉皇后率着一众宫妃已在队伍前面候着了,她心底兀自一个咯噔,连忙快步走上前去。
入眼便是太后与皇后依依话别情景:“你素日贤德,自进宫起便一直尽心尽力打理后宫,皇帝有你这样的皇后,是他的福气。”
初春的清晨还透着薄凉,皇后的面容却微微泛着绯红,越发娇俏:“母后这么说真是折煞臣妾了,儿臣还盼着您早些回宫再向您多多请教呢。”
“瞧瞧这小嘴儿啊,那是真甜。”太后乐得眉开眼笑,转眼又与皇后身后的沈秋月说了些体己话,无非都是些场面话,倾歌静静在一旁看着,旋即又不禁在心底低笑:便连场面话,也没她的份。
她为防被太后奚落,方才便索性挑了个不起眼的位置低头立着,此时闻言不由抬起头,好死不死对面偏偏正好是那人,他一身明黄修身直立,嘴角勾着薄薄的笑,看起来似在恭恭敬敬听太后说话,却突地朝着她这边瞥来一眼,倾歌直直的目光便这般冷不防地撞进了他的眸子里,当即有些面热,想着昨夜之事不禁又有些恨,干脆放直了眸子直直朝他瞪去一眼,谁曾想竟又教太后瞧了个正着。
她朝她看过来的时候便不如前几位那么好的脸色了,倾歌咬牙暗暗等着挨批,却在此时,只听皇帝沉声道:“母后,儿臣扶您上轿。”
太后闻言,不甚心悦地收了冷冷打在倾歌面上的眸子,在他与身边宁疏影的搀扶下一步步朝着身后早已备好的轿辇走去,几个太监连忙压下轿子,在一阵盖过一阵的千岁声中,太后率先上了轿子,宁疏影正要踏上去的瞬间,却突然转过了身。
皇帝叫住了她。
皇后眸色微微一变,已悄无声息竖起了耳朵听他二人对话。
倾歌站得远,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见皇帝从袖中掏出了一个物事递到宁疏影手上,就见她面色一瞬飞红,旋即又含情脉脉地看了他一眼,这才转身上了轿。
散去的时候,秋萤紫娥二人一左一右拉住了倾歌手臂,带着她快步地朝着灵凤宫的方向走得飞快。
倾歌反应过来时,见她二人面上满是别扭,她微微一愣,一时反将心中的不快抛开,扑哧一声笑了。
“娘娘,亏您还笑得出来!”秋萤松开她的手臂气得在原地跺脚,那边,紫娥也一脸不赞同地发声:“亏得您昨儿个来来回回做了那么多次的点心呢,皇上他这样,也忒气人了。”
倾歌不禁转眸看向了紫娥,就见她一脸忿忿不平地看着她。
哎,她这几个丫头之中,便连平日个最沉得住气的一个都为她打抱不平了,那人这次是不是真的太过分了。
“朕怎么气人了?”
一道低醇的嗓音突然自身后而来,秋萤二人吓得不轻,反应过来时已经双膝跪地:“奴婢罪该万死!”
倾歌转身便见那人正大步朝着自己这边而来,她心中有气,哪里愿见他,索性礼也不行转身就自顾自走开,谁曾想还没走出两步就被那人一个飞身挡住了去路。
倾歌险些撞上他高大的身躯,当即越发气恨,抬头正大了眸子狠狠瞪他:“有轻功了不起是不是!”
“是。”来人迎着她恶狠狠的眸光,眉眼含笑地就要去揽她,却在还未触及她手臂的刹那被她一把跳开。
两人隔着三四步之遥,倾歌脚下踩上了一个圆滚滚的石子险些栽倒,好不容易站直了身子,她猛地蹲下去抓起地上的石子就凶神恶煞往旁边的荷塘里扔去。
砰咚一声,荡起一池春水,荷叶的身形也因着这突如其来的力量而剧烈摇晃。
“什么时候学会把气撒到这些无辜之物身上了?”萧玄景两步走过去,眼见她气得两颊通红,不禁失笑出声。
倾歌瞬间却仿似被人踩住痛脚一般陡地弹起身子,“是,我怎么忘了,这是你专门为她辟出来的荷塘!我触犯了你的禁忌,现在你要怎么罚我,是下天牢还是凌迟处死?”
远处玄舞欢欢喜喜追过来,本欲找她说话,乍然看清这情景,当即吓得顿住了脚步。
皇帝远远立在一旁冷冷凝着她,那沉黑的眸子里,有怒恨,有狠厉。
倾歌眸中的泪沉沉坠坠却不甘落下,直到紧等慢等等不来他的回答,两行热泪毫无预兆便扑簌簌滚下来,她抬手狠狠一抹,对着他极快地蹲身一福,转身小跑着离去。
身后跪在地上的两个丫头这才真的犯了难,主子走了,皇上却还在,她们追不是,不追也不是,两人面面相觑,无语问天。
萧玄景没有看倾歌离去的方向,只是沉沉盯着眼前的荷塘,周身都是寒气。半晌之后,他突然提步,走出的方向,却完全与灵凤宫背道而驰。
蔡康在一旁看得直着急,心底甚至已经预见日升殿即将而来的冷气,他心底一计较,脚下已经朝着那道挺拔的身影追了上去。
“皇上,奴才有话。”
萧玄景的脚步不停,“蔡康,马上差人去拦住大将军,就说朕有事问他。”
“……喳。”
南断章方踏进日升殿大门,便见皇帝正背对着他兀自望着屋顶跳来跳去的朱雀鸟出神。
脚步止住,他轻咳一声,俯身跪拜:“微臣参见皇上。”
“大将军,朕记得楼兰国君兄妹一行离去当日,是你主动请命护送?”
萧玄景背对着他,幽幽低询。
断章心口一划,眸底些末情绪流转,撑在地面的双手暗暗握紧,“是。”
皇帝微微侧头,语气轻漠,“送至何处?”
“回皇上,过了麦积山。”
“言则,过了边疆?”
断章咬牙,“是。”
皇帝却在此时冷声笑了:“那么,依大将军看来,他们可否安全返回国都?”
“回皇上,楼兰与大夏朝中间虽遥隔若羌,然西部诸小国以楼兰尊大,若羌小国,非不得已,不敢轻妄。”
“可是朕得到的消息恰好相反!”他话方毕,皇帝却已勃然变色,倏地转过身两眼冒火直朝着他打来,一阵风起风落,断章跪在地上,头埋得很低。
皇帝冷冷盯了他半晌,一把将手中的密函摔在他面前,断章后背微微一颤,默默拾起,上面是叶弧烈修来的密函――
叶卡青被人劫持。
直直盯在锦帛上叶卡青三个字上,他握住锦帛的指尖越收越紧,深吸了一口气,他咬紧牙关,正待开口,皇帝的低怒再次自头顶打来:“堂堂的一国公主无端遭劫,传出去大夏朝与楼兰的颜面何存,朕的天威何在!”他突然两步来到断章面前,赫然怒视着他:“朕给你三日期限,不管你用何法子,三日之后找不出人,新账旧账,朕一起算!”
断章前脚刚走,原本候在大殿之外的蔡康旋即步入,他犹豫片刻,终低道:“皇上,七公主求见。”
萧玄景眸色森冷,“不见。”
蔡康抱着拂尘欲言又止,眨眼间却见他一个飞身已将檐上朱雀一把捉在手里,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捏疼了,那鸟儿叽叽喳喳地叫,扭着脖子一阵阵啄他手背。
蔡康察言观色,眼见他眸色和缓了一些,又低道:“奴才听说公主方从灵凤宫里出来。”他话方毕,果见皇帝眸色徐徐一凝,他心下一喜,正欲再开口,皇帝的声音却在此时冷冷打来:“蔡康,你近日话多了。”
他说着,已一把松了手中朱雀,大步朝内殿迈了进去。
蔡康呆呆立在原地,一瞬有些哑口无言,主子的心思,他是越发猜不透了。
其实七公主到底去没去过灵凤宫他根本不不知情,可从前无论何事凡是与灵凤宫有关的,皇帝何时放任过?而今这光景,当真是教人捉摸不透了。
偏偏灵凤宫那位也是个倔脾气,每次这俩人一置气,连累的都是他们这些奴才,蔡康想着脚下已快步朝内殿走去,越是这个时候,越得好好伺候着。
看来即日起许多事他又得多多上心了。
因着太后离宫不必日日去请安,倾歌心底委顿,索性称病对谁也闭门不见,连着两日,玄舞连着多次被她遣了回去,便连沈秋月的贴身丫头来传话也吃了她一回闭门羹,日升殿那边,却全无一点消息。
倾歌越想越气,第三日索性早早起身梳妆大大方方出去,错的人是他,凭什么躲起来的是她,不公平!
却未曾想,方出了宫门,便叫玄舞挡住了去路。
“嫂嫂!”
倾歌理也不理,快步朝着御花园方向走去,玄舞在后面追得辛苦,两人一前一后,同样气喘吁吁。
“嫂嫂你听我说,我真有事儿找你!”
倾歌心想她来找她,无非为着她与那人之间的事,她心下越发气恨,每次争吵都是他老神在在等着她低声下气找上门认错,这次她偏不去!
她心里装着事,几个追在身后的丫头细声提醒她全然听不见,待得险些撞上迎面而来的一堵肉墙时,她心口猛地一缩,脚步险险收了回来。
眼前的人,是皇后。
“妹妹急匆匆的这是要上哪儿去?”
皇后眉眼含笑,声色却隐见幽冷。
倾歌经她一提醒,抬眸一看才发现自己直直冲去的大道正通向日升殿,她暗暗咬紧牙关,直想砍去自己一双脚,真不听使唤。
猛地,她却抬起了头,急急看了皇后一眼,她们二人相向而来,这条大道通向的就只有一个方向,那么,她是方从那人那里出来了?不自禁地又看向皇后,竟发现她面若桃红气色粉面含春,倾歌心底狠狠一缩,竟气得心口发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