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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离殇 两处沉吟各自知(10)

  “猎鹰”心头暗叫不好,连忙运起轻功朝着他们落脚之处而去。

   身后,一阵阴冷的掌风却不由分说猛地打来。

   几番急闪骤退,“猎鹰”终于在第二个转角处,成功将身后之人甩开。

   站在通往密室的拐角,他整理了一番行头,面色如常地回到密室,与紫蟒打过招呼之后,便佯装困倦回到了榻上。

   心底,却久久无法平静。

   若非他曾向普光大师习得移形换影,他或者,并不能这么轻易脱身。

   移形换影这套功夫,一直以来世人都只闻其名却未曾见真身。在普光大师之前,他也一直以为传闻只是传闻,当不得真。

   整套功夫讲究的就是一个字:快!

   移形换影,是普天之下习轻功之人毕生所求之巅。

   方才,他却险些被那老头追赶上来,不过毫厘之差,那人使出的那一掌便险些落到他的后背。

   那老头的武功内力,可见一斑。不止如此,他的武功路数竟也是如此诡异,便连那千钧一发之际的那一掌都透着十足十的霸气和邪恶。

   传闻中,圣莲教的圣女本领高强,美艳动人,却性情怪异,座下设两大长老,分别是黑面阎罗和白面阎罗,分管圣莲教七十二堂,圣莲教的势力遍布大夏疆域各处。

   然而,及至如今,那圣女的模样,除却两位长老和总坛里的贴身侍婢之外,便鲜少有人见过。

   也即是说,圣莲教里上至总坛,下至各大小堂,平日里的大小事务,都尽在在那二位长老的掌控之中,凡是入得圣莲教之教徒,必是顶恶当头,加之倚仗圣莲教诡秘恶毒的武功,游走江湖中,杀人如草芥。

   他不禁又想起那老头盘腿练功时的情景来,蛇蚁鼠虫,皆作了练功之用,如此阴邪,竟与外界传闻丝毫不差,那么,若是倾儿当真落到了他们手上,她现在又该受着怎样的折磨?

   他将指节捏得咯吱作响,却在此时,无意中瞥见门口的紫蟒弯身去捡拾起偶然掉落地面玉笛的姿势。

   那脚法,非是常年打桩练下的基础,绝不可如此娴熟稳实。

   他之所以知晓这一点,源于皇室与清梵寺数百年来的渊源。

   也即是说,这紫蟒,或是和尚出生。

   有此一假设,他倒想起了方才之事,密室里的教徒个个守口如瓶,他适才起身与紫蟒攀谈,不过也抱得一丝侥幸,,没曾想,他的回答……

   看起来倒是并无不妥,只是,他半紧半松的口气,倒有几分像他的口吻。

   那么,一切便只有一个可能,这紫蟒,与他一般,都有意从对方身上探听消息。

   若是果真如此,那,他不会深究他的身份,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猎鹰”眸色微眯,心底,暗暗拿下了一个主意。

   翌日,石砌通道的深处,两个黑影相对而立。

   “我凭什么相信你?”紫蟒冷冷的低询。

   “猎鹰”眯眸轻笑,看进了他的眼:“就凭你反问我的这句话。”

   紫蟒眸色微怔,不解地看向他。

   “猎鹰”勾唇,轻挑了眉角:“阁下愿意与我出来,已证明了你现在同我一般,急需志同道合的伙伴。阁下若信我,则你我殊途同归,阁下若不信,便当我在说谎,那么,我既已掌握了你内应的身份,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过你?”

   空气寂静得出奇,通道里没有风,两旁烛台里的烛火火焰猎猎,面前翦手而立唇角微勾的男子眸底一片森然,浑身透着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令人不敢直视。

   电光火石的对视过后,紫蟒深吸了一口气,抬眸,看向他:“你要我如何做?”

   “猎鹰”墨眸微眯,直直迎上了他的眸子,声色冷冽坚毅:“我要见方丈。”

   玉儿实在没想到,她会再一次来到那个她曾经逗留过一夜的集镇上。

   依陆聃的意思,他们要回江南,须得打此经过。

   她不停地将头转来转去,看着身边的新奇玩意。刚刚用过早膳后,陆聃说带她在城里转转,她自然兴致高涨。此刻,他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手里,听着她一路的聒噪,而不再像先前那样隔着一段距离。

   当他们顿下脚步时,玉儿抬头,入目的金字招牌上面看到了四个气派的大字:“福瑞客栈,呀,这就是那夜我住的那家客栈。”

   他点点头,牵着她走进去。

   “我们今夜是要投宿在此吗?”她顿下脚步,抬眸看他。

   他眸色一怔,唇角微弯,颇有些爱怜地抚了抚她瘦削的肩头,温声道:“是,你身子不好,不宜长时间赶路,除此之外,我也要腾出时间去找一辆马车。”

   “不要。”随着这一声,玉儿已一把甩开了他的手,直直退后了一大步。

   陆聃转过头来,墨眸微眯,迎着西边的落日余晖,看进了她的眸子。

   他便只这般看着她,半晌不说话。

   玉儿垂眸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想起自己方才的大力,不禁又有些面热,慌忙抬眸,低声道:“我身子好得很,不需要坐马车,别看我是女子,真要赶起路来,你不定便能超过我呢。”她刻意将语气放得很轻松。

   陆聃近到她身前,垂眸,对上她的眸子,挑眉一笑,“这么有自信?”

   玉儿扬眉,眉角又不禁小小地蹙起,“我不想住客栈,可否?”

   她语里微带了祈求,便是这低低细细的一声,委委顿顿,他心底纵有千般不解,又如何。

   她背对着落日,余晖在她身上打出了一片柔和的光圈,衬得她原本微有些苍白的笑脸娇俏又柔美,直教陆聃心底一片柔软。

   原来,爱上一个人是这样的滋味,便是如他这般铁骨铮铮常年与刀光剑影为伍之人,也能遭遇这样百炼钢或作绕指柔的时刻。

   甘之如饴的遭遇。

   他伸出手,单指将她鬓角的发丝撩到耳后,温了眸子,暖了语气,“便依你吧,不过,咱们不能不吃饭,我知道离这不远有一家面店,阳春面油而不腻,很是好吃。”

   玉儿听毕,先是眸色微怔,接着歪头,笑了。

   临走之时,她下意识又朝那个客栈投去一眼,手指却不由自主地蜷紧。

   她方才,只说了一半。

   她自恃体力不弱是真,然而,更大的原因却是,她害怕。

   下意识的,说不出来缘由。

   总之,她不敢进去。

   他口中那家阳春面果然不错,玉儿正吃得津津有味,对面早已吃好的男子眼中却晃过一道狡黠的光,随即伸出长长的臂膀,直向玉儿的脸庞。

   天,他要干什么!

   玉儿倒吸一口气,来不及反应,就感觉到他温热的手指抚上她的唇角。惊的她就要大叫,却见他抹掉一滴汤汁,几乎是强压住笑意的开口:“吃东西如此不斯文,真不像个女子。”

   玉儿头脑倏地一顿,脑里竟随着他的话刹那一片空白。

   似乎,许久许久以前,也有个人用这样的口吻骂过她。

   颇为嫌弃,却又深藏无奈的语气。

   莫非,便是他吗?

   她想到此处,嘴里已经下意识说了出来:“你这人,哪有人这样说自己夫人的。”

   她话刚脱口,却又不禁一阵面热。这话,不是变相承认自己相信他的话了吗?

   陆聃一双炯目直视着她晶莹的眸,被她不同于那日的装扮所衬出的娇俏美丽所震动。

   却在此时,耳边传来一阵嘈杂,二人相视一眼,疑惑地循着声音看去,远远地看见街面一个满面通红,锦衣绣服的小老儿正气喘吁吁地追在一个妙龄少女的身后,口里粗声粗气地大喊着“死丫头,站住!”

   街面上的人被这一前一后的两个人冲散到了两边,众人的目光却都不约而同地循着他们奔跑的方向看去。

   相似的场景又一次划过脑际,来不及多想,玉儿已经起身朝着那二人的方向追去。

   陆聃看在眼底,放了一锭银子在桌上,不顾身后老板大叫着给多了的急声,提步跟了过去。

   “玉儿,你身子方好,慢些跑。”

   陆聃在身后叫着,已然飞身直朝着那个少女的方向而去。

   玉儿却仍旧跟在那小老儿的身后跑着,脑海里那些相似或相同的场景还在来来回回地晃,她心头阵阵凌乱,额角不禁沁出了丝丝细汗。

   陆聃从天而降,便那般修身玉立地落到了那奔跑的少女面前,稳稳当当阻住了她的去路。

   “让开,让开,谁都不能阻止我跟天佑哥在一起!”

   那小丫头嘶声叫着,撒泼一般直朝着陆聃身上拳打脚踢。

   他二人身后,那小老儿和玉儿一前一后也追了上来,眼看他横眉怒眼便要朝那丫头打将上来,谁曾想,却有个更快的身影冲到他身后,叉腰挽袖,一把揪住了他的后领,竟硬生生将他拉转了身,在众人惊讶的神色当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朝他身上踢打上去。

   “王八蛋,光天化日你也敢强抢民女,看姑奶奶不打得你满地找牙!”

   她蛮横地低吼出声,拳打脚踢,毫不留情。

   那小老儿被打的连连惨叫,那边厢,那原本躲到陆聃身后的小丫头却在此时惊慌失措地叫喊着跑上前来,“不许打我爹爹,你是谁,不要打我爹爹,爹爹!”

   “爹爹?”

   玉儿正要出手的一拳硬生生顿在半空,震惊地回过头,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冲到自己面前的小丫头。

   耳边,那小老儿叫苦连天的声音终于清晰传来:“我教训我自己的女儿,怎么就招你惹你了!你这姑娘,长得人模人样的,如何竟满大街撒泼?”

   “我?”

   玉儿愣愣地看着因她突然松手而连连后退的小老儿,正要回话,陆聃强忍着唇角的笑意,上前将她一把护在了身后,看着那小丫头将那小老儿扶起来,方缓声道:“误会误会,拙荆方才是误将这位老爷当做了欺男霸女之人,才动错了手,看在她也是一片好心的面上,还望老爷海涵。”

   那老头儿将自己方才的狼狈草草收拾了一番,颇有些怨恨地看了他身后的玉儿一眼,语气不甚好地挥手道,“罢了罢了,你们走吧,别打扰我管教女儿!”

   “爹!”他话方出,那边厢,那小丫头又一次气得跳脚,竟转身又想跑,却被那小老儿紧紧抓住了。

   两人争执不休之际,玉儿不禁暗暗扯了扯陆聃的衣袖,在他看过来的瞬间,朝他使了个眼色。

   陆聃会意,拿她无法,只得依了她。

   由而又上前朝着那老头儿鞠了一躬,低询出声:“不知小姐是犯了何事,竟劳您老这般费心?”

   老头儿闻言,似乎被人戳中了痛处,不禁唉声叹气了好一番,这才道:“此事说来话长……哎,真是一言难尽哪!”

   玉儿实在没想到,那小老儿口中的“一言难尽”的事,竟与她当初走过的那条山中小径有关。

   原来,月前开始,便不断有妙龄少女失踪的事传出,而这些失踪的少女个个都是上山拜佛之后再也没回来的,丢了女儿的人家连夜山上去找,每每得到的消息都是方丈月前便下山云游去了,寺院里只有一个小和尚在打理,他却坚称自己由始至终都未曾见过那些女子。

   丢了女儿的人家越来越多,此事便惊动了官府,然而,众所周知,那玉佛寺乃千年古寺,更得大夏朝先皇亲赐匾额庇荫,官府的老爷以此为由,拒绝上山查证此案,百姓心中虽有怒而不敢言,家中有闺女的人家,便都不敢让女儿上山求神拜佛了。

   方才那小丫头心中一直爱慕着她远方表哥,谁曾想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自小便是个不肯轻易认输的女子,加之玉佛寺又是千年古寺,便动了上山求姻缘的心思,她爹爹不让,将她禁了足,之所以有今日大街上这一出,是她趁丫头送饭的当口逃了出来。

   玉儿听罢,震惊之余,心底不禁一阵后怕。

   不日前,那个店小二为她说指上山的路,就是这条小路。

   当时不觉得,现下想想,那店小二与她说这些话时,确有异样之处。

   想来,山上必定有蹊跷。

   她思及此处,便有心上山一探究竟。

   陆聃并非是个好管闲事之人,只是听罢她的一番话后,临时改了主意。

   他只是想,若非她后来碰巧在树林里迷路了,想必也难逃此劫。

   那些人吃了熊心豹子胆,竟敢将心思动到她身上。

   单是这一点,他便不能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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