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巫蛊之祸(1)
宁寿宫。
太后气得将方送进来的晚膳全砸了。
“薛嬷嬷,这还是我的儿子吗?还是我那个孝顺的儿子吗?”
薛嬷嬷连忙上前扶她去躺椅上坐下,又倒了一杯茶递到她手上,方低道:“太后,您要看开一点,皇上没变,只是被那个南倾歌迷住了,只要那个女人不在皇上身边,皇上一定会变回从前那个皇上的。”
太后晃似已被激得失去了所有主意:“照你说,哀家该怎么做?”
薛嬷嬷闻言一怔,却又暗自缩了缩脖子:“老奴,不敢说。”
太后陡地看向她,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你说,哀家恕你无罪。”
薛嬷嬷眸底一抹阴狠划过,她斜挑了深深塌陷的眼角,冷声道:“让她永远从皇上眼前消失,只要她不在皇上面上晃悠,太后再为后宫添些佳丽,时日一长,皇上自然会将她忘了。”
太后闻言只越发愤恨:“不行,哀家今日不过说了那妖女几句,皇帝都不惜与哀家翻了脸面,如若教他知道是哀家有意害南妃,还不将哀家,将哀家给……”
薛嬷嬷打断了她的神思:“太后……咱们不便动手,有的是人对那南妃不满意,还怕宫里没人对付她吗?咱们只需要暗中支持就好,到时候大祸已酿,即便皇上心中有怨,自有人做替死鬼。”
太后眸色一怔,旋即喜上眉梢:“说得对,薛嬷嬷,从今日起,你替哀家好生留意。”
“老奴领旨。”
入了秋之后,天气便越渐转凉了,那小家伙,已在她腹中待了近三个月了。
倾歌摸着自己已渐渐凸起来的小腹,嘴角浮出丝满足的笑。
在经历了爱恨情仇以后,还有大部分生命留下,那些生命属于她自己,属于她腹中的孩子。
这是自打她入宫以来,过得最平静安和的三个月。
这一点,她倒是格外感激萧玄景的,自打上次他们争吵之后,他也再没来过她的寝宫,他不来,那些暗中各宫派来虎视眈眈的眼线冥冥之中也消停了不少。
她身子渐渐重了,更是越发嗜睡贪吃,自打他特许她不必去宁寿宫请安之后,她出宫门的时候就越发少了,便是偶尔出去,也只在灵凤宫外面走一圈就回来,全当消食了。
御花园与她相冲,她在那里好像没有碰到过一次好事儿。所以,那里她惯常是不去的。
玄舞倒是隔三差五地过来,她不和她闲话家常了,而是发现了新鲜“玩意儿”,只是,不知若是教萧玄景知道她把他的子嗣称作“玩意儿”,会不会气炸。
大部分时候,她总是去太后宫中请过安之后就来她的宫里,蹭完了早膳之后,就巴巴地黏在她身边,用脑袋去蹭她微凸的肚子,跟里面的小家伙说着话,也不管它是否能听见。
倾歌有时看她模样实在傻,便开口笑她,她却说,这是她未来的小侄子,将来长大了是要唤她小姑姑的。
好吧,这个理由,她无法反驳。
“嫂嫂,听说今日有个初来的小宫女不懂事,端茶的时候烫着了皇兄,五哥命人将她杖责五十,蔡康亲自监刑。”
“是吗?”倾歌凝眸,淡淡道。
“五哥从来没有因为这样的事迁怒过宫中的奴才,这还是第一次。”玄舞说着,又去偷瞥她的目光。
倾歌凝眸一笑:“新人不懂规矩,总是要吃些苦头的。”
“不是这样的,闻说那婢子之前曾在暗处说嫂嫂不是,皇兄这是为嫂嫂你出头。”玄舞急急辩解着,怕她不信,又紧紧握住她的手:“嫂嫂,五哥他心里始终是为你着想的。”
倾歌冷笑,他心里有他,她便也非得将他放在心上吗?
什么叫多余?夏天的棉袄,冬天的蒲扇,还有等我已经心冷后你的殷勤。
她知道她是为她好,可是,她实在不知该如何与她说明白,她不在乎,也根本不关心萧玄景做什么事是不是为了她。
他愿意做,那是他的事。
“嫂嫂!”见她迟迟不说话,玄舞不禁也着急了。
倾歌将她的手执进手心,抬眸道:“丫头,别光只说我的事,说说你。”
“我,我有什么好说的?”玄舞不解,扬声而询。
听说中秋之时,北狄大皇子便会如期而至,正式向皇上提亲。
倾歌想到这里不禁眸色一沉,她悄无声息握紧了玄舞的手,探声道:“比如,那个莫修。”
“莫修?”玄舞眉眼轻皱,若非倾歌提起,她都快将那个半路相逢的男子忘了。
他们抵达帝京的头日,他便以家中老父身子欠安为由与他们辞行了,临别之时,还特意跟她说有缘再聚,她当时就觉得好笑,他们不过萍水相逢,他在北狄,他们在中原,更遑论他们还常日生活在宫中,怎么可能再聚!
倾歌看她面上一片坦然,看起来倒不像有丝毫为情所困的模样,莫非,是这一途她都看错了吗?
“嫂嫂,你别打岔,我跟你说真的,再过几日便是皇兄的寿辰了,已拟定了在花萼楼设宴,你好好准备,届时好好与五哥赔个礼认个错……”
“我不去。”
玄舞的话生生被她打住,乍听她的话,陡地抬眸道:“为什么,你可别犯傻啊,皇兄宠你归宠你,他身边还有那么多尊牛鬼蛇神虎视眈眈着呢,你就不怕有一天自己当真失宠了吗?”
倾歌冷然一笑,她有什么好怕的,莫说她现在已不爱他了,便是还爱,他后宫庞大她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玄舞见她不为所动,心下当真急了,她陡地扯紧她的衣袖,“就算不在乎你自己,你还不在乎你肚子里的孩子吗?你怀了皇嗣这宫里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人人巴不得你犯错抓你小辫子呢,那都是因为顾忌皇兄才没敢对你使坏,你要再这样下去,等到哪一天皇兄真的对你冷了心,指不定你们娘儿俩将来要过什么日子呢。”
倾歌心底倏地一个咯噔,她缓缓抬眸对上了玄舞的眸子,这些,她倒是没想过,可是,显然她说得有道理,在宫里,她想过平平淡淡的日子,太奢侈了。
她不由自主抚上了自己微凸的肚子,至少,她不能委屈了她这还未出生的孩子。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吵嚷之时,倾歌的脚步乍然顿下。
这几日她身子有些不适,闵太医今日来把脉之后说是孕期正常风寒,孕期不能轻易服药,便托小蚁子跟他走一趟,取些药材回来熬了喝下。
眼见小蚁子许久都不见回来,主仆几人便商量着出来看看,正好让倾歌走动走动。
倾歌被秋萤紫娥一左一右扶着,循着声往前走了几步,却见迟玉阁外围围了一群人,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心中始终对御花园存了些畏惧的,此番也只打算远远看看就好,她朝身边之人使了使眼色,秋萤二人会意,扶着她又往前走了几步。
隔着桂树的枝叶看去,却是太后皇后宁贵妃等人,韩嫔也在,还有一个宫装女子,正是那位清姑娘。
数十名内侍宫女环在众妃四周。
这些人排场真不小。
倾歌心底却不禁又有些神游,那位清姑娘,进宫近半年了,几度传闻得皇帝临幸,却到如今还没正式封嫔许妃,真不知道萧玄景是怎么想的。
却在此时,一道突来的低吼将她的神色唤了回来。
“大胆,太后面前岂容你放肆,来人,给我搜搜他身上到底藏了何物。”
“是!”
说话之人是皇后,她话方出,便有几个奴才朝着颤身跪在地上的太监而去。
“娘娘,奴才没有啊,娘娘……太后开恩哪!”
这声音,好熟悉!
倾歌一惊,垂眸看去,却见那地上正跪着匍匐在地不断叩拜的人不是小蚁子是谁!
再不迟疑,她快步走出。
“慢着。”倾歌倏地发声,她上前先是向正满面怒容的太后问了安,又往前走了几步,终于在一人面前站定,“皇后娘娘,此事必有蹊跷,便是太监,也是人生父母养的,断不适合这般羞辱了他们去。”
太后冷声而笑:“那依南妃的意思,应当如何?”
“这……”
“母后,您不可以这般仁慈,这太监这次竟敢害皇后娘娘,若给了他机会,下次不定更作出什么天理不容之事呢。”说话的是韩嫔,她说话间,瞥向倾歌的眼角余光里透着阴狠的嘲讽。
倾歌心底暗惊,却只听有一道声音道:“太后,按说清尘并非宫中之人,不该管宫里的事,只是韩嫔娘娘的话确实在理,这奴才是南妃娘娘宫里的,这次害皇后,指不定下次便轮着谁了,更遑论娘娘腹中还怀着皇上的血脉,万一出了什么闪失,该如何是好?”
好个许清尘!这么快就找着靠山了!
倾歌眸底泛起丝轻漠的笑,深吸了口气,强令自己将眸子自小蚁子鼻青脸肿的面上移开,冷冷抬眸道:“要搜可以,如若搜不出个所以然来,妄生事端者,也决不可轻饶!”
“母后,便按南妃妹妹说的办吧,也免教别人说咱们皇家仗势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