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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重逢――从别后,忆相逢(2)

  陆聃看着周围人头攒动的黑衣人,紧紧将玉儿护在怀中的同时,眸底阴狠暴戾的可怕。

   与此同时,黑衣人中央,一个黑衣人的眸子却紧紧锁在玉儿的脸上,那深沉的眸底,像是着了火!

   玉儿主动将手心滑进陆聃的大掌中,心底,各样思绪纷繁复杂。

   他如此做,即便残忍,也是为了她。这般时刻,她竟这样拎不清。

   他本是心思极其缜密之人,若非她闹得这样一番,他如何会察觉不到那黑衣人的动静。

   也不至于,二人落到如此困境。

   她之前对他的诸般怀疑多么无稽,当初便是他将她从那处陡崖救了回来的,他常说她傻,却不想,她为了救萍水相逢的小叫花,他为了救素昧平生的她。

   他们原来,一样傻。

   她不禁又下意识加重了伸出另一只手去抓紧他的手掌,她知道此情此景,多说无益,可是,她想让他知道,哪怕感受到,她信他!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时,不能同生,自当同死!

   他果然感受到了,身子一僵,低眉垂首对她抚手细慰,眸底温情点点,全不见前一刻的杀伐之气,全不将周围的黑衣人放在眼底。

   仿佛,自始至终,他们都不曾置身这样危难的险境。

   玉儿不禁弯唇,回了他一个清甜软软的笑意。

   这样一副鹣鲽情深的情景丝毫不差落在隐在人群的中那个黑衣人眼底,他将牙龈咬得酸痛,隐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他想毁了眼前之人,包括她!

   不过短短时日,她竟这么快便投入别的男子的怀抱里了吗?

   倾儿,她怎么会?

   南倾歌,你怎么敢!

   陆聃抬眼扫视了一圈眼前围成黑压压一片的黑衣人,想必,他们便是惹得山下百姓人心惶惶的始作俑者。只是,这些黑衣人少说也有数百人,如何竟能在寺中藏匿月足时日而毫不露蛛丝马迹?

   “能徒手伤我教内之人,想必阁下必是高人,便让老朽来会会你!”随着这一声,玉儿只感觉自己周身拂过了一阵细微的风,待得转眸,竟见原本与他们隔着一段距离的老头早已移到了他们跟前。

   不过一霎!

   玉儿感觉自己的身子被身边之人又揽紧了些,转瞬,他低沉的嗓音便自头顶慵懒响起:“想必这位便是大名鼎鼎的黑面阎罗了。”

   只是,更令她心生畏怕的,却是那条紧紧盘在蓬头垢面的老头腰间的手臂般粗细的蛇,她并非是个胆小的女子,蛇虫鼠类,她也并不十分怕,只是此人衣着面貌奇特不说,平白盘了一跳蛇在身上,周身更是散发着一股难以言说的斜狂,实在不禁教人心生畏惧!

   陆聃的言语似问,却是笃定一切的口吻。

   黑面阎罗?便是说的这个讨人厌的老头吗?

   陆聃斜挑了眉角迎上了身前的童颜鹤发的老者,便是瞬刻之前,他还没猜透他的身份,只是,但凡在江湖混过的,谁人不知江湖中有个诡谲而杀人如麻的邪教圣莲教,而圣莲教中的双面阎罗两大长老,在江湖人中的传闻更近乎神乎其神,由而,从他周身散发出的嚣张气焰,加之他腰间的那条黑斑蛇,他便大胆地做了揣测。

   眼前的老者微怔,下一刻,却仰天张狂大笑,笑声回荡长空,阴森异常。

   “阁下好眼力,却不知,阁下又是何人?”

   问话之声阴沉邪肆,与方才大笑之人完全判若两人,玉儿硬生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声惊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便在她忍不住伸手去揉自己的手臂之时,耳边陆聃的嗓音压低自头顶打来:“无名之辈,不提也罢。”

   他话方脱口,诸人只闻得身前一声幽深的冷哼,便听那老者的声音继道,“既如此,那便恕老朽不客气了!”

   玉儿闻言,不禁狠狠瞪他一眼,这人,字字句句尽是要与陆聃分出个高低胜负,却还处处要彰显一些他先礼后兵的架势,如此一个跋扈之人,却要强装识得礼数之人,实在教人恼恨!

   然而,他肯做到如斯地步,总归也多少有些教人刮目相看,便是这游丝般的刮目相看,令她突然生了赌一把的意念。

   “以多欺少,算什么本事!”她低声咕哝出声,却字句不差落入了那老头的耳。

   这黑面阎罗在江湖上是个令人闻风丧胆之人,世间万物之中,唯爱蛇虫,不近女色,由而,自始至终,目光都未曾在玉儿面上停留过,及至此番,他斜飞了长儿灰白稀疏的眉毛,将那双处处流露邪肆之气的双眼眯成一条细缝,锐利地朝她盯了过来。

   陆聃下意识将玉儿的身子往后揽,自己挡在她的前头,与此同时,只听那老者尖着嗓子冷哼道:“依你所言,该当如何?”

   这声音,真像深宫里待了一辈子精于算计老于世故的老太监!

   玉儿想到此处,不禁有些失笑,却又刹那蹙起了眉头,都这个时候了她怎么还笑得出来,再者,她如何,竟会联想到深宫里的老太监?

   深宫,那听起来,与她的生活相隔了何止十万八千里?

   心底一丝异样浮起,却立刻被眼前所处遭遇强强压下了,她自陆聃身后走出,脑袋一歪,抬眸正色道:

   “依本姑娘所言,这场仗本便不公平,若是你们一起上,我家相公必定吃亏,若是你们轮流上,那无异一场车轮战,说到底,还是凭着人头的优势企图耗尽我家相公的精力,如何算得公平?”

   “长老,少跟她废话,杀了他们,为我们死去的兄弟报仇!”

   “对,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耳边的叫嚷声不断,更近乎愈演愈烈,便在此时,无人留意的一霎,“猎鹰”眸色轻掠过左前方一处正簌簌抖动的草垛,他唇角微勾,趁众人不备之际,将指间一支羊皮纸卷自身后扔了出去,他斜眼一瞥,果然见那支纸卷滚到了那个草垛旁侧。

   那是他这些时辰摸清楚地下通道后,暗地里画的地图。

   只是,未曾想竟这么快便派上了用场。

   而藏在那草垛后面之人,他虽未曾亲眼所见,但畏怕到瑟瑟发抖的程度,在他目前所知诸人中,唯有一人。

   ――小和尚。

   那羊皮纸卷上面除却他所绘地下通道地图之外,背面他还书了一句话,那是危难之时,他为他们拟的置之死地而后生的一条路。

   这小和尚虽说早已遁入空门,骨子里却是个贪生怕死之辈,他此番若还想求得自保,一者设法离开此地再不回来,二者,设法将地图交至云何等人手上。

   一者,他自救,二者,他冒着与众人一道赴死的决心救人。

   他赌的,便是他出家之人的慈悲心,由而,成与不成,便在他的一念之间了。

   只是,方才,她竟然叫别的男子“相公”,莫非他们已经!

   他的拳头握得越发得紧,此番磨难过后,他一定要听她亲口解释,至于那个男子,若是教他知道他碰了她,即便今日不葬身于此,他也必定不饶他!

   “伤了我圣莲教中之人,便是破了我圣莲教的规矩,我岂能容得你二人活命!”

   尖锐森冷而夹杂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玉儿冷冷一扬眉,轻哼道:“规矩自古便是为打破而立,既如此,又如何算得规矩?”

   老头儿邪肆的笑意随即而来,说话间,腰间的蛇也分担了他身体里一份阴狠一般冷冷地向她吐着信子。

   “你这小丫头牙尖嘴利,我倒要看看一会儿你成为我身上这条蛇的腹中之食时,是否依然如此!”

   “你!”

   “上!”

   “是!”

   响天震地的一声,数百人齐齐朝他们二人冲了过来。

   眼见一场打斗难免,玉儿索性张嘴狠狠咬了离最近最近的一个黑衣人的手臂,竟生生令他疼得哭爹叫娘,却陡地一掌便要朝她胸口拍来,千钧一发之际,陆聃看得怒红了眼,一把将玉儿拉入怀中,终于险险避开了那一掌。

   他揽紧玉儿足尖点地的瞬间飞身而起,又狠狠一脚剔在了方才险些伤了她性命的黑衣人的胸口,在他连连倒退之际顺势抽出自己腰间的软剑,边打边顾忌玉儿的周全,这些黑衣人皆非等闲之辈,十个八个他还能轻松应付自如,而今成群地涌来,奈何他分身乏术,约摸百来个回合之后,他便渐渐落了下风,左肩更是因为替她挡下的一刀而鲜血淋漓!

   他杀红了眼,玉儿却看得急红了眼,她恨极了,若是她习得些末武功,若是她昨日在街头并未好管闲事,若是她不曾遇见他……

   然而,如果终究也只是如果,当如果毫无现实可言,那么便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他身上又新添了好几道伤口,这些黑衣人会使毒,他们袖中藏着背部呈绿色,多瘤状突起的条形虫子,那些虫子,总能在他们的主人即将成为陆聃刀下之魂时蠕动而出,那虫子并未沾到他们身上,可是,激烈的打斗之中,玉儿却变得异常冷静,由而,她终于辨出那些虫子原是幼体天蚕,最令她惊惧的,却是当一只幼体天蚕误落到另一个黑衣人身上之时,他竟瞬刻面部溃烂而死。

   她惊得滞住了呼吸,知道那幼体天蚕必是剧毒之物,整颗心却因着这样的认知而几乎跳出了嗓子眼,却在此时,陆聃揽着她的左臂因替她挡掉一只突然飞来的幼体天蚕而生生挨了一刀,他手臂陡地一松,竟不由自主松开了她。

   玉儿看得又慌又急,一心一意只希望那些砍在他身上的刀剑能尽数移到她身上,若非他有心护她,他或许不会受这么重的伤,他现在浑身都是血,她是累赘!

   她这么想着,却全然忘却了自己如今脱离了他的臂膀便处于更危险的境地,一个黑衣人瞅准了时机扬起手腕便要将袖中的毒虫放出,便在这生死危难的一霎,玉儿的身子却被人一把揽了过去,她随着他飞身而起的瞬间,惊魂未定之际,突听得耳边一声低沉的嗓音,“倾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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