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大赦天下(25)
“六王爷与沈姑娘闹成如今这般,明摆着是沈姑娘不满意她姐姐的结局,殊不知,她那个姐姐本便是朝中要犯,又是三贤王至亲之人,皇上能允她一具全尸,已是法外开恩了。”
断章摇头一笑:“说到至亲,自小长大的姐妹之情又岂是寻常情感能轻易比拟的,她如今这般,亦算得情理之中。”
叶卡青徐徐抬眸,朝他苦声一笑:“将军,你又何苦变着法儿慰我心安呢?”
断章挑眉:“此话怎讲?”
叶卡青摇摇头:“我如今的处境,便是如同当初的沈姑娘一般,进退两难,我实说告诉你,我心里对你们那个皇帝不是没有怨的,可他之前为你我做的,我也一样记着。”
断章沉叹一声,无话。
叶卡青主动靠进他的怀里:“罢了,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命,真到了那一日,只盼皇上能网开一面,若是不能,我也还是大夏朝的将军夫人,是小长安的母亲。”
华裳宫。
“娘娘,娘娘,好消息!”
佩环高声叫嚷着,兴冲冲地奔了进来。
皇后放下手中的书,转眸见她气喘吁吁的模样,不禁佯怒道:“也是习过诗书的人了,怎么还这般冒冒失失的?”
佩环终于喘匀了些,面上还是一片喜色,又朝她跟前凑近了几步,颇有几分神秘地压低声音道:“娘娘可知昨日皇上寝在何处?”
皇后的眉眼一瞬黯了下来,他寝在何处?现如今整个宫中也只有一后一妃,而他,只怕早忘记大夏朝还有个皇后了。
佩环见得此番,心知她这是又为宸妃专宠之事闹心了,然而,她即将要说的事,便与这个有关。
“娘娘,奴才方才经过御花园,听见几个奴才议论纷纷,上前一打听,您猜怎么着?”
皇后默默将拿起的书又放下,抬眸朝她看去。
佩环眉眼含笑地凑到她耳边,低声道:“皇上昨儿个寝在日升殿!”
皇后陡地抬了眸子,“此话当真?”
佩环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奴婢何时与您说过假话?”
皇后却又一瞬拧了眉心:“可是,昨儿个皇上不是还带着宸妃出宫了吗?”
佩环面上一瞬凝了一抹冷笑:“那又如何,宸妃娘娘那个性子,日子短了皇上还能当是新鲜,不与她计较,日子一长可就说不准了。”
皇后一瞬看向她:“此话怎讲?”
佩环越发得意地笑了:“娘娘,您还不知道吗?这世间的男人,谁不喜欢温柔似水的女子,更莫说还是堂堂九五之尊了,那宸妃娘娘性子鲁莽,还隔三差五地跟皇上使性子,时日长了,皇上自然也便腻了。”
皇后却对她的话半信半疑:“你当真这么想?”
佩环重重地点头:“可不是,虽说昨儿个皇上带她出宫是真,但明显俩人最后闹得不欢而归,皇上昨儿夜里连她宫里都没去,定是被她气得不轻,那宸妃娘娘又是个倔脾气的主,这俩人之间这么耗下去,主子您的机会不就来了吗?”
“本宫能有什么机会?”皇后听到此处悲戚一笑,眼底一瞬便爬出了浓浓的幽怨:“从前豆蔻年华,也不见他对本宫有过丝毫情意,而今,更不可能了。”她低眉自嘲一笑,又道:“再说,他昨夜没去宸妃寝宫,兴许是政务缠身,这妄自揣测的苦头,本宫断不愿再吃了。”
“娘娘!”佩环急得跳脚:“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兴许是您唯一翻身的机会了!”
日升殿外,秋萤躲在暗处许久之后,终于见蔡康自殿内步出。
她面色一喜,四下一瞥过后,突然趁旁边立着的几个宫奴不注意,冲上去一把拉住他就往墙后拖。
“秋萤姑娘?”
蔡康终于站定,乍见是她,不禁一瞬皱了眉头。
秋萤为主心切,又候了他这许久,此番便直言直语了:“蔡总管,昨儿个皇上和娘娘到底怎么回事?我们主子一回宫就将自己关进房间里,连晚膳都没吃!”
“这我哪知道?”蔡康理着拂尘,一脸“你问错人了”的表情。
“你怎么不知道?”秋萤声音一瞬拔高了两度,她目不转睛的盯着他:“昨儿个可是你跟在皇上和娘娘身边的,你不知道谁知道?”
蔡康一脸无奈:“我真不知道。”
秋萤猛地推了他一把:“你不是还为上次的事生气吧,我说你堂堂内务府的总管,也太小气了些!”
蔡康沉叹一声:“姑奶奶,我当真不知情,光天化日的,你这般拉拉扯扯,叫别人见了成何体统?”
秋萤又推了他一下:“那你倒是快说啊,俗话说得好,心病还须心药医,对症才能下药,咱们知道了前因后果,才能替主子们分忧不是!”
话到此处,她突然神秘兮兮地看着他,幽声低道:“我可是听说今儿个皇上在朝堂上又拿臣子开刀了,咱们这样做,也是为大臣们考虑不是?”
蔡康此番倒是微惊了面色,朝她挑眉道:“你个小丫头,消息还挺灵。”
“那是!”
秋萤朝他扬眉一笑,又开始眼巴巴地盯着他。
蔡康见躲不过,只能四下瞥了一番,觉得此处实非说话的地儿,便拉着她又往隐蔽处走近了些,站定后方压低声音道:“我当时在轿外赶车,也听得不是很清楚,只听得宸妃娘娘似乎提到了选秀,想来便是与此相关了。”
“难怪娘娘都气哭了!”秋萤气得跳脚,气冲冲地转身便走。
却被蔡康一把拉住:“方才不是说要替主子分忧吗?”
他还以为她有什么好法子呢。
秋萤气呼呼地朝他一瞪,脸色已不复方才:“分什么忧,等你们主子娶了新嫔新妃,让她们替他分忧去!”
“哎你这个丫头,脾气还是那么横啊!”
“你也不差!”
傍晚的时候,龚璃跟奶娘坐在院子里,与小皇子玩闹。
也不知怎么的,小皇子突然就哭闹起来了。
奶娘住的礼仪房平日个人事不多,消息也较其他各宫迟缓了些,由而,及至此时她尚不知帝妃正闹着矛盾。
一边抱着小皇子哄,一边脱口便道:“想是今儿个没见着皇上,想念他的父皇了吧。”
尾音未落,那边厢,龚璃的面色已然陡地一变。
紫娥拼命给那奶娘使眼色,暗示她不许再说。
此时此刻,日升殿。
皇帝刚拿起一份奏折,突然又徐徐放下,眉眼一凝,沉声道:“蔡康。”
“奴才在。”
他身后的蔡康抱着拂尘,躬身低应。
皇帝不动声色地挑高了眉角:“听说今儿个宸妃宫里的丫头来找你了?”
“是。”
“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蔡康。”
皇帝陡地厉了声色。
蔡康方支支吾吾道:“……奴才不敢说。”
皇帝冷声一哼:“还有你不敢说的事?”
蔡康紧了紧手中的拂尘:“奴才怕说了,皇上一怒,又罚奴才去御膳房劈柴。”
“你再不说,朕现在便罚你去。”
“皇上……”蔡康动了动唇角,犹豫了一番方低声道:“秋萤姑娘跟奴才说,宸妃娘娘昨儿个回宫之后便将自个儿关进房间里,连晚膳都推了……还说……”
“嗯?”
“还说娘娘气得哭了一夜,今儿个眼睛都肿了。”
砰的一声,皇帝端起的茶盏倏地放下。
“胡闹,身子不好,还这么不懂得爱惜。”
蔡康暗暗低眉:“这也不能怪娘娘,娘娘心里深爱着皇上,知道选秀的事,自然是要生闷气的。”
皇帝陡地凝向他:“你明知选秀之事……”
蔡康抬眸与他对视:“可宸妃娘娘不知道啊。”
皇帝怔了片刻,突然便幽了声气:“蔡康,朕看你胆子是越发大了。”
蔡康将头压得越发的低,“奴才有罪。”
皇帝冷冷挑眉,又一次端起了茶盏,喝了一口方道:“那你倒是说说,你何罪之有啊?”
蔡康一直埋着头:“奴才不该擅自揣摩圣意,不该擅自替皇上分忧。”
皇帝陡地冷了声气:“你这话是不该吗?”
蔡康双膝跪地:“奴才知罪。”
皇帝这才勾唇笑了:“那朕给你个戴罪立功的机会,你要是不要?”
“奴才谢皇上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