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5 章
苏轻窈到底不是那等娇弱女子,刚才那一会儿是真吓着了,现在回过神来,又回到寝殿中,自然就没那么怕。
不过还是有些心惊胆战罢了。
桃蕊给她上了温茶,叫她慢慢吃,苏轻窈小口喝着茶,道:“刚我害怕,都是未曾注意过陛下可受伤?”
柳沁和桃蕊对视一眼,俩人刚才一门心思都在苏轻窈身上,倒是谁都没关心过楚少渊。
这会儿被苏轻窈一问,竟是答不上来。
苏轻窈见她们面面相觑,当即明白过来,便也没追问:“一会太医来了瞧瞧就好,我是没什么事,安神汤便不吃了。”
柳沁没说话,这事是陛下特地吩咐的,得看一会儿太医知不知情,若太医也得了口谕,这安神汤娘娘还是要吃。
等苏轻窈脸色好些了,桃蕊才伺候她净面漱口,换了件家里穿的常服。
衣裳刚换好,太医便到了。
苏轻窈抬头一看,还是个熟人,上回谢婕妤落水,也是这位年轻的张太医赶去看诊的。
他一进来便给苏轻窈行礼,让苏轻窈坐在椅子上,自己则站在一边给苏轻窈诊脉。
等两手都听完,他又谨慎地给苏轻窈看手诊,最后迟疑道:“娘娘并无大碍。”
苏轻窈顿时就笑了,说:“我就说吧,不过受了惊,真真一点事都没有的。”
太医都这么说,两个宫人便都松了口气,不过张太医话还没说完,就听他继续道:“娘娘白日受了惊吓,夜里恐会梦魇,晚上临睡前还是吃一副安神汤,明日便就无事了。”
苏轻窈无奈,却还是道:“好。”
趁着太医在,柳沁便上前问:“我们家娘娘身体可好?”
苏轻窈如今是昭仪,太医院一月要请一回平安脉,她刚当上昭仪还不满一月,这会儿正好让太医瞧瞧。
因着苏轻窈没什么大碍,张太医的神色就很放松,说话也没那么含糊:“娘娘身体康健,脉象沉,自是朝气蓬勃,就连一些常见的小毛病都无,很是令人羡慕。”
柳沁和桃蕊当即便高兴起来,对张太医道谢。
张太医见她无事,便打算告辞,却不料苏轻窈出言拦住他。
“一会儿用完晚膳,你再过来一趟,还没给陛下看呢,”苏轻窈想了想,又道,“陛下今日也受惊不浅,总归不能等闲视之。”
张太医是个聪明人,这事不是陛下口谕,他却是点头道:“是,臣遵旨。”
等他走了,苏轻窈趁着楚少渊没回来,便让柳沁和桃蕊给她腰上和腿上上药。
柳沁学过按摩,手艺还挺好,苏轻窈趴在床榻上,舒舒服服让她俩伺候。
“今日是挺累,不过也很值得,下回还不知什么时候来。”苏轻窈感叹一句。
出一趟宫不容易啊,在宫中一成不变的日子确实很安逸,却没什么趣味,少了些激情。
她这会儿其实还有点晕,也没意识到自己是在楚少渊的寝宫,就这么露着背让柳沁按摩,嘴里还念叨。
楚少渊一进来就听到她那话,也一下子看到了她雪白的后背。
苏轻窈在宫中已经算是不懒的了,比旁的宫妃都爱出门,经常会在绯烟宫后殿转上几圈。就这样,她的脸蛋依旧白白嫩嫩,一点都不显黑。
她大概是天生丽质,确实不容易晒黑,因为这个优点还挺自豪的。
昭仪娘娘脸儿白,背更是白嫩,一眼望去,只觉得白到发光,什么都看不清。
楚少渊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待回过神来时,苏轻窈已经红着脸坐起身来,把那身雪白肌肤捂得严严实实。
“陛下。”苏轻窈小声唤他。
楚少渊不自在地轻咳一声,大步进了寝殿,坐到苏轻窈身边,偏过头去看她。
就看她虽然因害羞脸红,神情却很放松,便知道她并未被吓得惊了神,瞧着是一如往常。
楚少渊问她:“晚上想用些什么?跑了一下午,这会儿饿了吧。”
苏轻窈想了想,小声说:“陛下,臣妾想吃烤肉串。”
中午用到涮锅,苏轻窈就有点馋羊肉串了,用嫩嫩的羔羊肉串在竹签上,撒孜然、辣椒粉,再用炭火烤制,味道又香又足,好吃极了。
楚少渊道:“中午刚用过热锅,晚上吃烤肉串仔细上火。”
苏轻窈不说话了,她就那么可怜巴巴望着他。
楚少渊:“……”
行吧,简直抵抗不了。
“那就让少做几串,”楚少渊道,“尝尝味便是了,以后若是想吃,提前叫御膳房选好羊,咱们冬日再吃。”
苏轻窈顿时笑了,使劲点了点头。
“好,陛下最好了!”
惊马之后,楚少渊的心情就跌落谷底,刚出去发了一通火,吓得御马苑上上下下噤若寒蝉,就连仪鸾卫都不敢造次,抓了人直接带下去审。
楚少渊在外面大发威风,黑着脸一顿处置,回到寝宫里,一看苏轻窈的笑脸,顿时觉得什么气都没了。
他心情一好,脸色就跟着好起来,由阴转晴不过片刻功夫,看得娄渡洲直感叹。
御马苑这边的护卫主要由仪鸾卫负责,如今出了事,自然也是仪鸾卫受罚,跟娄渡洲没多大关系。
不过楚少渊心情不好,跟娄渡洲就有很大关系了。
他原本以为这次又要阴天好几日,结果刚一进寝殿,昭仪娘娘随便说了两句话,陛下就笑了。
这本事,真是令人惊叹。
听到能吃烤串,苏轻窈就很高兴,她想了想又点了两个菜:“也不知这有没有百合,晚上用百合煮粥,很能清火,再做个冬瓜海米羹就更好了。”
苏轻窈也不是随便就如此说的,楚少渊脸色不好她看得出来,这是故意逗他开心,让他放松呢。
但楚少渊却一点都没有自己被哄的自觉,他以为自己是在娇宠她,还有点莫名的满足感。
“行,都依你。”楚少渊点头,冲娄渡洲拜拜手。
趁着御膳房备膳的工夫,苏轻窈跟楚少渊分别沐浴更衣,把一身尘土都洗净,待换上舒适的常服,这才觉得舒坦些。
“腰腿可还疼?”楚少渊边吃茶边问。
苏轻窈笑道:“尚可,柳沁给臣妾按了按,又上了药,倒是没那么难受了。”
楚少渊便道:“等回宫让医女给你瞧瞧,以后多骑几次,就不会这般。”
两个人说着闲话,御膳就摆了上来,等用完膳,楚少渊便去对面的茶室批折子,而苏轻窈则在娄渡洲手中见到了那个熟悉的笸箩。
“大伴,你把这个都带来了?”苏轻窈吃惊道。
娄渡洲笑说:“瞧着娘娘这帕子快要做完,便也一同带来,晚上闲来无事,可以打发时间。”
娄渡洲这一出,可是细心极了。
苏轻窈心里感叹一句,接过笸箩继续做,这纹样因为带了金银丝线,做起来很慢,她做了好几个晚上都没做完,今日刚好可以收尾。
就这么安静了大半个时辰,苏轻窈刚收针,楚少渊便进了寝殿:“怎么不歇会儿,忙这个做什么。”
苏轻窈左右检查几遍,便起身呈给他:“就剩最后几针,想着今日做完就能给陛下,又累不着。”
楚少渊接过帕子,就看那方巴掌大的帕子上,右下角绣了一片祥云,宫灯照耀下,祥云自是流光溢彩,美不胜收。
苏轻窈做这帕子,可是拿出十二分的用心,跟之前的一比高下立见。
“臣妾瞧陛下还在用臣妾的练手之作,觉得有些丢脸,忙给陛下做了个新的帕子,陛下可喜欢?”
她一边说着,一边眼巴巴看着楚少渊,眼神明明白白求表扬呢。
楚少渊把那手帕反复看了几遍,伸手拍了拍苏轻窈的小脑袋:“很好,特别好看,朕很喜欢。”
苏轻窈甜甜笑了。
楚少渊自然而然牵起她的手,领着她坐到床边:“夜已深,该安置了。”
他这么说的时候,没有看苏轻窈。
苏轻窈微微一愣,她有些激动,又有些忐忑,可左思右想,却把那心思都压了下去。
陛下,应当也只是想同她亲近亲近,旁的或许什么都做不了。
但这没什么的,苏轻窈不介意,反而还有些窃喜。
“好,”苏轻窈笑着应下,“一会儿张太医给陛下诊脉,咱们就安置。”
楚少渊猛地抬头看向她,见她正笑意盈盈看想自己,眼睛里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有无尽的关切。
“好。”楚少渊只觉得喉咙一阵哽咽,他使劲喘了几口气,把这份莫名的感动都压下去。
此时此刻,他不觉得苏轻窈是什么命中惊变,也不认为她只是他后宫中普普通通的苏昭仪,她就是她,是能敞开心扉面对他、关心他……爱护他的苏轻窈。
楚少渊紧紧握住苏轻窈的手,没有说什么。
等太医给楚少渊诊过脉,道陛下康健无碍之后,两个人又吃了安神汤,便跟中午那般并肩躺到床上。
虽也是一人一床被褥,可心情却不甚相同。
殿里燃着龙涎香,幽幽沉沉,很是好闻,苏轻窈经常同楚少渊在一起,已经习惯这个味道。龙涎香可静气凝神,加上喝了安神汤,不过片刻苏轻窈便昏昏欲睡。
就在这时,她听楚少渊问了她一句话。
苏轻窈困得都睁不开眼睛,根本没有听清,她含含糊糊问:“陛下说什么?”
楚少渊顿了顿,他深吸口气,却只说:“无妨,晚安。”
苏轻窈便微微一笑,也说:“陛下晚安。”
说完,苏轻窈便沉入甜甜梦乡。
楚少渊扭头看她,见她睡得香甜,一阵困意席卷而来,他也缓缓闭上双眼。
刚才他问她:就这么一辈子可好。
可他到底没有勇气大声询问,话已出口,最后她却没有听清。
这样也好。
楚少渊松了口气,这样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