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佳人是个享受型的。
虽然眼下不能吃东西,但不妨碍她将自己收拾得像个女人一点儿。尤其是,她还要去见秋月白,不能显得如此邋遢。
唐佳人对夏坚指了指身上的衣服,夏坚立刻会意,顶着青青紫紫的一张脸,领着唐佳人转到他认为最好的成衣店,也不给掌柜赶人的机会,大爷似的扔出一锭小金元宝到柜台上。
掌柜的笑得像朵菊花,拿出最好的成衣,让唐佳人到小屋里试穿看看。
唐佳人拿着衣裙,在身上比量了一下,感觉有些小,于是将衣裙又扔给了掌柜。
夏坚盛气凌人地道:“做这么小的衣服,省布料呢?!还不拿大点儿的衣裙来。”
掌柜一叠声地应着,开始翻找起来。
夏坚从没逛过这么好的店,心中也十分欢喜。他一手抱着金子,一手翻看着好看的料子,想扯一些回去给他娘。
唐佳人随意转转,一抬头,竟看见了秋月白!
秋月白没有易容,身穿淡青色长袍,袖口和衣摆处都用银白色的丝线滚着两道边。腰间系着一条烟紫色的腰带,同样滚着两道银白色的边。简单、干练、冷清、禁欲。
他是特别的。
他的肤色很白,每一处起伏的线条,都是女娲用最干净剔透的冰雪雕琢而成。既赏心悦目,又阻止任何有企图的人靠近。
他的眸子很黑,好似深潭不见底,只要踏入其中,便会沉沦其中,迷失自己,想要随着他的喜怒哀乐活着,却…… 感受不到他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他的一切,都藏在浅淡的眸光中。
他的唇瓣是一种不正常的肉白色,但却不令人觉得突兀。仿佛,这样的唇色就应该属于他,不染纤尘的存在。
这样的一个男人,也许会让很多人敬而远之,实则…… 他的举手投足间,却在优雅与尊贵间,透着一丝平易近人。
他的手中攥着一把长剑,与那晚看见的不同。这把剑的剑鞘非木非铁,好似由白玉镶嵌而成,雅致内敛,自有温润之意。可江湖中人都知道,秋城城主秋月白这只剑有多了不得。
他就好似一轮独一无二的蓝月,
这是一个令人琢磨不透的男人。既是矛盾的存在,又完美的和谐统一。
唐佳人情不自禁地追了出去,一路尾随他走进了小巷子里,却发现人跟丢了。
唐佳人心生警觉,想要后退出去,却发现秋月白堵住了她的退路。
唐佳人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这幅样子有多难看,她干脆垂下头,抬起眼,上翻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秋月白看。
秋月白问:“为何跟着我?”声音清冷,没有感情。
唐佳人就像听不懂一样,继续盯着秋月白看。别看她在装傻,实则心里都翻出了花,那是止不住地荡漾啊。那晚天色已晚,她看他看得不够真切,若他能在白天穿上那样艳丽的女装,她一定会贡献出自己的膝盖,跪了!
秋月白等不到答案,却不认为眼前的女子是个傻子。若真傻,就不会一路追到小巷口,更不会在看不见他后,试图掉头逃走。
秋月白不想废话,直接隔空拍出一掌,袭向唐佳人。
唐佳人非但不躲,反而以非常诡异的角度,贴着秋月白擦身而过。她的手,还不受控制地摸了秋月白一把。
至于摸哪儿了,这话就有些不好说了。
唐佳人并没有猥亵之意,只是想确定一点,秋月白到底是男是女。若是男子,为何能将女子扮得如此冷艳?若是女子,为何能将男子扮得这般孤冷?所以,她在从秋月白身边划过时,照着他的短尾巴处,摸了一把。
秋月白的眸子一缩,竟是直接拔出了手中长剑――非白!
他实在是太过愤怒了。因为,他从不喜与人触碰,更从没想过,自己竟会被一个奇丑无比的胖女子摸了那里!
不管那女子是有意还是无意,他都要她死!
秋月白很少产生如此强烈的念头,想要一个人的性命。今天遇见的胖女子,是其中之一。另一位,则是看过他女装的“六王爷”。
唐佳人何其有幸,一人分饰两角,虽只有短暂一个照面,却都被秋月白记在了心上。
秋月白不曾回头,却是一挥长剑,非白划出一道虚影,直接袭向唐佳人圆滚滚的身体。
剑气所过之处,落叶一分而二。
可以想象,若这剑气落在唐佳人身上,定会让她身首异处。
这个时候,不得不夸一下唐佳人的逃跑功夫了。但见她那庞大的身体,竟是突然跃起,像一只皮球似的在墙头上弹跳着向前奔跑。她脚下的墙体轰然倒塌,她却隔空蹬了两脚,稳稳地落在地上,继续跑。
那动作,真是既敏捷又轻盈,哪里看得出是个胖子?
秋月白一击不中,心中暗暗吃惊。忙攥紧手中长剑,转身追了出去。
唐佳人一路狂奔,却还是被秋月白逼进了死胡同里。
秋月白冷声问道:“你是谁?为何跟踪我?”
唐佳人的眼睛好似毛贼,亮晶晶地盯着秋月白看。
秋月白微微皱眉,觉得对面那女子的眼神看起来有几分熟悉。他素来强记,有过目不忘之才,但唐佳人那张浮肿变形支离破碎的脸,实在为难了他的记忆力。
唐佳人最善装怂,也最喜欢装怂。她缩着肩膀,微微耷拉这脑袋,盯着秋月白的剑尖看。
秋月白只觉得,唐佳人看得不是他的剑见,而是…… 某个敢被她摸过的位置。
那种被目光猥亵的感觉,着实不好。秋月白见问不出什么,竟是唇角轻轻一勾,若有若无地一笑,而后一剑劈下,欲取佳人性命。
唐佳人第二次见到秋月白这种浅淡的笑意,在惊艳昙花一现的同时心中警铃大作。她察觉到不妙,却避无可避、无法闪躲,只能用力向后一撞,赶在剑气将自己一分二之前,用肥硕的屁股,撞破厚重的墙面,直接破墙而入。
在墙体的轰塌中,露出一片奢华萎靡的春色,与墙外的朴实无华绝不不同。
一墙之隔,好似两个格格不入的世界,令人叹为观止、瞠目结舌、不敢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