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传来的一道声响,使得众人纷纷扭头一望。
来者是一位约莫二十五岁的男子,留着长发,五官俊秀,一双眼睛炯炯有神,配上一身休闲装,显得有些妖异。
实在很难想象,一个男生竟然能长成这样。
“曾子游?”苏皓一愣,露出了一个惊诧的神色。
曾子游,权洲本地人,家里十分富有,母亲是外地大家族的千金,父亲是翡翠店老板,手下有三家翡翠店,资产不小。
这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富二代,性格和他一样,十分花心,并喜欢泡吧和赛车,也喜欢一些古玩。
依稀记得,上一世他来到权洲后,第一个认识的朋友便是曾子游,友谊最深的也是曾子游。
但可惜的是,他搭上了一个坑货女朋友,在某个KTV里面惹了一位大人物,结果被人乱刀砍死,英年早逝。
这一世再次见到曾子游,苏皓着实有些唏嘘和感慨。
谁能想到,曾子游这种花花公子,在最后会为了一个女人死在刀下?
“苏皓,你手里拿的是什么东西?”曾子游走上前,好奇的问道。
“看上了一幅纸本墨笔画,正准备买下来。”
“纸本墨笔画?给我看看!”曾子游眯了眯眼睛,将苏皓手中的画拿了过来。
他和苏皓相处虽然不久,但感情倒是很好,此刻苏皓买画,自然得帮忙过一眼,以免苏皓上当受骗。
仅是一眼,他的眉头便是一皱:“苏皓,这幅画线条乱七八糟,完全就是一幅赝品画,你买这种垃圾玩意干什么?”
老板和四周的顾客点了点头,这曾子游倒是个明白人。
“你少胡说,这画是临摹画来着。”卷发男人听得这话,脸色一变,扮着黑脸反驳道。
曾子游差点没笑出声。
“这位先生,你骗人也得有点伎俩行不?就这种赝品画,送我都不要,还临摹画?笑话!”
说着,他又看向苏皓:“苏皓,这就是个腰里揣着死耗子,冒充打猎的家伙,不用鸟他,你要是对纸本墨笔画感兴趣,我朋友那里多的是,比这好多了,回头给你送一箱过来。”
苏皓哭笑不得,如果没有鉴宝之眼,他也会和曾子游一样,认为这幅画是赝品。
“我对这画有点兴趣,买回家装饰也不错。”
曾子游惊愕的看了苏皓一眼:“你该不会发烧了吧?”
他还以为听完自己的鉴别后,苏皓会打消买这幅画的想法,却未曾想到,苏皓竟然还坚持要买。
一个赝品,买回家能装饰什么鬼?
“没发烧,就是觉得这幅画挺对自己胃口的。”苏皓微微一笑,飞快的在支付页面按下密码,转了五万给卷发男人。
卷发男人心中那叫一个爽歪歪。
本想着这幅画能坑一千块已经可以了,没想到居然坑到了五万块,没办法,谁叫他遇上傻子了呢?
旁边的曾子游早就注意到了卷发男人脸上的表情变化,不由得低叹一声。
这卷发男人摆明了是在坑苏皓,无奈苏皓非得要买,他也没什么办法。
看着卷发男人离去,店铺老板转了转眼珠子,拿起几幅画走至苏皓面前:“小兄弟,我这里也有几幅画,要不要看一看?”
四周的顾客见状,瞬间明白过来。
敢情是老板觉得苏皓智商有问题,也想拿几幅赝品来卖给苏皓,捞一波大钱。
苏皓扫望了这些画一眼,摇了摇头:“这些画都是假的,对我没什么用。”
老板一愣。
四周的顾客也是一愣。
可旋即,便有人失笑出声。
“你既然知道这些画都是假的,那你还买下一幅假画?”
“就是,你那还是假画中的垃圾作品。”
“我也是笑了,这小子脑袋是真的有问题。”
…………
听得这些议论声,苏皓并没有动怒,只是嘴角一掀。
“谁说这是假画,这是唐伯虎的真迹!”
众人一愣,对视一眼,皆是捧腹大笑。
真迹?
这尼玛是神经错乱了吧!
就连曾子游也是眼角一抽,苦笑道:“苏皓,这真是一件赝品,你要不信,可以随便找个鉴宝师看一看。”
“不用,这画是真迹。”苏皓摆了摆手,坚持道。
众人已经不想吐槽,毕竟,和一个神经病争执,是毫无意义的事。
曾子游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什么。
他觉得很奇怪,以往苏皓虽然不务正业,花天酒地,但至少脑子没问题。
可今天,苏皓怎么就和大脑缺了氧一样?
这时,人群中有一个带着口罩的男人忽然开口:“《秋风纨扇图》为唐伯虎水墨人物画代表作,用的是白描画法,笔墨流动爽利,转折方劲,线条起伏顿挫,而你手中这副画,用的是工笔重彩,线条粗细不分,根本没有半点真迹的模样。”
这话一出,众人均是点头。
古往今来,但凡是字画大师,都有各自的特色。
正所谓一人一种笔法,各不相同,字如其人,仿字可以仿形,不容易仿神。
更何况,苏皓手中的画,连仿形都没有做到。
苏皓看了那位戴口罩的男人一眼,徐徐道:“你说的很对,但这幅画还有特殊的地方。”
众人又是一片嗤笑。
一幅赝品画居然还有特殊的地方,搞笑呢?
曾子游也是不忍直视,总觉得苏皓是在死要面子。
倒是戴口罩的男人一愣,上前仔细的打望了苏皓手中的纸本笔墨画一圈,却并没有找到特殊的地方。
再看苏皓,他眼神中充满着自信,并没有任何刻意的伪装。
莫非,这纸本笔墨画真有乾坤之处?
顿了顿,他开口问道:“不知兄弟说的特殊之处在哪里?”
“这《秋风纨扇图》的表层被特制薄纱所覆盖,使得画呈乱序性,原有的线条都被打乱了,所以才会被误认为赝品。”苏皓指了指画的表层,解释道。
“不可能!”戴口罩的男人直接否决了苏皓的定论。
“就算画的表面被特殊物覆盖,但画的缩釉是不会变的,只要是真迹,它的缩釉处皆是外缘翻卷,而赝品的缩釉周围却是与轴体紧贴。”
“虽然有些赝品画仿旧虽可乱真,但仔细观察釉面的细微处,仍能看出破绽,你那画的缩釉一看就是新的,就算表面覆盖了特殊薄纱,那也不可能会覆盖到缩釉。”
众人皆是一震,这戴口罩的男人显然是个鉴宝老手,一番老辣的点评,更是切中要害。
岂知,苏皓却是忽然一笑:“其实,这幅画的缩釉,也被特殊物覆盖过!”
“这种事决然不可能发生,我许某卖画十余年,又岂会连这点见识都没有?”男人直接摘掉了口罩,露出了一张成熟的脸庞。
此幕一出,顿时激起了众人的惊呼声。
“卧槽,这不是江山如画公司的董事长许鸿飞吗?”
“江山如画乃权洲东城区最大的字画售卖公司,其内收纳了许多字画真迹,包括齐白石的《墨虾》和徐悲鸿的《负伤之狮》,而许鸿飞更加了不得,从小就表现出对字画的天赋,甚至还画出不少上乘之作,不少富贵之人都想请他去挥墨字画。”
“没想到许鸿飞竟然会到古玩市场来溜达,实在罕见。”
“连许鸿飞都开口了,那小子居然还说是真迹,果然是脑袋有问题。”
…………
一道又一道的议论声伴随着许鸿飞面容的浮现逐渐响起,落入曾子游耳中后,更是让他连连摇头。
许鸿飞的名声他自然听说过,这是一个在字画方面有着独特造诣,并对字画非常认真严肃的人。
他的江山如画公司,售卖的字画几乎都是真迹,哪怕是临摹画,也出于名家之手,赝品拙作,他向来持反对和不屑的态度。
以许鸿飞的眼力,辨别一幅画的真伪易如反掌,他说的话,也如权威一般,此时的苏皓想要再狡辩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没办法,只能说苏皓的自尊心实在太强,为了面子非得要将赝品硬说成真迹,现如今遇到一个真正的鉴画高手,反而更折脸面。
许鸿飞的出现,让苏皓也是一惊,不过他面色依旧平静,看向老板道:“老板,有没有油水?”
“你要这个干什么?”老板一脸不解。
苏皓直言道:“这《秋风纨扇图》需要用油水祛除表层的特殊薄纱,方才能显示出原有的画。”
老板一听,脸上憋足了笑意。
用油水来鉴画,这尼玛真是人才!
对于苏皓这无脑之言,老板并没有拆穿,而是真的打了一碗油水过来。
说句老实话,他还真想看看眼前这个智障儿童能搞出什么名堂来。
许鸿飞全程皱着眉头,鉴画的方式很多,但用油水鉴画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等下,据说在兵戎马乱的年代,许多画家会用一种名为‘掩画纱’的物品将自己最满意的画给遮掩,以免自己的画被他人盗窃,亦或者当做贩卖物进行交易,难不成……”似乎想起了什么,许鸿飞身影一滞,神色一变,猛地看向苏皓。
此刻,在众人戏谑的目光下,苏皓已经将《秋风纨扇图》放在地上,全部展开。
随后,他用勺子舀了一勺油水,从左到右,自上而下,浇在了《秋风纨扇图》的表层以及缩釉处。
众人脸上都是挂着掩饰不住的嗤笑,老板更是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看见了什么极大的笑话。
就这么一勺油水,难道还能将许鸿飞的定论给颠覆不成?
旁边的曾子游也是不以为然,刚想出声说些什么,但下一幕的场景,却是让他如遭雷击,整个人直接呆滞在原地。
只见苏皓在不断浇灌油水后,一层特殊的薄纱物质竟逐渐浮现于《秋风纨扇图》。
这层薄纱非常细,甚至可以用看不见来形容。
可此时沾染了油水后,却显而易见。
众人的嗤笑戛然而止,老板的眼眸中猛然多了一丝不可置信,曾子游的脸上更是遍布震惊。
旋即,苏皓又借了一个镊子,轻轻的将薄纱物质给取下。
缩釉处的薄纱物质,则是用小刀徐徐刮掉。
伴随着薄纱物质的落下,真正的《秋风纨扇图》逐渐浮现了出来。
脱去了薄纱覆盖物的《秋风纨扇图》充满了古朴之风,整个画的勾勒和用笔简洁明快,有刚有柔,有粗有细,线条适中,墨线五彩,浓淡深浅相宜,质感和立体感极其完美。
在那刚劲笔法之中,有着唐伯虎温文尔雅的气息,谨严的院体画风中透露出悠闲的文人修养。
纵笔挥洒,随意疏放,似散似连,疏密有致,既不失庭院修竹的婉约俊秀,又更具溪畔崖下翠篁的蓬勃野逸。
画中的背景极其简明,仅绘坡石一角,上侧有疏疏落落的几根细竹,大面积空白给人以空旷萧瑟、冷寞寂寥的感受,突出“秋风见弃”触目伤情的主题。
画中手执纨扇的仕女,高高地挽起发髻,美丽端庄,亭亭玉立,目凝远方,圆润的脸庞上流露出一丝怅然若失的轻愁和忧郁,显得无助和无奈,从手中夏挥秋藏的纨扇,她好似想到了自身青春难驻,世情可畏。
冰清玉洁的美人与所露一角的这几块似野兽般狰狞峥嵘的顽石形成强烈的反差与对比,完美的将世态的严酷和美人的悲惨境遇和盘托出,发人深省。
许鸿飞眼睛瞪大,呼吸急促,猛然冲上前,从怀中拿起放大镜,不断的打望着画。
越是打望,他的身子便越是颤抖。
打望到最后,他脑袋中轰的一声巨响,整个人如遭雷击,身子彻底呆滞在原地。
这幅画,居……居然真是唐伯虎的真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