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8章 病孩
第668章 病孩
出来开门的,是一个看上去年纪比傅云稍大一些的妇人。脸色蜡黄,身材消瘦,但五官倒是很端正。
见到潘竹青时,她先是一愣,接着似乎立刻明白了什么,将门大开,放潘竹青和傅云进屋。
这屋子,比傅云在麻衣巷的屋子要简陋百倍。
长着各种不知名生物的墙面,飘着雪沫子的屋顶,一张用木板和两条长凳搭成的床,便组成了一个家。
屋里还有一个汉子和一个躺在床上约莫两三岁的娃。
所谓"家徒四壁",说的便是眼前这种光景。
站在屋子中间,潘傅二人的形象,显得那么的突兀。
尤其潘竹青,他似乎在进屋之前,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以至于置身其中,与这一家三口大眼瞪小眼时,竟罕见的无所适从起来。
他从未亲眼见识过如此贫穷的人家。就算在任首相时,也只是从奏折里,凭借下级官员的描述,在意识里脑补过穷苦人家大概的样子。但如今眼前这一幕,显然嘲讽了他以往的想象力。
"薛九是从哪儿打听到这么一家子的?"他在心里暗自琢磨。
难怪南宫羡执政之后发布的第一条指示,便是大赦天下。就这样的国民,还能从他们身上获取什么?命吗?
他第一次感觉,南宫羡从南宫宸手里夺取的不是天下,而是个巨大的,已经到达崩溃临界点的烂摊子。
傅云对于眼前这"家徒四壁"的场景,倒是没有太多的惊讶。这十多年,她见过太多这样的人家。也救治过太多在这种环境里苟延残喘的人们。
但当她看到那汉子正将一碗黑乎乎冷冰冰的东西往娃娃嘴里喂时,心情还是一瞬间跌到了谷底。毕竟,自己也是当姥姥的人了,看不得这样的事。
"大老爷,不知道您今日就会来,家里连个坐的地方都没准备,真是抱歉了。"那妇人讪讪的开口道,两只长满冻疮的手,尴尬的不知道该放哪儿才好。
那汉子也将碗放在地上,起身站在自己的老婆身边,朝潘傅二人点了点头。眼睛却始终不愿意与潘竹青对视。
"大过年的就来叨扰,是我们冒昧了。"潘竹青终于打起精神,恢复理智,朝那妇人客气了一句。随即,又指了指傅云,替她介绍道:"这位是我夫人。"
被他突如其来的认了亲,傅云心中气恼,但又不想在陌生人面前对他发作,只好暂时压住了火,但脸色却很不好看。
"见过夫人。"那妇人低眉顺眼的向傅云打了声招呼,但同样不愿与她眼神接触。
"不必多礼。"傅云温和有礼的回应了她。随即又忍不住多嘴问了一句:"这孩子似乎不大好,是病了吗?"
听她这么一问,妇人的眼圈立刻就红了。那汉子的嘴角也耷拉了下去。
"从一生下来,郎中便说这娃先天不足,养不大。可我偏不信这邪。我跟大牛哥从未做过伤天害理的事,凭啥我们的娃娃就养不活?"妇人带着有些倔强和不甘的口气说道。"可眼见这娃都三岁了,却还是不会走路,身子也一天比一天病弱。眼看……就要熬不过这冬天了……"
说到最后,她跟丈夫都在用袖子抹眼泪。
傅云本就心软,看他两个大人在自己面前哭哭啼啼,更是不落忍。"我能看看他吗?"
妇人怔了怔,潘竹青立刻介绍道:"我夫人是大夫。"说这话时,语气里有一丝掩藏不住的骄傲。
妇人跟她的丈夫瞬间就被这句话点亮了。全都满怀期待的望着傅云,妇人更是差点握住傅云的手,只是当自己红肿油腻的手即将碰到对方白皙如玉的手时,又尴尬的打住了。只激动又难为情的说了句:"那就……那就谢谢夫人了!"
傅云走到床边,替孩子看诊把脉。当她发现这孩子瘦的如皮包骨一般时,整颗心都揪住了。
三岁的娃娃,比南宫烨和南宫霖的年纪大了一倍,身形却不足他俩的一半。双腿软绵无力,两只眼睛也丝毫没有小孩子应有的神采。
她定住心神,转头问孩子的爹娘:"你们平日里,都给孩子喂什么吃食?"
孩子的爹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还是孩子的娘抿了抿嘴唇,有些难为情的说道:"两岁以前,都是喂奶。可……后来我也没什么奶水了。于是我们吃什么,便喂他什么。"
可以想象,两个大人都是一副弱不禁风,眼看就随时要倒下去的样子,还能拿什么喂养孩子?
傅云不着痕迹的叹了一口气,又问道:"那这孩子两岁以前,是不是比如今要好一些?"
"是的!是的夫人!您怎么知道?"孩子的娘就像看到大罗神仙一样看着傅云,她难以想象,对方随便问几个问题,便能猜出这孩子从出生到现在的病情变化。
听了她的回答,傅云确定了自己的诊断。这孩子本没有致命的问题,可后天的饥寒交迫,使得他原本就不太强悍的生命力,被摧残得更加不堪一击罢了。
她组织好语言,起身对孩子的爹娘说道:"他先天不足,本就比别的孩子更需要荣养。两岁以前吃奶水倒还能勉强维持,但断奶以后,吃的食物远远不足以供养他生长,更别提弥补本身的不足。"她还是隐瞒了一些可怕的后果,因为孩子的母亲,此刻已经有些无地自容。
"那……夫人,我的娃还有救吗?"孩子娘呆楞的半晌才带着哭腔问道。
"我回头给你们开个方子,将他的气血先养起来。再这么虚耗下去,怕是真的很难过冬了。"傅云本想立刻写药方,却发现这屋里别说纸笔,就连个最基本的桌子也没有,只能暂且作罢。
潘竹青从袖笼里掏出二两银子递给孩子的爹。"今日出门匆忙,只带了这么些银两,你先拿去给孩子买些吃的。"
"大老爷,这……"孩子爹不敢去接,只愣愣的望了望自己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