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事情还没有结束

　　 北堂千琅叹了口气，一脸惭愧：“其实你之前说的有道理，今时今日，朝龙帝国之所以还能是这片大陆的王，一多半靠的恐怕是祖先的庇佑，和一种……习惯成自然的东西，很多方面是需要整顿一下了！朕虽然有心无力，幸好现在有了你。苍云，做太子吧！朝龙帝国，需要在你手里浴火重生！”

　　 北堂苍云并没有急着回答，目光缓缓从众人脸上划了过去，然后才笑了笑：“今天先不说这个。三名死者的尸体马上就到，先试试能不能找出真凶。如果能，以后就算再有更多的死者，谁也不许再说与小舞有关，否则我先把他的心挖出来！”

　　 幸好就在此时，侍卫快步而入，上前禀报：“皇上，尸体已经运到！”

　　 北堂千琅点头：“带上来！”

　　 侍卫领命而去，不多时率领众人抬着三具尸体入内，放在了地上。跟随他们一起前来的，还有大理寺的几名仵作，都是已经从事这一行二十年以上的经验丰富的高手。有他们加入，结论的可靠性自然更高。

　　 墨雪舞一直淡淡的，众人的指责也没能让她的神情发生太多的变化。倒不是她有多么以德报怨，而是她一直奉行一个原则：跟疯狗是没有道理可讲的，疯狗咬你一口，难道你还能咬它一口？事实比多少废话都管用。

　　 带好鹿皮手套，她来到了第一具尸体前。

　　 因为之前的保密功夫做的足够到家，这具尸体胸前的血洞跟之前的两具没有太大的差别，仍然不是她的小手能够制造出来的。不过要想让这些人都闭嘴，证据越多越好。

　　 将尸体扫描完毕之后，确定三人都是被直接挖心而死，体内都有烈性迷药的残留，跟之前两名死者一样。

　　 不过这并不表示她丝毫没有发现，很快就小心地从一名死者的手指缝里取出了一点白色的东西放在托盘上，这才回身施礼：“父皇，，差不多了。”

　　 北堂千琅瞬间觉得无比安心，因为这就表示，事情已经在她的掌控之中，便含笑点了点头：“说吧。”

　　 墨雪舞转身面对着众人：“首先我来揭晓一个答案，就是之前我们从尸体上找到的、一直不曾公之于众的证据。”

　　 她蹲下身，张开手掌伸直五指，贴在了那个创口上，把那天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各位不妨自己模拟一下，要想把一个人的心挖出来，我的手能不能办到。”

　　 这些人既然能够在朝为官，当然不可能真的那么愚笨，立刻就明白了她，登时面面相觑。

　　 为了更让众人信服，墨雪舞接着说道：“可能有人会说，我的手指完全可以在插入他的心口之后，再往里收拢挖心。但那样做，创口一定会留下相应的痕迹，但这里没有，说明凶手的五指是垂直插进死者胸口的。这一点，以我这手掌的大小和手指的长度不可能办到。几位前辈，你们说是吗？”

　　 几名仵作立刻点头，其中一人说道：“没错，这三名死者的创口都具有这样的特点，是一个手掌比王妃大得多的男子才能办到的。”

　　 众人不由脱口发出了一声惊呼，虽然同样议论纷纷，对墨雪舞的怀疑却一下子消减了大半。

　　 墨雪舞点头表示感谢：“当时之所以秘而不宣，就是怕凶手下一次换一个手掌跟我差不多的人，或者说刻意将手指收拢，便更容易栽赃给我。”

　　 左世伦皱了皱眉：“王妃只是需要吃人心，完全不必亲自动手，只要……”

　　 “雇凶杀人？”墨雪舞看了他一眼，目光清凉，“可是刚才大人说，乔奇志的贴身侍女亲眼看到昨夜子时我从死者的房间出来。我都亲自去了，为何还要让别人替我挖心？但昨夜如果是我，这个创口又绝对不是我能制造出来的，大人不觉得这前后矛盾吗？”

　　 “这……”

　　 墨雪舞笑了笑，又转身拿起托盘，将刚才从死者指缝里取出的白色东西递给了旁边的几名仵作：“这是我从陆夫人的指缝里取出来的，请看看这是什么。”

　　 陆夫人便是死者之一，翰林院大学士之妻，不少人都知道她极爱养花种草，尤其喜欢兰花。

　　 几人立刻上前接过托盘，经过一番仔细查验之后，其中一人上前说道：“王妃，这是午夜兰的花瓣！”

　　 墨雪舞微笑：“确定吗？”

　　 仵作点头：“确定，这种花瓣的香气十分独特，很容易分辨。”

　　 墨雪舞点了点头，面对众人说道：“午夜兰只在子时开花，而且只有开花的一瞬间花瓣是白色的，然后就会迅速变为蓝色，一直到花瓣凋落都不会再改变颜色。死者指甲缝里找到的午夜兰花瓣是白色的，也就是说，死者是在子时刚至的时候遇害的，这一点韩大人没有意见吧？”

　　 韩牧皱了皱眉：“自然没有，那又怎样？”

　　 墨雪舞笑了笑：“这两名死者一个在城南，一个在城北，可他们却都是在子时刚至时遇害的，别说我功力已废，就算我会飞，也不可能同时在城南城北杀死两个人吧？那么，我又是如何做到同一时间从城南这个死者的家里出来，又在城北这个死者的家里落下了一条手绢的？”

　　 此言一出，众皆愕然：凶手布的局看起来似乎天衣无缝，其实根本破绽百出！

　　 静了片刻，墨雪舞才接着开口：“韩大人现在可以将人证请出来和我聊一聊了吗？”

　　 这一次根本不等他开口，北堂千琅便一声冷哼：“来人，带人证！”

　　 皇上的命令自然没有人敢违抗，不多时侍卫们便押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丫头走了上来。这丫头第一次上金銮殿，早就吓得浑身筛糠，双腿发软，如果不是侍卫架着她，恐怕早就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连拖带拽地将她带上来放在地上，侍卫转身退了下去。侍女挣扎了半天才勉强摆出了跪的姿势，上身几乎趴在了地上，屁股也撅得高高的，又滑稽又狼狈：“参参、见皇上，奴婢该死……”

　　 “原来你还知道该死？”北堂千琅冷冷地看着她，“没错，作伪证的确该死，与杀人者同罪！”

　　 作伪证当然不至于，杀人者同罪，北堂千琅是故意这样说，先从心理上震慑住她，接下来的话就比较容易问了。

　　 果然，侍女立刻吓得魂飞魄散，涕泪交流，砰砰砰地磕着响头：“皇、皇上饶命，奴奴奴……奴婢……”

　　 墨雪舞笑了笑，语气还算温和：“昨夜子时，你亲眼看到一个蒙面女子从你家公子的房间出来？”

　　 侍女根本不敢抬头：“是……是……”

　　 墨雪舞点了点头，却又突然叹了口气：“可你快要死了，你体内的毒根本没有解药。”

　　 侍女也顾不上害怕了，刷的抬头瞪着她尖叫：“不可能！不可能！他说会把解药给我的，我死不了，我不会死！”

　　 墨雪舞又叹了口气，满脸同情：“他根本没打算让你继续活着，否则对他来说，岂不是个巨大的威胁吗？你中毒已深，最多只能再活一个时辰。”

　　 侍女的尖叫声越发不堪入耳，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不可能！不可能的！他明明说只要我照他的话做，今天晚上他就会来给我解药，还会给我一大笔银子让我远走高飞，我什么事都不会有！”

　　 墨雪舞点了点头：“哦，原来是这么回事。那这个他是谁呀？他为什么要骗你？”

　　 死亡的恐惧让这个侍女完全顾不上一切，只知道拼了命地尖叫着，仿佛这样就可以把恐惧驱散一样：“我怎么知道是谁？我送药进去给公子的时候，他正好把公子的心挖出来，我吓得要尖叫，他却捂住我的嘴，逼我吃了一颗药丸，说只要我照他的话做，他就会给我解药，还会给我三千两银子！他骗我，原来他骗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啊！”

　　 墨雪舞挑了挑唇：“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侍女已经快要被恐惧折磨疯了，狂甩着脑袋尖叫：“不知道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那男人蒙着脸，就露着一双眼睛！他一把掐住我的脖子，提着我就像提小鸡一样，我差点就被他掐死……”

　　 墨雪舞微微皱眉，然后笑了笑：“是个男人？”

　　 侍女的脸已经憋成了猪肝色，因为连续不断的尖叫，声音也开始嘶哑：“我根本没有看到什么女人，这一切都是他教我说的！我不想死，谁来救救我？救命啊！”

　　 眼看已经不需要再问什么，墨雪舞点头示意，北堂千琅就命人把这侍女带了下去，然后一声冷笑：“众位爱卿还有什么话好说？”

　　 众人自是面面相觑，一时之间谁都不曾再开口。

　　 也就是说，真凶仍然随时都有可能再出来作案，接下来还不知道是谁会被挖心而死，他们怎能不惶惑不安？

　　 北堂千琅环视一周，又是一声冷笑：“既如此，不管今后还会不会有人被挖心而死，你们也不会再说小舞是凶手了吧？”

　　 隔了片刻，众人依然仍保持着沉默，北堂千琅才放缓了语气：“查案本来就是刑部的事，朕就将这个案子交给你们，十日之内找出真凶，将功折罪，否则后果自负！”

　　 韩牧暗暗叫苦，只得上前几步躬身施礼：“臣等必定竭尽全力捉拿真凶，为皇上分忧！”

　　 刚才一时情急，已经把沧海王夫妇好一通得罪，要是真的能够找出真凶，或许后果还不会太严重。

　　 北堂千琅又扫了其他人几眼，声音也变得清冷：“如今真相已明，小舞是被人冤枉的，你们方才咄咄逼人，不会打算就这么算了吧？”

　　 众人自然更加叫苦不迭，早已纷纷跪倒在地，叩头请罪：“臣等冒犯，请皇上严惩！”

　　 北堂千琅一声冷笑，抬头看着北堂苍云：“苍云，你觉得呢？”

　　 北堂苍云笑得很淡，眼里的冰冷却令人心惊胆战：“我从来不是个心慈手软好说话的，若真是我的错，我认，可硬往我身上扣屎盆子泼脏水的，我也做不到以德报怨！该走的，自己收拾包袱离开，不愿走的，就等着我送你离开，就这么简单。小舞，我们走。”

　　 这话就很明白了，凡是心里有点小九九，想趁此机会扳倒沧海王的，主动辞官，收拾包袱滚蛋。否则他有的是法子摘了你的乌纱帽，还让所有人都提不出一点意见来！

　　 事情怕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方才跳的最高、态度最嚣张的几人早已面如死灰，冷汗如雨下，却偏偏无计可施，只能暗自哀叹：完了，仕途就这么结束了！

　　 可他们本以为凶手必定是墨雪舞，本以为这次一定能够将墨雪舞和北堂苍云成功扳倒，才敢那么嚣张的，谁知道……

　　 虽然洗清了嫌疑，墨雪舞却并没有多少喜悦，脸上更是不见一分笑容：“凶手越来越过分了，上次两个，这次三个，下一次呢？他到底要杀多少人才肯罢休？”

　　 北堂苍云眉头微皱，跟着一声冷笑：“等今天的事传出去，如果他够聪明，应该会就此收手。”

　　 墨雪舞轻抚了抚眉心：“但愿如此。不过有一点很奇怪，第一次那两个人被杀之后，我曾一度怀疑此人是个心思缜密、聪明绝顶的高手，可是这次我反倒觉得……”

　　 北堂苍云点了点头：“他拼命制造人证物证，本来是为了让你变成凶手，却没想到反而帮了你。如果他真的心思缜密，聪明绝顶，怎么会犯下如此低级的错误？难道这两起案子并不是同一人所为？”

　　 墨雪舞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第一起案子的凶手是模仿我在竹林的行为，杀人嫁祸，第二起案子的凶手却是在模仿第一起案子，同样也是为了嫁祸给我？”

　　 “有这个可能。”北堂苍云点了点头，“也或许是因为这两起案子是同一个人所为，但是他在做第一起案子的时候想的比较简单，没能留下更多的证据来指证你，第二次便想铁证如山，却没想到弄巧成拙。”

　　 墨雪舞想了许久，终是有些头痛地敲了敲脑袋：“好，就算是这样，凶手到底是谁？”

　　 电子芯片再厉害，也只不过具有扫描检测的功能，没有思考的能力，无法在证据严重不足的情况下找出真凶。

　　 北堂苍云刚要说话，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看时，北堂凌铮已经走到近前：“大皇兄！皇嫂！”

　　 墨雪舞瞬间笑得眉眼弯弯：“凌铮，刚才你太帅了！我也好喜欢你！”

　　 北堂凌铮哈哈大笑：“吓唬他们还够用！反正不管怎样，只要有我在，就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们！”

　　 “我们也是。”墨雪舞给他一个柔和的眼神，跟着却又不解，“不过我觉得奇怪，左世伦等人既然能在朝为官，还身居要职，他们的智商不可能如此而已，也不可能在没有确定侍女的话是真是假之前就一口咬定我是真凶。苍云，有什么内情吗？”

　　 北堂苍云的笑容有些锐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墨雪舞瞬间了然：“他们的目的是除掉我，而这两起凶案就是最好的机会？”

　　 北堂苍云点头：“能做到尚书或侍郎的位子，他们的智商当然不可能仅此而已，只不过他们的目的不是替死者讨回公道，而是替他们自己扫除障碍。”

　　 墨雪舞慢慢地点了点头：“也就是说，刚才跳的最高、最激动、最巴不得我立刻一命呜呼的几个，都是你的敌人。或者至少，都不希望你将来入主东宫、问鼎天下。”

　　 譬如左世伦，韩牧。

　　 北堂凌铮冷笑：“所以他们认为，只要将你除掉，首先是消灭了大皇兄的王牌。其次，既然你是挖心的妖孽，身为你丈夫的大皇兄必然受牵连，将来能不能成为太子还不一定。说白了，一石二鸟。”

　　 墨雪舞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我该谢谢他们这么看得起我吗？可他们再不希望苍云成为太子，只怕也不敢就这么跳出来吧？莫非他们背后……有人撑腰，或有人暗中指使？”

　　 “这是一定的。”北堂凌铮毫不犹豫地点头，“拉帮结派自古以来就不是什么稀奇事，朝中看似平静祥和，其实也免不了分为数个帮派，各自为营。所以我就跳出来，让他们知道我是大皇兄一派的，为大皇兄撑腰，挥旗呐喊。”

　　 墨雪舞被逗乐，同时有些好奇：“那左世伦他们，是谁那一派的？”

　　 北堂凌铮摸着下巴，一脸深思：“原来是支持二皇兄的，不过自从二皇兄深居简出，只管修身养性之后，他们基本上就是本本分分做自己该做的事，也没听说又投靠了谁，是吧大皇兄？”

　　 二皇兄自然就是北堂凌锐，当年柳凤梧陷害云羽蝶的事情暴露之后，他不可避免地受了牵连，太子之位也保不住了。幸亏北堂千琅仁慈，认为当年之事与他无关，便封他做了安王。北堂凌锐也很识时务，除了公务之外，其他时间就呆在府里养花种草，练功健身，整个安王府都平静得很，平静得很容易让人忽略它的存在。

　　 北堂苍云表示他说的很对，同时却又笑了笑：“表面看起来的确如此，不过表面之下就很难说了。”

　　 北堂凌铮瞬间明白了的意思，便不可避免地吃了一惊：“你是说二皇兄……”

　　 “我没说。”北堂苍云立刻打断了他，只不过笑容有些意味深长，“不过有句话我说过很多次了：朝龙帝国的水太深，得慢慢玩儿。顽急了，就算淹不死，也容易呛到。走吧。”

　　 但是不管怎样，至少可以证明左世伦等人的确不是那么没用，否则也没资格在朝为官。这里毕竟是朝龙帝国，不是随随便便一群阿猫阿狗凑起来的乌合之众。

　　 不过他们也不想想，就算睁着眼睛说瞎话，硬是把杀人的罪名安到墨雪舞头上，也没可能就这样扳倒沧海王。如果可以，他就不是沧海王了！

　　 只是不知道，左世伦等人的背后指使者，到底是不是看起来已经与世无争的北堂凌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