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下,姓林,双木林,单名一个‘木’字。”事情往往就是如此,在人还没有精心打算之前,它总会逼得人立即做出选择。
就好比眼下,“林木”这个化名原应是自己仔细思索之后,用于人前的身份。
凌珏万万想不到,会是在如此荒诞无稽的情况之下,以这么猝不及防的方式信口胡诌出来的。
林依依大喜,将之前的不快全部抛之脑后:“公子,原来咱们是本家啊!”
“啊?是,是啊。”凌珏附和着:“姑娘不说,在下都没有反应过来。”
怎么会是与林依依同样的姓氏,凌珏强颜欢笑着维持表面的客套。他自己姓“凌”,当时只想着取一个谐音字,居然忘了眼前的这位林姑娘了,真是百密一疏啊。
还好这种只有凌珏感到的尴尬并没有维持多久,就被一旁的书生打破了。
他挤过来凑话:“兄台,小生常钺。”
“常公子。”凌珏颔首示意。
岂料柳依依在一旁不留情面地翻白眼:“谁问你了,手下败将。”
常钺咬起字眼来:“柳姑娘,我们不曾比试过,何来手下败将一说呢?”
事实证明,这个世界上,有两类人是万万不敢得罪的。
一是柳依依这样的女人,她们不讲理起来会让你无从招架。二就是像常钺这样的书呆子,咬起字眼来就像咒语,讲起道理来更是一套套的。
凌珏牵过身后的马来:“柳姑娘,常公子,在下初来罗庭,就不多聊了。有缘再会。”
凌珏人还未迈得动步子,闹市那头,就跑来一伙衣着服侍清一色打扮的人,他们聚拢过来:“姑娘,您私自逃离擂台,老爷知道了还不骂死我们吗?”
“行了行了,这就回去。”柳依依不堪其扰,竟是比凌珏还要离去得早。
只是柳依依在一众人的簇拥之下快要消失在街市一头的时候,还不忘扭过身来:“林公子,我家就是林员外的林府,我们有缘再比啊!”
凌珏头疼,他巴不得现在就远离罗庭这个是非之地。
“哎。”看着凌珏一言不发地牵着马走开,常钺一把拉住了凌珏的缰绳:“林公子,你先别急着走。”
“你干什么?”凌珏感觉自己的好耐心已经到达了一定的极限。
“我瞧你这样子是远道而来的吧。”常钺真佩服自己的观察入微,其实他八成早就忘了,凌珏早就说明过自己的情况。
两个大男人,晴天大白日的拉拉扯扯。凌珏挣脱,“是,在下还要赶着投宿,就不打扰了。”
说着,凌珏就头也不回地往前迈步离开。
常钺急了,不敢再兜圈子:“不是啊,林公子你误会我的意思了。书上都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所以呢?”凌珏站住了。
“东厢房已经整理好了,林公子,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常钺再次说话之时,凌珏却觉得自己恍然如梦。
他是真心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停下脚步多问了一句,所以呢?
他的马都被安置在了常府的马厩里,就是想走也走不成了。
“常公子。”凌珏觉得如果现在他能拿面镜子看看自己的笑容自然不自然就好了:“你是常府的公子?”
常钺很不以为然的样子:“是啊,我爹是朝廷命官,所以他一直逼我读书,就是想将来让我混个一官半职。”
真是无巧不成书。看来,真的得改主意了。
凌珏方才苦着的一张脸,现在却大放异彩,旁敲侧击地询问:“常公子,那你爹是?”
那时初来罗庭之时,他本就不是本着单纯游玩的心思来的,所以对当时露面的官员都有个大致印象。
记忆里,可没有一个姓常的官员啊!
如果不出所料,想必那常钺的爹就是当时以各种理由拒不露面的罗庭知府。
常钺没有发现凌珏的刻意,一边在前头带路为凌珏介绍府中陈设,一边还不忘回答凌珏的问题:“家父就是罗庭的知府。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凌珏被问得莫名其妙。
常钺笑得狡黠:“我爹是知府,可我却不是个纨绔。”
原来说的竟然是这个。凌珏不好意思说,这难道不是基本应该的吗?
“算了。”常钺摆摆手:“不难为你了。不过,你心里可千万不要有什么负担。我爹他老人家一月能有十几天不在府上,你安心住着便是。府里上上下下都是我说了算。”
常钺这段话的信息量可不少,凌珏温言道谢。如果不是这家伙的自来熟,他也不可能在刚来到罗庭的第一天就得到这么重要的消息。
不过,常知府能有半数的时间不在府里,是干嘛去了?其中绝对有猫腻。
“这有什么好谢的。”常钺还以为凌珏是因为有了着落而道谢,“你以后也别公子公子的了,叫我常钺就好。”
“那个……”常钺突然停下了步伐:“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叫你林木吗?”
凌珏心中有愧,虽说他是因公才前来探查的。可是总感觉利用欺骗了常钺,叫他林木这个化名,更是像时时刻刻在提醒自己的所作所为。
正想要拒绝,常钺却笑得开怀:“看来,你是答应了。”
凌珏一头雾水,他哪里表现得像是答应了的样子?不过看着常钺兴致勃勃的样子,他也不好一盆冷水浇下去。
只听得常钺一个人在前面絮絮叨叨:“你就在府上一直住着,来年开春了,春闱之试咱们可以一起结伴去入京赶考。”
如此一看,常钺倒还真有些自食其力的意思。凌珏笑了笑:“若是那时一切可以落定,自当陪你入京。”
落定?常钺不知道凌珏说的落定是什么意思。不过还是开心地为凌珏推开东厢房的院门,“往后,这间院子都给你住了。”
说着,常钺还当真把一串钥匙交到了凌珏的手上:“林木,钥匙给你,安心住着。有什么需要,就尽管告诉我。”
这一串钥匙并没有什么分量,可不知为什么此刻在手心里不仅变得沉甸甸,甚至还有些灼热。
凌珏正要推辞,可下人却突然跑来。看到自己这个外人在一旁,便贴近到了常钺的耳畔,低声不知说了些什么。
见常钺微微点头,下人这才离开。离开前,还忍不住打量了几眼凌珏这个眼生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