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你这孩子,明明是你的事,怎么现在又不吭声了。”不得不说,一个眼神有时候也不比敌人的刀枪剑戟弱多少。
扪心自问,苏老将军还没怕过谁,但被平阳侯这眼神打量着,却从心底发毛,一阵一阵地不自在。
苏云起收了眼底的笑意,看好戏也总该有个终了的时候:“是晚辈愚钝,未能向世伯及时说明情况,才造成这等误会。”
话说了一半,苏云起闭口不言,立在屋子当中,眼睛多次瞥向门口的方位,看起来像是在等谁。
也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门口一袭淡色裙角晕染着春意,紧跟进来一个少女。
鬓边两缕发丝因为跑得匆忙而略显凌乱,她立在门边,抬手将碎发挽在了双耳之后。
又见凌玥清了清嗓子,这才跨进屋里:“玥儿见过父亲。”
一向都是如此,私下里“爹”、“爹爹”叫得不亦乐乎,一旦有外人在场,称呼什么的最好显得自己是十分乖巧。
“还不见过苏老将军和少将军!”平阳侯给凌玥递了个眼色。
凌玥此时才明白过来,敢情夏桑口中的大人物是这么来的啊。
苏老将军为国为民,拼着性命驻守北疆,若说他是大人物,那当之无愧。可惜呀,他那个不分青红皂白的孙子可就差强人意得多。
凌玥福身:“玥儿见过苏老将军,还,还有苏少将军。”苏云起,这么称呼他还很不习惯。
“人齐了。”苏云起这才满意地挑挑眉,长辈面前的成熟稳重一扫而空。
“回世伯,事情是这样的。”苏云起扶着座椅的把手,趁势踱到了凌玥身边:“祖父的将军府的确是在永安坊落成,世伯的邻居其实是云起。”
“少将军!”平阳侯和凌玥不禁同时睁大了双眼。
平阳侯惊奇的是,苏氏一门不愧是陛下看重的重臣,给苏老将军下令敕造府邸那是理所当然。没想到的是,皇恩浩荡,竟然连苏云起这个尚未及冠的少将军都予以重视。
凌玥一时之间自然想不到这个层面上去,在听到了他们侯府搬来邻居的这个消息还没缓过神来的时候。下一剂猛药就是,这个邻居不是威名赫赫的苏老将军,而是苏云起。
“这孩子......”苏老将军颇有些为难之色:“他一听说平阳侯在这条里巷上住着,就也要住到这里来,说什么我们苏家全是练武的大老粗,缺少文人气息。”
“这个理由倒是不容置疑。”凌玥不知道苏云起为什么刚巧不巧住到他们家附近,但绝对不是他说的那个原因。
“云起和祖父就先告辞了,府上还有些事务要忙,不便在此叨扰。”要忙的不过就是要把自己的东西全部搬过来而已,但是苏云起才不会这么说。
“告辞。”苏云起的一双父母走得早,苏老将军其实极度溺爱这个孩子。没有什么原则性的问题,大多是苏云起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至于外界所传的那些,什么诸如私下里的严苛训练,不过是害怕他上了战场轻易丧命在敌人的刀兵之下所求的一种谋生手段而已。
苏云起路过凌玥身边的时候,特意放慢了步伐,还用只有他们二人听得清的声音说道:“我寝居所在的院落和你的瑾瑜园不过只有一墙之隔。”
一墙之隔?凌玥有些手足无措。她若是和寻常闺阁少女一般的情况倒也罢了,旁人爱住哪里也碍不着她什么事。
可是,瑾瑜园里可还有一个大秘密呢。无影的杀手身份可不能轻易暴露啊。
她瞒得过府上的人,不过是因为,一来,都是些女流之辈的,无影功夫高强,自然不需要她在这些上多操闲心。二来嘛,自然是她长期的保密工作做得好了。
可是,苏云起是个什么人呐?他心思缜不缜密,鬼心眼多不多这些尚是未知。
但是从少将军的名头一看便知,他功夫高强,绝对和那些只知道吃酒胡闹的混混公子不一样。
无影和苏云起二人的实力究竟孰强孰弱都是未知啊。
看着苏云起离去的背影,凌玥居然想骂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也只迸出来一个“你”字。
难怪那日吴真醉酒大闹的时候,苏云起居然会撇下他,专门跑来问了一句那么不着边际的话,“这你瑾瑜园的方向?”
原来,是早有预谋啊。
“怎么?你和少将军有过节?”知女莫若父,凌玥的一切表现全都逃不过平阳侯的眼睛。
“没有。”凌玥咬咬牙,自己的成见不是早就抛下了嘛,况且那个人其实心眼真的不算坏,让她在怒气之下凭空捏造什么不符事实的谎话也于心不忍。
“那你怎么......”平阳侯只能眼睁睁地盯着凌玥迈步离去:“哎,女儿大了,越来越摸不透她的心思了。”
说起女儿,还有另外一个女儿的事,才算是头疼不已啊。
想到那娘俩死缠烂打的功力,平阳侯头皮就一阵发麻,可是又不得不跟她们说清楚。
来仪居里一片春光明媚,进进出出的仆人脸上红光满面。好像喜事登门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这幅光景让平阳侯更加的心烦意乱。他也勉强算是年过半百的人了,此刻竟然局促地搓了搓手,琢磨着如何开口泼冷水。
来仪居,起名就是冲着“有凤来仪”的好彩头,当初分院落的时候亏待了这娘俩,就想着起名遂了二人的心意。
现在来看,有凤来仪反而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侯,侯爷!”赵姨娘的脚步一顿,手里的帕子就悠悠飘到了地上:“您,您怎么来妾身这里也不打声招呼,妾身也好捯饬捯饬啊!”
平阳侯面色冷冷地回了一句:“老夫老妻的,有什么好捯饬的。瑶儿呢,可在里面?”
“在,在。”赵姨娘殷勤地迎进屋里,冲着半躺在床榻上的凌瑶喊了一句:“瑶儿,还不快见过你父亲!”
凌瑶显然也没想到他这个爹会特意来此,当然和赵姨娘一样的反应,一样的受宠若惊,忙起身就要下榻。
腰伤没好,身上裹着的被子也没有完全掀开。于是整个人被裹得跟个蚕茧似的,重重地摔下床来。
她踉跄着起身,费力地从被子里伸出四肢来:“瑶,瑶儿见过父亲。”笑容局促不安,场面一度尴尬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