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影兄。”沉寂多时的梁游突然指了一指前路:“书院从这个方向上山。”
在他说出这句话后没多久,果然前路就出现了岔路口。因为此前并不知道静思私塾的所在,无影也只能暂且按照梁游的指示去行事。
“白兄?”端坐的梁游忽然揉了揉眼眶,神情很是激动,奋力地朝着前方山道口的一个身影挥舞着右臂:“白兄,你怎么来了?”
因为梁游剧烈的动作,马车都开始随着他身体的摆动而摇晃起来。
“你住嘴。”无影一个冷冷的眼神扫过去,硬是让梁游住了嘴。
这个兄台着实异于常人,实是不敢招惹,梁游悄无声息地缩回了座位上去。待到马车停稳靠好,他才双脚着地,却也不急着去找他那白兄了。
“二位姑娘,这里便是寒老先生的汝东书院。”待无影掀开帘帐,迎着搀扶着凌玥的知秋二人下了马车后。梁游才开始介绍起来。
凌玥颔首谢过:“多谢梁公子为我等指路。”
她抬头去看眼前的书院,灰墙白瓦,重檐飞角勾连着铺排在一起,使整个书院都被盈于这天地一体。
很是恢弘大气,也唯有这样的地方或许才担得起书香门第这样的成语。
虽然尚还不知这位寒心元寒老先生是否就是他们要找的那个寒老先生,但即便是这样远远地看一眼汝东书院,几乎就是另一种无声的证实。
“梁游,这三位是?”那白兄被冷落多时,倒也不恼,只是对于这样三张的陌生面孔感到十分好奇罢了。
“哦,说来话长。”梁游只是指了一指身边的无影:“这位兄台名叫无影,这,这二位姑娘是与他同行的。”
其实并不是说来话长,而是无话可说。毕竟三人中梁游只知道一个无影的名字,却也不想在白兄面前跌了身份。
“在下白怡,见过三位。”白怡侧身往旁边让了一让,“那么,三位来汝东书院是为了?”
知秋和无影把目光同时汇到了凌玥的身上,毕竟这话没法由他们来作答。
即便没有以眼神回应,但凌玥的余光也瞥到了他们二人。知道他们是在担心什么,只是这一回确实是无影和知秋过于忧心了。
既然主动要登门拜访的是她,那么说辞必然得早些备好,以防不时之需啊:“我等是受了家中长辈之命,特来拜见寒老先生的。”
寒心元在汝东一带已是大名鼎鼎,说出他的名字来,便是上至白发苍苍的老者,下至黄口垂髫的邻家小儿,亦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是以,白怡和梁游都没有多想,只是引了三人前往:“还不知该如何称呼二位?”
白怡的问话方式相比较于梁游来说,就让人舒服得多。
“我姓凌,叫凌玥,她叫知秋。”凌玥很快一语带过,她并不想在这个称呼上多做文章。
“凌玥姑娘,你知道吗?”知晓了凌玥的名字,更方便了梁游的搭话,引路一事则是完全推给了白怡:“近日正是我们书院招生的日子,刚好空出了很多房间。你说,你们赶得是不是很巧啊?”
“是,是挺巧的。”凌玥露出一个还算礼貌的笑容,但其实敷衍得很。
汝东书院内里比外面还要更加庞大不凡一些,古色古香的长廊凉亭随处可见,学子们手捧书卷三三两两经过身边所散发出的一些书墨沁香,还有耳边不断传来的朗朗读书声。
这一切都令凌玥有些晃神,还有晃神背后若隐若现,就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心驰神往。
知秋也是对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而感到新奇,一路的嘴角弯上去就没有再下来过!
唯有无影,常年冰霜不化的面容此刻更是发出了寒气阵阵。方才梁游言道,近日是汝东书院招生的日子。哪个书院招生会选在冬日?而且还是像汝东书院这样的处于山中的地方?
若不是汝东书院有绝对的自信,便就是另有一番隐情。相比较于前者,无影还是更觉得后者不可言说的隐情可能性大一些。
“三位,先生就在里间。还容许我二人进去传禀一声。”白怡敲响了房门,待听到里面的回应后,这才肯挪动步子。
“稍等片刻。”白怡好像生怕凌玥这三人不知礼数,会冒冒失失地闯进去似的,还特意又嘱咐了一遍。
“梁游,你不进去吗?”白怡深感不妥,说出口的话虽然是疑问句,但语气却完全变成了毋庸置疑。
“进,进,下山回来当然得和先生说一声。”梁游的笑容有些垮了下去,跟在白怡的身后一同进入了房间。
“先生。”白怡和梁游一前一后走近,朝着面前须发皆白的老者行了一礼:“我们回来了。”
寒心元背对着二人,正在独自烹茶。屋里缓缓流动着白色的热气,而热气之中饱含着的却又是久久弥散于鼻间不肯散去的茶香。
“先生,您的茶总是有一股馥郁似花香的味道。”白怡并不急着回禀有客造访一事,而是对茶香发表了自己的见解与看法:“学生每每闻到,总觉得是这凌冽冬日大势已去的征兆。一个恍惚过来,才惊觉,竟不过是烹茶之因。”
汝东书院是整个汝东名声最好,涵盖师生最多的书院。可书院的院长,这位寒心元寒老先生年龄及此,却只收了两名弟子。
一位便是白怡,一位就是梁游,这二人就好像是镜子的里外两面,猛然一看,有着太多太多的相似之处。
可是走近看清,不过是完全对立的性格,果真这世上就没有完全相同的事物。这便是寒心元放着整座书院的学生不选,却独独对这二人青眼有加的缘故。
“烹茶不过是为了打发时间。不似你二人,正如东升的旭日,我却是夕阳余晖下的落日。”寒心元还是背对着二人,并不回转过来身子:“二者,不可同日而语啊!”
梁游听得头皮一阵阵发麻,非是他不好习文读书,只是不像白兄和先生,喜欢日日将其挂在嘴边就是了。
况且,先生说的这是什么糊涂话,梁游终于忍不住打断:“先生,外间有客来访。还说是受您的故人所托。”
这些生死老少之事,未免太过沉重。梁游既不愿主动提起,也不愿被动带入。唯有以这样一个完全不相干的话题去打断最为利落果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