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被一语中的,柳依依所幸也不说那些迂回话了,“他们身有顽疾,无奈之下,我才代替柳姑娘去比武招亲,以此来换取些酬劳。”
“原来你不是柳家的姑娘。”常钺顿悟,心内了然。他就说嘛,柳家好歹也是名门,教出的女儿不是知书达礼的大家闺秀倒也罢了,怎么活脱脱成长成了一个江湖习气甚重的刁蛮女人?
“哥哥和嫂嫂的病就尽管包在我身上好了。”常钺本来想夸下海口,可是细一思量,又觉得此事不经征得知府的同意,不好借着他的名头应答。
遂又连连补充了几句:“只要是罗庭和甘予的名医,无论花多少钱,我一定尽力而为。”
墙角瑟缩着的两人面色上终于浮现出了些活人的生气。也是此时,凌珏才明白,不是这夫妻二人对他颇有成见。
而是当真病入了膏肓,这样拖下去,怕会真的一病不起。
“柳姑娘,请恕在下无礼。”凌珏不好上前去观,只能问向柳依依:“你哥嫂二人这是?”
柳依依哀叹了一声,独属于她的英气终于退却,“嫂子原是我们的表姐,从小便同我们生活在一处。只是家里钱粮有限,上要供给父母长辈,下要顾家打点。”
常钺不抓重点,只问自己想不通的地方:“打点是什么意思?”
在他看来,既然都穷到了揭不开锅的地步,还打点什么!
“我哥他之前是衙门的衙役。”说到这里,柳依依屡次瞥向常钺,意有所指:“我想,常公子您可能比任何人都清楚到底什么是打点吧?”
刚才态度好不容易转变,现在一个大转弯,他这是又被打回了原形:“我又不是衙门的人,我哪里懂得打点。还有,你能不能好好说话,总这么阴阳怪气的。”
没想到,常钺只是一句连生气都算不上的抱怨,立马激怒了柳依依。
她几步踱到门边,食指远远一指:“那我问你,外面这些士兵都是从哪里来的?难道是常公子您学会了什么撒豆成兵的仙术不成吗?”
凌珏忽觉索然无味,他二人无端的争吵甚至让自己听了头疼欲裂,“常钺,事情有了结论麻烦知会我一声。我去外面透口气。”
“嗯。”常钺点头:“你不在这也好,免得被她气个半死。”
眼见着柳依依的脾气又要被点起,凌珏揉揉额头,忙不迭地出门去了。
“总之,这回是我欠了你一个人情。”常钺主动避开刚才让人无法接话的话题:“只是现在我手头可能还有一件麻烦事要处理,之后我来接哥哥嫂嫂两人,替他们治病。”
凌珏安抚起屋外有些躁动的士兵,后来才从常钺嘴里知晓了柳依依的全部事情。
柳依依这个名字确有其人,只可惜不是他们认识的这个柳依依,而是柳府的姑娘柳依依。
那柳府的柳依依天生体弱多病,柳老爷和柳夫人膝下又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偌大的家业眼见着就要后继无人,他们心里自然也是十分地着急上火。
柳老爷和夫人索性便想着入赘一个女婿,好来接管他们的柳家家业。
只是百年之后他们二人必然是要驾鹤西去的,若找了一个负心薄幸之人,耍些手段哄骗了家业不说,便是依依这个女儿又该如何是好?
是以,二人便想出了比武招亲这一法子。
都说拳脚上见真章,一个人若心术不正,想必武艺也不精。就算武艺勉强说得过去,那行势之间必然急不可耐,露了马脚。
恰逢常钺他们认识的这个“柳依依”,因为钱财而潦倒至极,便向刘老爷和柳夫人毛遂自荐。主动请缨说自己可以代替依依姑娘之名前去守擂试探。
“看来,以后得叫恩人你为江姑娘了。”原来冒名顶替的柳依依同样也有一个动听的名字,就叫做江采薇。
凌珏得知事情的真相之后,很快便改了称呼:“等摆脱了那些杀手,我就来带江大哥和江大嫂二人回京调理身体。”
常钺一心要把替江采薇哥嫂治病的事情揽到他自己的头上。其实若说这份恩情究竟是谁欠谁的,怎么样都不应该关乎到常钺身上。
但是这个书呆子一早认准了死理,怎么劝都没有用。凌珏便也只能让他遂了心愿,等到日后慢慢补偿就是。
江采薇的哥哥是罗庭衙门里一名小小的衙役,虽然在平头百姓当中这称号一听还挺咋呼,但其实每月拿到手的俸禄少得可怜。
原不应该出如此荒谬的事情,只是罗庭这边仗着天高皇帝远,层层克扣下来,发到他们这样底层衙役的手里居然才几钱银子。
和旁人还不同,江大哥不仅得赡养老父老母,还有当时已经变作妻子的表姐。
更让他的情况雪上加霜的是,妹妹采薇云英未嫁,纵使江采薇勉强也能算个女中豪杰,但身为女子,总是不好抛头露面的。
全家的重担就全部都押在了江大哥一人身上。
纵使江采薇再怎么跋扈蛮横,心里也是有她所惧怕的。
她得知了凌珏的身份神秘,虽然不知道其人具体是什么人物,只道能引来这么些凶狠的杀手,必定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她还从屋外一众士兵的阵仗以及常钺与凌珏的谈话中,发现了这个有些畏首畏尾的书呆子居然是知府大人的公子。
江大哥在衙门是有案底的,这叫江采薇怎么说得出口?
万一,万一常钺这个书呆子,头脑一热,认了什么有罪必诛的死理,那她岂不是亲自将哥哥和嫂嫂二人活下去最后一丝的希望彻底断送了个干净吗?
她不能做,于是她便掩藏起了江大哥为了生计而做的一些事情。不然,若只是单纯的穷困潦倒,好好的身子再怎么糟践,也不至于沦落到了如今的回天乏术。
更别提,她哥是习武之人,江采薇这一身武艺还是由其所授。身子板怎么可能弱成这种样子?终归是那一场牢狱之灾啊,把好端端的一个大活人搞成了如今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
江大嫂跟着江大哥受了诸多苦难,那时又适逢江大哥深陷牢狱之中,身体更是急转直下。
从那以后这二人便只能昼伏夜眠,变成了样样都需人照料的药罐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