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烨怎样也不会想到,一个前朝幸存下来的余孽,居然可以如此堂而皇之地就活在京都之内,尤其还是他的眼皮子底下。
这纯粹就是在拿他当猴耍。
内心骤然升腾而起一种莫大的懊恼之感,这感觉就好像是一种被人扯下了脸皮来,在地上反复地摩擦蹂躏着。
疼不疼痛,火不火辣,暂且不明。只知道,是真的倍受羞辱。
“陛下,你还好吗?”老妪有些胆怯地望了一望明烨的神色,有些不能尽数宣之于口的秘密,即便她只能隐瞒部分,可那余下暴露在了阳光下的,也足以让人一时间濒临崩溃。
“朕无事。”明烨摆了摆手,他并非是在强装坚强抑或是什么。只是自小便就是这样的性格,别人惹了他的不快,那么,他就要千百倍地讨回去。
暮央公主的事情还等着他彻查清楚呢。不过,在那之前,他倒是当真很好奇,“先帝和暮央公主他们是否存有私情?”
这老妪言语当中的种种,似乎已经完全印证了他心中的这个假设。先帝对待太后的态度可谓是冷落冰霜,后宫的妃子众多,也未能有一个两个的合他心意。
明烨也曾多次苦思不止,却没有得到一个合情合理的结果。直到现在,他才算是发现了这一惊人的真相。
这一回,可不光是老妪的面色愈发地惨淡,便是她拄拐的手都不自觉地抖个不止:“陛,陛下,您想多了。这怎么可能呢?暮央公主,暮央公主她是前朝皇室的人。”
越是费心思地欲要解释个不停,便愈是可疑的掩饰行为。老妪如此,便是身体力行地验证了这句真理。
明烨也不想逼迫对方承认什么:“今日之事,你莫要张扬出去。否则,谁也不知道,就连梅林会不会都不复存在。”
如若什么都要得到心口合一的效果,那普天之下的古人也好,来者也罢,想必都没有一个会是寿终正寝的了。
“陆公公。”也算不虚此行,尽管得到的线索要远远超出了他早先可接受的范围。
但事实嘛,不饱经残酷,又怎么可以击败重重的对手敌人:“你去给朕查清楚暮央公主。朕要知道,有关她的一切。”
明烨脚下好像生了风一般,疾步而行,陆公公一路小跑才勉强跟在了身后:“奴才不知,这暮央公主是……”
他入宫服侍了许久,可从来没有听过这号人物。
明烨脚下忽地一顿,他这个动作实在太过突然。
让毫无防备的陆公公一着不慎撞了上前,陆公公当即脸色煞白,慌忙跪倒在地。
明烨回身,却对陆公公的大意并不在意,只是他几乎是咬着牙地言道:“前朝的暮央公主。限你三日,先到冷宫走一趟吧。”
冷宫?不用提醒,陆公公很快便就反应过来了明烨这么决定的用意所在。
前段日子,冷宫不是走水了吗?那走水来得蹊跷,骗骗一些小宫女小太监之流的还是绰绰有余。可想要在陛下面前瞒天过海,就是痴人说梦了。
后宫那些无聊的恩怨纠纷,明烨自是不愿插手,甚至绕道躲远都还差不多。只是,涉及人命,便变得没有那么简单了。
是有人蓄意纵火,事发之后的次日,明烨便从宫人口中得来了这一消息。
普天之下,莫非王臣。这世上,只有他想不想知,没有他知不知道。
大概也是从那个时候起,他便对此事存了疑。
只是,朝事便已经让他忙到了手脚并乱。只要这后宫还掀不起大天,明烨便依旧选择了将眼睛半睁半闭起来。
甚至包括了太后为此特意出宫去找那个被人掉包换走的冷宫罪妇,这些,明烨基本无一不知。
那时的明烨,之所以不动声色,不过总是觉得这是事关太后旧时的争宠。
女人间的情仇问题,与他这个陛下有何相干?
只是眼下看来,世事从来不会简单到了只会关乎甲与乙。它们必然是一环搭着一环,非牵出了无数团乱麻不可。
之前的明烨怎样都不会想到,冷宫的一出掉包之计,其背后会留存有如此大的隐患。难怪逼得太后都亲自出了宫前去围剿追捕。
萧清又回到了冷宫,与她想象到的她应受的刑罚惩处都有不同。她没有就此死在了冷宫一角,而落魄到了她最惧怕的无人问津。
只是,人人都说好死不如赖活着。放在她的身上,怕是要全部倒转过来了才可以成立吧。
以前的她,拼了命地都想要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尽己所能地活得体面。这才和那急功近利到入了魔的瑶嫔勾结到了一起,便是铤而走险,也比一潭死水的现状要强得多。
只是,东窗事发之后,换来的只有更为糟糕的处境。按照太后的说法,她还顾念着她们之间的旧情,因而便就留了她一条性命。只是萧嬷嬷就没有这样好的运气了。
那日,她亲眼看着太后派来的人将萧嬷嬷压在了一片白茫茫的雪地里。太后的懿旨明言,为了以儆效尤,让后宫众人趁早歇了不该有的心思,要活活将萧嬷嬷杖毙。
萧清自然不会无动于衷,可叹的是,宫里是太后走狗的人还少吗?
想冲上前去却被人死死拉在了原地,萧清悲愤至极,才不过骂了几嘴,可换来的却是几掌连在一起的耳刮。
那几道耳刮来得异常强劲有力,竟是让她一只耳朵轰隆作响,便是至今都未能有所好转。
活到了如今的情形,那什么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真言也应该都成了无谓的屁话吧。
更为可悲的是,太后时时派人监禁于她,更是放言,如若她胆敢轻生,便就让冷宫上下的人都跟着一起陪葬。
有这话在前,萧清确实不敢轻易结束掉她的这条性命。但更为重要的却是,一时之间,冷宫内外,所有人都将心思留在了她的身上。
这种留心,自然不同于善意的留心,而是满带鄙夷的那种眼神,时时在她的身上兜转不停。
日子过得真可谓是苦不堪言。
“你们几个,进去把人带出来。”陆公公带着御前侍卫赶到的时候,萧清正倚在门前发愣。
对于一个已经聋掉一只耳朵的人来说,这般的动静实在不足以会让萧清有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