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吧。”常钺放下书卷,看着来人,他记得这个叫做雅云的丫鬟。
此前她深得父亲的赏识以及器重。但常钺怎么也瞧不出来这丫鬟半点的与众不同。
“少爷,雅云见过少爷。”她福下身子,可一双眼睛却时常往常钺的身上乱瞟。
常钺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不自觉就恼了:“你有话快说,别总瞄我。”
雅云噗嗤一声笑了,用袖子遮挡了几下面容,这才捏着嗓子:“少爷,雅云是有事相告。可不知这事情该如何开口,这才数度去看您啊!”
“咦。”常钺一个激灵,这个雅云好好说话不行吗?故意捏着嗓子发出的声音真叫人恶心。
父亲怎么会看上这样的下人,莫不成她的与众不同就是会谄媚几句吗?
不过,雅云算是算差了,喜欢她的人是父亲,而不是他常钺:“你既然不知如何开口,那就不如不说。出去吧。”
雅云哪里能想到有如此不怜香惜玉的人,以往老爷在时,她这招屡试不爽的。
雅云忙摆手,跪倒在地:“少爷,您一定得听雅云说啊。”
就知道什么不知如何开口,不过只是一个耍弄人的伎俩而已。
常钺才不会允许一个下人闹翻了天,还能任由他们牵着鼻子走不成?他没好气地道:“打定了主意就说,扭扭捏捏故作姿态的成什么样子。”
雅云羞得满脸通红,她终于意识到少爷和老爷果真是不一样的。老爷更好说话,别看少爷一副儒雅斯文的样子,但实际上满脑子的圣贤之论把他脑子都读坏了。
半点不解风情,雅云背地里翻了一个白眼:“少爷,就您带回来东厢房的那位客人。”
“他怎么了?”常钺这一回连声音都冷了起来。
他可以忍受下人的不尊,也可以忍受一些婢女暗中的曲折心思。毕竟,人往高处走,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也是人之常情,何错之有?
亡母身故,他身为人子,虽然一方面不愿父亲续弦,可是让父亲因此而孤身一人,也不是一个人子最正确的决定。
但是,胆敢往他带来的客人身上波脏水,叫他如何能忍下这口气。
雅云可能还没反应到常钺语气中的冷然,自顾自说了起来:“那位林公子啊,整日游手好闲,就喜欢在咱们府中闲逛。雅云总觉得他,他是不怀好意,另有图谋。”
常钺这回更气急了,将书卷置之一旁,看都不看一眼:“不怀好意?另有图谋?那你身为一个下人,每天在我父亲面前晃悠显摆什么?说穿了,难道不是为了接替我母亲的位置?”
越说越气,常钺的胸前不断起伏着:“你给我出去,林木他是好是坏,还轮不到你来操心。再有,以前我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现在我改主意了,你最好不要让我知道你妄想勾引老爷,不然就把你驱逐出常府。”
他顿了一顿:“我说一不二。最后劝你,林木是常府的客,由不得你在分不清是非黑白前胡乱猜疑。”
雅云的心思就这样被毫不留情地戳破了,脸上哪里挂得住。那些绮丽却为人不齿的想法啊,还未成形,就已经“胎死腹中”了。
登时,雅云感觉就连自己的双腿都好像被钉在了地上,半寸都移动不得。
“你还不走?”经过两人方才的冷寂,常钺一时激动的心情总算是得到了缓和。但还是看着这个丫鬟碍眼。
雅云咬咬牙,害怕自己话还没说完就又被常钺断掉,立即以很快的语速说完:“少爷,雅云知道您不爱听。但是您想想,林公子忽然来到罗庭就遇到身为知府公子的您,然后这段日子府中哪个下人没有见到他的身影。他一直在咱们府上闲逛,说不准……”
一腔好不容易壮起来的胆气基本也灭得差不多了。雅云抬眼望向了常钺,这最后半句实在是不吐不快:“说不定他就是在打探地形。雅,雅云退下了。”
待到两扇房门轻合上,常钺这才从刚刚雅云一段上气不接下气的话中回过神来。
他不愿以恶意去揣测对自己有恩的人,也不愿让猜忌成为主导他们二人关系的关键。这才没有多想。
雅云的话,其实也不是毫无道理的。可这,难道都是有预谋的巧合吗?
常钺将书卷整理成一摞,这才出了房门,随意召来一个下人:“你可见林公子?”
下人拿着扫帚正在扫地,“林公子,刚刚听雅云姐说过一嘴,若是少爷您问,就告诉您林公子往府上后门方向去了。”
“你退下吧。”常钺脸色终于僵硬起来。这个雅云真是好手段,把他们父子二人皆玩弄于鼓掌之中了。
她怎么就会判定自己当真放心不下林木的来意而出来询问,居然还早早地吩咐了其余的下人。
心中尽管咽不下这口气,可双腿还是不自觉地迈向了后门的位置。待会儿见到林木可怎么说话?
凌珏先常钺一步来到了常府的后门,这后门和所有深宅大院的后门都一样。除了耸立的山石花草,就是墙角处的狗洞十分惹眼,如此的平淡无奇。
“林木。”常钺绕过一座假山石,看向了他:“你怎么在这儿?”
凌珏自然不知道他被一个小丫鬟摆了一道,不过,即使他知道了也改变不了什么。
既改变不了来到常府后门的事实,更改变不了他来罗庭这里的初衷。
凌珏笑着上前:“只是四处逛逛而已,和你一样。”
常钺见他面色无异,根本不像雅云说的那样怀有旁的心思,便不大好意思起来:“我也是,下人们都说你在这里。常府虽大,但真正知心可以畅谈的也就只有你一个。”
“顾明朗和王醒之与你交情不错,昨夜他们或许可以回来与你一叙。”凌珏为此道歉。
实在是他没有左右常府宾客来去的权利:“只是,你当时酩酊大醉,就算知道你们是同窗好友,我也不好自作主张。”
常钺如此一听,更将心中浮起的些许猜忌压在了心底。人家林木大大方方地承认并不算错误的“错误”,恰恰证明了其所作所为坦坦荡荡。
反倒是自己在这里猜疑,常钺惭愧极了:“明朗醒之与我同窗共读不假,可是他们未必喜欢与官宦之家相交甚重。我倒要谢谢你,没有让我们三人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