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将军!”
提到这两个字,本已是死气沉沉的人群当中立马爆发出了一阵骚乱,众人的眼中纷纷浮起了伤感的神色。
更有甚者,这几行热泪却是一朝便被催逼下来,顺着脸颊淌下:“将军他为了掩护我们撤退,这才遭了敌人的暗算。”
明枪易躲,暗箭可是难防,凭他是三头六臂也绝难全身而退:“你们还是先坐吧,千万不要动气。乱了气息,可就不好了。”
刘勤旭点了点头,示意华珺说得对。他更是赞成不已,便忙着招呼起众人来:“麻烦少侠先给伤重的看看,他们这些日子以来可是受了不少罪。”
“这是自然。”华珺颔首,脚下不敢停,已经朝着墙边角落里那个连动都动弹不得的人身边走去。事有轻重缓急,在他的眼里,取决于谁能先得到救治的,一直都不是身份的尊卑,而是伤势病情的严峻。
“你先忍忍。”华珺看着那小兵连张嘴都困难的样子,心下便已大概知道了他的状况:“我看看你的情况。”
他用双手一寸寸地摸过小兵的四肢,先是双臂,再然后便是两腿,直到脚踝处才收手停下:“筋骨全断了。”
刘勤旭一点儿都不惊讶,频频叹气:“这孩子命苦,不知道少侠方便与否,能和我出来一下吗?”
四肢筋骨尽断,这对于一个习武之人来说,打击是致命的。从此就要过着在床上一动不能动的日子来荒废度日,别说是这天上地下的落差极大难以让人接受。哪怕只是一个什么都不通的普通人,也断难忍受。
刘勤旭特意把他叫出去,就是怕小兵听到了他们的对话而心如死灰,从此更是一蹶不振。
华珺摆摆手,否定了刘勤旭的打算:“我先给他看看,情形未必就有那么糟糕。”可惜他们不识眼前的自己是巫医传人。
针对这种情况,寻常医者自然是束手无策。可那高明一些的医者,就未必只有两眼一抹黑的程度。尤其是对于他来说,那就更是一种轻视了。
“小兄弟。”华珺温声唤醒了小兵的意识:“现在你的筋骨错位,如果想要恢复,这第一步便是矫正。”
那小兵嗫嚅着一张失了血色的双唇,勉力点了点头:“少侠你尽管来就是,我还忍得住。”
矫正之痛才是治疗的千里之行的刚刚开始,可很多人便是连克服这一步都做不到。华珺抓起了对方攒成拳头的手:“都说英雄出少年,你小小年纪,将来的路可还长着呢!”
“你就别安慰……”一句话还没说完,华珺就将他早已错位的手肘给接了回去。缓了半晌,小兵才悠悠吐了口气:“多,多谢。”
原来这位少侠之言不尽然全是用来安慰他的,而是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
这样的苦痛虽是折磨,但却对伤情有利。小兵通晓其中的道理,因而从始至终都紧咬着牙关一言不发,到了最后,便是彻底昏厥了过去。
“刘副将,这……”有人觉得实在残忍,竟想要出手制止。
所幸刘勤旭是个明白人,将他拦了下来:“若是连眼下这点苦痛都忍受不了,那以后真就只能做一个废人了。你和引歌是同乡,知道怎么做才是为他好。”
那人咬了咬下唇,不敢抬眼去看,却也应了下来。
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华珺已经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取出了药膏来,并且配合着巫术替他敷上了药。
那药膏的颜色可真是少见,艳绿色的一层层覆盖在了肌肤上,比仲春时节的繁枝茂叶还要突兀特别。
“毕竟是伤筋动骨。”华珺替所有人医治过后,脚步便又停在了引歌身边,嘱咐着刘勤旭:“能不搬动就最好不要,不过此地不适合你们久呆,搬动的时候要多多注意,万不敢前功尽弃。”
“华神医的话,我等岂敢不遵。”普天之下,还有谁能拥有这样的医术,也就只有在京都里家喻户晓的华珺了:“引歌能得您医治,料想痊愈在望,只是不知……”
刘勤旭一张口,华珺便知他要问些什么。有太多的天赋异禀者,其实并不是输在了江郎才尽之上,而是败在了旁人三言两语的捧杀之中。
他若是没有清醒的认识,再被旁人几句话就冲昏了头脑,强行揽下那些难以承担的重担,那未免也太过糊涂了:“刘副将还是不要把期望抱的太高。”
刘勤旭的眼神霎时便黯淡了下去,他早听闻这华神医嘴皮功夫的厉害,今日一见果然非比寻常。
“哪怕是华佗再世,也有他企及不到的疑难杂症。华某只能说,尽力而为。”华珺越过刘勤旭去望睡得正熟的引歌:“只要按照我说的去做,至少以后能跑能跳是不成问题的。至于能不能再随军作战,几时恢复如初,那就要看天意和他自身的造化了。”
言尽于此,刘勤旭要是再多问,就有些不识大体了,他赶忙后撤一步,作揖谢过:“刘勤旭代仲名全军谢过。待我等回京之后,便把今日之事禀给陛下,陛下定会赏赐……”
刘勤旭绞尽脑汁地想回报华珺的恩德,看他那一脸为难的样子,华珺也就自然而然地提出了他的想法:“既是要报恩,那何必等到日后,现在就成。”
“什,什么?”刘勤旭的下眼睑不由得跳动起来,不知为何,他被华珺如此突如其来的一招搞得怪不安的。可按说,却是没有道理的啊,人家妙手回春,救了这么多伤员,如今提出些要求也是理所当然。
刘勤旭眨了眨眼,对于华珺的毫不客气适应了好一阵子:“华大夫请说,只要是我刘某人可以做到的,赴汤蹈火也绝不推辞。”
“赴汤蹈火可就严重了。我华珺又不是食人的妖怪。”华珺顺势转向了外面,天色又再次迟暮,看来今日当真要留下了:“只是今日天色已晚,与我同行的几人还没有进过食。不知刘副将这里……”
“啊!有有。”刘副将松了口气,不是他不愿意报恩,只是被华珺一句冷不丁的话倒也吓了一跳:“只是我们兵败,存在手里的都是些粗茶淡饭,怕是……”
清淡对许七师父的恢复更有利,又有什么不好的:“我们不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