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陆心颜几人没发现,小荷提着裙摆,飞快地跑出牢房,差点撞到用完膳回来的龙天行。
龙天行此时心情不错,没跟一个眼生的小丫头计较,直接进了牢房。
目光在梳云身上停留几秒后,见到陆心颜面上神情黯淡,心情更好了,“堂堂郡主也不过如此!怎么样,郡主,保不住想保的人,感觉如何?不好受吧?”
他唇边绽出阴冷而邪气的笑容,“以后这种感觉,郡主会经常体会到。”
陆心颜沉默不语。
龙天行仰天大笑,“今天龙爷心情好,再给你一刻钟,好好体会体会,这愧疚的心情!”
他说完走到一旁,敞着双腿大喇喇坐下,一只手支着脑袋,像欣赏好戏一般。
“梳云,欢喜院里面,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了。”掠月拉着梳云的手,“希望你以我为鉴,不要做傻事!我现在才知道自己傻!事已至此,我没了回头路,梳云,你不要学我,好好找个疼你的男人嫁了,别想着那些有的没的,知道吗?”
龙天行微不可察地轻哼一声。
梳云哽咽道:“对不起,掠月,我没能帮到你。”
“傻瓜,别哭了,又不是你害的我。”掠月擦去她的泪,“高高兴兴地送我走,今生咱们不是亲姐妹胜似亲姐妹,来世咱们做亲姐妹。”
“大人,时辰到,犯人该押赴刑场了!”
龙天行扬起手,“知道了。”
梳云几人面色一变,陆心颜转身对着龙天行行了个礼,“龙爷,可否再等等?”
龙天行轻笑,微挑的眉眼染着阴邪之气,“让龙爷我再等等很简单,只要郡主承认是这背后主使,案情有变故需要重审,别说等等了,这丫头说不定能活下来!郡主,你愿意为了一个丫鬟,牺牲你自己吗?”
陆心颜咬咬牙,“事关重大,请龙爷宽容些许时间,让我仔细考虑一下。”
“你要考虑便考虑。”龙天行道:“不过这午时三刻,时辰不变。”
青桐怒道:“一点时间都不给,小姐怎么考虑?”
龙天行嗤笑,“你们不过是想拖延时间罢了,龙爷我为什么要给你们这个机会?”
陆心颜面色灰沉,她若承认是主谋,安康伯府、镇国公府、三皇子都会被拖下水,所以她是绝不会承认的!
龙天行心里也很清楚,不过是想耍耍她而已!
“来人,带犯人到刑场!”
两名浑身带着煞气的高大男子,走入牢中,替掠月戴上枷锁后,一左一右将娇小的掠月夹在中间,几乎是半拖着离开了牢房。
梳云低泣,“掠月…”陆心颜握紧拳头,青桐恨不得上前将两人踢开。
行刑场地离天牢很近,不过半刻钟就到了。
陆心颜几人跟在后面,来到行刑场地。
掠月跪在地上,一位赤裸着上身,身形如杀猪佬的凶恶男人,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大刀。
那刀刃泛着红光,也不知饮了多少人的鲜血。
龙天行高坐主位,慵懒地靠在太师椅上,一旁的师爷躬着腰,“龙大人,午时三刻到了。”
他递上一个签筒,龙天行抽出一根,用力一掷,“斩!”
刽子手的大刀举起,阳光下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陆心颜几人闭上眼。
“二皇子驾到!”一道清冽动听的声音在此时响起,紧接着是刽子手呼痛、大刀落地的声音。
陆心颜面上露出惊喜,猛地睁开眼,一抹月牙色映入眼帘。
龙天行的面色在听到那声二皇子驾到后立马变得铁青。
武辙走到龙天行面前,拱手道:“小舅爷。”
“二皇子。”龙天行沉着脸随意应了一声,“恭喜你醒过来了,你身子刚好,这里是刑场,有冲撞,二皇子请回。”
“小舅爷,本皇子是为了月姨娘而来。”武辙道:“本皇子中毒昏迷一事,经查是府中一位乔姨娘所为,她不满本皇子宠爱月姨娘,冷落了她,故意给本皇子下毒栽赃陷害月姨娘!本皇子已经将其处置,现在本皇子想将无辜受到牵连的月姨娘带走。”
龙天行浑身直冒冷气,戾气横生。
他要斩掠月,即便皇上旨意来,他也可以立斩不误!可现在来的是武辙,武辙是受害者,又是掠月的现主子,他亲自现身说已找到凶手并已惩治,掠月是被冤枉的,还怎么斩?
龙天行冷眼看向武辙,武辙与武昇均是皇位最有力的竞争者,按理他不可能帮陆心颜的丫鬟开罪,现在他却在萧逸宸的陪同下出现,那么一定是被抓住了什么把柄!
掠月身为陆心颜的丫鬟,原本与武辙是对立的,偏偏成了他的妾室,而陆心颜同意掠月进二皇子府,却又在她出事后第一时间表示要见掠月,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假如掠月是藏着秘密进的二皇子府,而这个秘密现在成为萧逸宸要胁武辙就范的手段,这一切便能解释得通。
但陆心颜原本应该是不知道掠月这个秘密的,如果她知道,以她的性子,不会让掠月进二皇子府,那她是在什么时候知道的这个秘密?
龙天行向旁边轻轻瞥了一眼,冷格立马上前,龙天行黑着脸交待了两句,冷格嗖的一跃,立马消失在原地。
“二皇子,既然你亲自现身,证明害你之人另有他人,那这名嫌犯,你便带走。”龙天行意有所指道:“不过二皇子,今日有人能逼你来救一个丫鬟,他日便会逼你退出皇位竞争,你好自为之。”
武辙神情微凛,“谢小舅爷指教。”
龙天行袖袍一挥,“犯人无罪释放!都退下!”
刽子手捡起大刀离开了,梳云第一个时间冲上去,紧紧抱住掠月,喜极而泣,“太好了,掠月,你没事了!”
掠月已经做了必死的准备,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傻傻地任掠月抱着。
青桐走上前,抱了掠月一下,高兴道:“掠月,恭喜你。”
掠月这才反应过来,“我…我不用死了吗?”
青桐欢呼道:“不用死了!你没事了!”
掠月死里逃生,眼泪哗地一下不受控制流出,对着陆心颜与萧逸宸感激道:“谢谢小姐,谢谢萧世子。”
陆心颜微笑道:“恭喜你逃过一劫,掠月,你还得多谢二皇子和龙爷。”
掠月对着二人的方向叩了三个头,“多谢二皇子为掠月证明清白,多谢龙爷手下留情!”
武辙哼了一声,“萧世子,本皇子答应你的事情做到了,告辞。”
萧逸宸拱手道:“二皇子慢走!”
梳云望着武辙离开的背影,有些不敢置信,“小姐,掠月可以跟我们一起回欢喜院了?”
陆心颜点点头,“以后她不再是二皇子府的月姨娘,她是掠月。”
“太好了!掠月,走,我们回家!我让程嬷嬷给你做好多好吃的!”
梳云扶起掠月,一行人满心欢喜地朝马车走去。
“郡主,且慢!”后面传来龙天行阴沉的声音。
原来冷格不知何时回来了,在龙天行耳边说了几句话后,龙天行冒着寒气的双眸狠狠扫过梳云。
陆心颜转身,“龙爷有何吩咐?”
龙天行浑身满含戾气,此是面上却挂着一抹慵懒的邪笑,“郡主,龙爷我要带个人走。”
“谁?”
“那个丫头。”龙天行一指梳云。
“在南山的时候,我就说过,我的丫鬟不送人。”陆心颜微微颔首,“对不起了,龙爷。”
“郡主怕是有所不知,那丫头,已经是我的人了,而且,收下了我送她的玉佩。”龙天行笑容阴森而邪魅,“那晚,都察院牢房里,我的兄弟们可以作证,你这丫头,可真够味…”
陆心颜震惊地看向梳云,难怪那天早上,梳云忽然告诉她毒不是掠月下的,并将掠月弟弟的事情告诉了她。
梳云面上一白,很快恢复镇定,走出来对着陆心颜盈盈一拜,“请小姐成全!”
“梳云!”掠月冲出来紧紧抓住梳云的手臂,双眼通红,“你做了什么?我跟你说过不要做傻事!你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
她说完忍不住哭起来,“梳云,你怎么这么傻,对不起…”
“掠月。”梳云突然笑起来,笑得极美又极媚,与平日里大不相同,幽幽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我一心一意就想攀个高枝,好过上荣华富贵的生活!救你不过是顺便而已。”
掠月哭着道:“梳云,不是这样的,我知道…”
梳云伸手抹去她脸上的泪,笑道:“好姐妹一场,以后我要过好日子了,你不应该为我高兴吗?之前在牢房里你怎么说的,让我高高兴兴地送你走,现在,你就高高兴兴地送我走吧,我是去享福,又不是去送死。”
“梳云…”
梳云拉开她的手,走到陆心颜面前,“小姐,梳云无悔自己的选择!小姐对梳云不薄,但梳云不想以后嫁个管事或小厮,一辈子活在别人之下,请小姐成全!”
陆心颜深深看了她一眼,“梳云,既然你选择了这条路,我不拦你!你只需记得,有我在的地方,永远是你的家,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告诉我一声,我亲自去接你。”
梳云手指尖猛地掐入手心,声音带上微不可察的颤抖,“谢谢小姐。”
青桐扶着掠月,萧逸宸牵着陆心颜的手,几人离开了刑场。
梳云神情怔仲地望着那远去的背影,双唇紧咬,突然脖子一紧,“咳咳…”
龙天行阴冷而俊美的脸放大在她眼前,声音冷得如冰刀,泛着浓郁的杀气,“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阴龙爷?利用这块玉佩,偷偷返回去见你的小姐妹?!”
那手下的力道大得只需再加点力,下一刻便能扭断梳云美丽的脖子。
梳云面孔涨得通红,却露出一种无所畏惧甚至略带挑衅的笑容,“龙…龙爷,奴家说过,愿赌…服输,龙爷…这是输不起吗?”
脖子上的力道突然消失,龙天行冰凉的手指,轻轻抚着那柔滑的肌肤,唇边露出一抹近乎残酷地笑,“倒有两分手段,那就去我龙府,让我那些姨娘们,陪你好好玩玩。”
他性子暴戾不羁,视女人为无物,玩了就扔的不计其数,能留在他身边的,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谢龙爷,奴家以后一定尽心伺候龙爷和姐姐们。”
——
青桐扶着掠月走到马车旁,正要扶她上去,掠月突然道:“小姐,我想去看看我弟弟。”
“让青桐陪你一起吧。”
掠月道:“不用了,小姐,我想一个人陪陪我弟弟。”
陆心颜道:“那好吧,让子言送你去,你小心些。”
“谢谢小姐。”
马车一路摇摇晃晃,往城外走去。
当年她从后山扒出她弟弟的尸体后,用光身上所有的积蓄,请了个道士在城外选了处风水宝地。
掠月坐在马车里,掀开车帘。
一路阳光明媚,清风拂面,鸟儿欢唱,来往行人三三两两,有的是郊游,步履悠闲,有的是赶路,行色匆匆。
生活的酸甜苦辣,没有一丝遗漏的,印在每个人的脸上。
掠月伸出手,任那清风从那手指间穿过,吹起她的衣裙,吹乱她的发丝。
活着的感觉,真好!她微笑着想。
只是想起梳云,心里难免有些心痛,有些难过。
有些弯路,或许只有自己亲自走过,才能体会。
总有些东西,是旁人无法替代的。
希望梳云能比她幸福!
半个多时辰后,马车停在了一处小林子旁。
掠月弟弟的坟,就在里面。
“子言哥,麻烦你在这里等等。”掠月柔声道。
子言担心道:“掠月,我陪你一起进去。”
“不用了,子言哥,我不会做傻事的。”掠月微笑道:“我弟弟的坟离这里不远,要是有什么事情,我在里面喊,你能听到的。”
“那你小心点。”
掠月提起裙摆,沿着小道,小心地走进去,没多久,一座人高的石碑,出现在眼前。
周边干干净净,连根杂草也没有。
看来是小姐派人来打扫过,掠月心想。
她拿出手帕,铺在地上,靠着石碑坐下,一只手轻轻抚上石碑,“阿生,对不起,姐姐好久没来看你了,你不会怪姐姐吧?姐姐跟你说…”
掠月面上带着微笑,带着怀念,柔声细语地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情,对着这冰冷的石碑,一一说了个遍。
“阿生,姐姐活下来了,你会为姐姐高兴吧,不过你的仇,姐姐好像一辈子也报不了了,你会怨姐姐吗?”掠月问完后,嘴角含笑闭上眼,将耳朵贴在那石碑上,似乎那石碑会说话。
过了一会后缓缓睁开眼,“阿生这么善良,姐姐知道你不会怪姐姐的,姐姐会好好活下去,连同你的那一份。”
她说完站起身,轻轻摸了摸那石碑的顶部,像以往摸着她弟弟的头一样,“阿生,时候不早了,姐姐先走了,以后有时间,姐姐会经常来看你的。”
完成了一件心事,掠月虽然身体及疲乏,精神却不错。
她活动一下刚刚久坐有些麻的身子,准备离去的时候,突然见到不远处,有间小木屋。
从那木头的完好程度上来看,应该是新建没多久。
掠月心头一动,盯着那木屋,喃喃自语道:“这倒是个好法子,我也可以在这里建个木屋,不时过来陪阿生住几天。”
木屋的门,突然打开了。
一个头发灰白、身形佝偻的男人,拿着扫把,垂着头,朝掠月的方向走过来。
掠月一下子惊呆了,不敢置信地盯着那个男人。
男人走了一会才抬起头,看到石碑旁俏然而立的女子,眼里光芒一闪,却猛然转身,朝木屋奔去。
“田公子!”掠月红着眼大喊。
听到那声音,奔跑的田叔像被人隔空点住穴道般,一动也动不了。
掠月小跑着跑到田叔眼前,“你拿着扫帚,是想替阿生扫墓吗?”
田叔很想摇头,可看到眼前面色微红喘着气的女子,不由自主点点头。
“阿生的墓这么干净,是你打扫的吗?”
田叔再次点点头。
“你建这个木屋,是想替我陪阿生吗?”
田叔犹豫了一会,又点了点头。
“那我可以和你一起陪他吗?”
田叔点头,然后不敢置信地猛地抬头。
掠月双眼发着光,鼓起勇气道:“田公子,你愿不愿和我在一起?”
田叔眼里一亮,却又很快暗了下去,“我…配不上你。”
现在的他,只是个没了武功的废人。
掠月咬着唇,“你是不是嫌弃我不干净?”
田叔猛地摇头,“不是的,我没有,我…我现在就是个废人…”
掠月转过身,双肩抖动,哽咽道:“我知道我现在配不上你,我不该说出这样强人所难的话来,对不起。”
她说完提起裙摆要跑,田叔连忙拉住她,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心里都只有你!是我配…”
怀里突然多了个柔软温暖的身体,腰部被两条细软的胳膊抱住,田叔浑身僵住,脑子里嗡的一下,根本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了。
“这可是你说的。”掠月从他怀里探出头,笑靥如花,“我心里也只有你,明日我就去请小姐为我们主婚。”
田叔的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推开她,因为现在的他,给不了她幸福。
可是望着那清丽的小脸,那温柔的笑容,他怎么也狠心不了。
“好。”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不受控制地说了一个字,然后双手,紧紧地将怀中的女子搂住,再也不想放开。
——
小荷回到欢喜院,一头扎进自己的屋子里,半晌后拿着一个包袱出来了。
吕嬷嬷并不知道她之前出去过,见她背着个包袱,面上神情奇特,忍不住问道:“小荷,你这是要去哪里?”
小荷道:“我去办点事,吕婶婶,很快就回来了。”
“你不去看掠月了吗?”说到掠月,吕嬷嬷忍不住担心,“眼看就要午时了,到现在都没有一点消息送回来,也不知道掠月那丫头…唉…”
“有小姐在,掠月姐姐一定会没事的。”
“希望如此。”吕嬷嬷道:“小荷,你不是有事吗,快去快回。”
“再见吕婶婶。”
小荷背着包裹,也没叫马车,一个人出了安康伯府,朝前走去。
走了约半个时辰,来到一座门前有个瞎眼石狮子的府邸前。
那府邸从外面看来,依然很旧,大红木门上有些旧了的金环,在阳光下异常刺眼。
她定定站着看了一会,上前敲门。
守门人打开门,“找谁?”
小荷甜甜一笑,“大叔,我是小荷,以前来过几次的,你还记得我吗?”
“原来是小荷姑娘啊!可不巧了,大皇子妃今天不在府中,小荷姑娘改日再来可好,小的会转达大皇子妃的。”
“那大皇子在吗?”
“大皇子在是在,不过…”守门人犹豫了一下,一个小姑娘上门来找大皇子,好像不大好吧。
“大叔,麻烦您通传一声,就说小荷有事找大皇子。”小荷笑眼弯起,“我有样东西想亲手交给大皇子,如果大皇子方便的话,请他出来一下。”
“小荷姑娘,你稍等。”
武辕此时正在小憩,听闻小荷上门来,神情微微楞了一下,“让她进来吧。”
“大皇子,”守门人小心翼翼道:“小荷姑娘说有样东西交给您,如果您方便的话,就去大门处接一下,她好像急着要走。”
这小丫头,真是没轻没重,让他堂堂一国大皇子去门口拿东西,武辕轻轻勾了勾嘴角,“知道了,你下去吧。”
守门人离开后,武辕换了身衣裳,对着镜子正了正发冠。
然后手突然停住,看着镜中人,忍不住失笑。
不过一个小丫头而已,自己怎么会这样?
他本想将整齐的头发弄乱些,想了想,还是罢了。
武辕信步走往大门,远远的就见到一抹粉红色的苗条身影。
这丫头好像又长高了。
想着那双纯洁干净的眼,在见到他的刹那,如漫天星光洒入其中,武辕的心情,不由更加愉悦。
他走到门口,温和问道:“小荷,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吗?”
眼前的小丫头,样貌似乎更为出众了,若以前是个小小的不起眼的花骨朵,如今已开始悄然绽放,浑身散发着别样的光彩。
那双动人的不染尘埃的眼里,果然如他所料想一般,当他出现的时候,光芒四射。
她直楞楞地看着他,像以前每一次一样,大胆而无畏。
可那如樱花般的唇,问出的却是这样的话,“大皇子,掠月姐姐的弟弟,是你杀的吗?”
武辕神色不变,“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小荷盯着他的眼,“四年前,鸳鸯楼,送酒少年。”
武辕垂下眸子,“太久以前的事情,不记得了。”
“那掠月姐姐这次入狱,是大皇子你派人陷害的吗?”
武辕抬眸,那眸光渐渐染上锐利和冷意,“是你家小姐让你来的吗?”
小荷摇摇头,“不是。”
“如果你来是想打探某些事情,请回吧。”
小荷再次摇摇头,“不,我是来还东西的。”
她解下背在背上的包裹,将其打开,“这是我认识大皇子和皇妃姐姐以来,你们送我的礼物,现在我还给你。”
她说完将包裹塞到武辕手上,武辕没接,那包裹落在地上,里面的首饰洒落一地。
小荷也不理,取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香囊,取出一只玉簪,“这个也还你。”
“你这是做什么?”武辕冷冷道。
面前的少女垂着头,继续从香囊里取出一物捏在手心,眉间有种悲伤一闪而过。
小荷左手抓住武辕的手,让他的手心向上。
一只竹蜻蜓从她右手滑落,像断翅的风筝,跌到武辕手心。
“这个,也还你。”
那竹蜻蜓带着微热的体温,却像块寒冰一样,冰冷了武辕的心。
武辕心口一冷,望着它,神情怔仲。
接着,一把匕首放到他手心,“这不是我送的。”将别人送她的东西当成他送的,武辕心里突然有种无言的愤怒。
“我的命是你救的,还你。”
武辕盯着她,眸光似冰,“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你不要,那我自己还。”
小荷取过匕首,毫不犹豫地对准自己心口刺去。
咣当,武辕愤怒地打掉她手中的匕首,“你这是做什么?想借此斩断所有牵绊?不可能!”
匕首掉在地上,小荷看也没看,“既然还你你不要,那现在这条命就是我的了,我不再欠你。我其实又怕死又怕痛,多谢大皇子,再见。”
她转身就走,背影决然。
武辕不由自主拉住她,压着怒意,用尽量温柔的语气道:“是不是你家小姐说了什么,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荷看着那抓着自己手腕的手,那双曾经将她从舞阳候府河里救起来的大手,淡淡道:“小姐说,这世上没有绝对的好人坏人,大多只是因为立场不同,爱一个人,不论贫贱富贵,让我随心就好。”
她抬起头,望着他一笑,像极了盛开到极致的花朵,“从你救了我那刻起,我就将你当成我心中的英雄!我在我心里种下了一朵花来纪念你,我用我的血肉滋养着它,我有多欢喜,那花就开得有多灿烂。”
武辕的手指渐渐用力至指尖发白,“所以呢,现在那花谢了吗?”
小荷道:“嗯,谢了,再见,大皇子,谢谢你曾经让我心里开过花。”
她挣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武辕望着那远去的飘然身影,想起那眼里曾经只属于他的星光,双眸渐渐泛上猩红,喃喃道:“凭什么你说开花就开花,你说谢就谢,问过我的意见吗?”
小荷走着走着,突然觉得今天的阳光好刺眼,今天的风好冷,明明才刚刚春天啊,为什么这阳光似夏日,这风似寒冬呢?
渐渐的,眼前越来越模糊,她用手一摸,才发觉自己满脸是泪。
“哇!”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那花没谢,她知道,从她见到他的那刻起,她就知道,它一直开在那,很灿烂很漂亮,她想将它连根挖起,只能剜心剔骨。
“小荷?你为什么哭了?发生什么事了?谁欺负你了?我去帮你出气!”头顶传来小猴子焦急的声音。
小荷抬起头,红肿的双眼看着眼前模糊的人影。
待看清后,猛地扑到他怀里,“小猴子,哇!我心好痛,我想见阿娘!哇!”
“小荷,你别哭,你想见阿娘,我带你去乡下!”
——
小猴子带着小荷回安康伯府的时候,陆心颜和萧逸宸以及青桐刚下马车。
“小荷,你怎么啦?”看着小荷肿成一条缝的眼睛,青桐惊呼出声,“是不是小猴子欺负你了?”
小荷摇摇头,“小姐,我想阿娘了,我想去看她。”
“小荷,发生了什么事?”
小荷沉默不出声,小猴子道:“我在离大皇子府不远的地方看到小荷。”
陆心颜恍然明白过来,她走上前,将小荷搂在怀中,柔声道:“小荷,回去吧,你想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
“少爷,我想一起去。”
萧逸宸点点头。
两人也不收拾,小猴子直接牵着小荷的手就走了。
陆心颜望着小荷的背影发呆,这傻丫头,怕是有段时间要难过了。
正感叹着,突然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珠珠,我永远不会让你痛苦难过。”
不会让你痛苦难过得要离开,不会让你离开,绝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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