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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倒是一段佳话了。”
陈南华干巴巴的接了这一句,眼睛还在看着沈步月,似乎在思考对策。
知晓今日大概不会谈到太好的地步,沈步月也不急于冒进。她站起身来,得体的笑了笑,行了一礼道:
“臣女回朝,多谢皇后娘娘诸多照拂。但住在宫中实在于礼不合,况且臣女自己已另外有自己的府邸,就不劳烦皇后娘娘了。”
陈南华眼中流露出焦急之色。
虽然她知晓让沈步月住在宫中,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有些奇怪,但他一定要做,这是他今日要达到的目的,如果这目的不成,一定是还缺少一个名目。
三人又闲话了几句,期间赵琼华又多次为沈步月开脱和离的事情,看来真是情真意切。
不知不觉竟然在未央宫内耗了这样长时间,沈步月与赵琼华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然大亮,不少宫女还在外洒扫,见到他们面色略有奇怪,但这毕竟是在深宫,没有一个人敢多嘴多舌。
赵琼华多次看着沈步月欲言又止,沈步月却好像是真的放下一切事情,兴致高昂的在宫内四处溜达,看看这里看看那里,好似是进宫看景致的了。
陈南华倒也没有刻意嘱咐侍从带他们走宫中无人的小路。毕竟若是沈步月一个人进宫也便罢了,如今朝中一品诰命夫人陪同,要再想掩人耳目便有些太过刻意遮掩了。
是以沈步月与赵琼华便在路上遇见了去拜见陈南华的众皇子皇女。
这一行人由沈相宁沈相月领着头,而后是沈飞宁几个,有些小的还睡得迷迷糊糊的,被乳娘牵着走的歪歪扭扭的,实在小的还在抱着。
但看今日这架势,她这位三叔可真是正值壮年啊。
两拨人走了个对头,沈相月先察觉到了她们两人,脚步都略有些凝滞,沈相宁却好像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老远叫道:“这不是长乐公主吗?”
身边的赵琼华朝着他们拜了,沈步月却只微笑点头:“原来是宁王殿下与若凌公主,倒是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
沈相月不屑的哼出一声来,脸上得意之色尽显,就算没有开口沈步月好像也知道这人要说什么了。
还不是被楚云深赶了回来,如今丧家之犬一样的回了本朝。
沈相宁则是坦荡荡许多,但是那神色熟络的如同两人之前有过多么深厚的交情,笑道:“倒是早就听说长乐公主与齐王和离之后回了京都,只是没想到竟然这么快又再见面了。公主这是……?”
“与郑夫人进宫给皇后娘娘请安。”沈步月略一颔首,也笑道:“回来了,又正好赶上年节,自然该早早进宫给娘娘请安的。王爷与公主这也是要去吧,这样孤也就不耽误几位了,先陪郑夫人回府了。”说着对他们身后的沈飞宁还有几位年纪小的公主也点了点头算作打招呼,便要转身离去。
却不料沈相月这时候凉凉的开口道:“长乐公主如今这可是连府邸都没有了?竟要在将军府借住?”
沈步月身形未动,只偏偏头回了:“若凌公主说笑了,长乐公主府还好好的呢,说什么没有地方住的话呢?只是那里久没有人住,需要好好清理一番才好。方才皇后娘娘还说要为孤重新整修一下,孤想着,若凌公主府都还没有修建好呢,怎么好再叫皇后娘娘劳神,便婉拒了。”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拉着郑夫人走了。
待到两人坐上将军府的轿子,将军夫人便是什么话也忍不住了,转头看着沈步月道:“公主何必为了口舌之快跟若凌公主撕破脸呢?”
沈步月放下掀开的轿帘,今日元日,民众都穿着一新上街拜年,京都已经许久不见这样热闹景色了。
“将军夫人觉得,就算我不撕破这脸,沈相月还有可能与我交好吗?”沈步月慢慢将眼神转回轿内,带着笑意看着郑夫人。
郑夫人一时被问的有些张口结舌,但还是道:“虽然若凌公主说话实在讨厌,但她毕竟还是皇后亲生,公主与她交恶,恐怕在皇后那里得不了什么好果子吃。”
“夫人多虑了。如今这合宫都是我的敌人,就算我不与人交恶,也没有人会给我好果子吃。再说这脸,早晚是都要撕破的,如今我这样对她,让她明白我如今还是个痴傻之人,竟与她一个亲女争皇后的宠,才能换得她彻底的放心。”
赵琼华慎重点了点头,沈步月却忽然笑了笑,道:“将军夫人不必为我劳心这许多,如今事情都还在我掌控之中。今日会让夫人一同陪着进宫,是实在需要一个借口,过几日应该还要再进宫一次,届时还要再麻烦夫人了。”
“公主的事情,说什么麻烦不麻烦呢,只是我随将军多年在沙场,这些妇人间的事情实在是不懂,只怕给公主拖了后腿呢。”
赵琼华说起这些事情来略有赧色,怕是觉得自己方才在宫中担惊受怕的实在丢人。
沈步月拍了拍她的手,温和道:“将军夫人是征战沙场的巾帼英雄,这些妇人之间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不懂便不懂罢了。将军一生只夫人一位伴侣,夫人不必为这些事情劳心劳力,不知道让多少女子羡慕不来呢。”
赵琼华稍稍红了红脸,虽然在外是英姿飒爽的将军,但是每每提起郑将军,夫人还是会不经意间流露出少女姿态,十几年来都是如此。
看着也确实让人感慨。
“公主,我还有一事不明。既然皇后都已经主动提出让公主在宫内住下,公主为何不顺水推舟应下?住在宫中行事不该方便许多吗?”
马车摇晃带着人身子也跟着晃了晃,恐是马车行的不谨慎,压了路上的石头。
“如今皇后让我到宫内居住,不过是全为了睡着的那位,我若是此时应了,或许能入住宫中,行事方便,但是却一辈子没得名分,只能是被困宫中,且说不准什么时候,事情兜不住了,头一个死的便是我。”沈步月眸色暗沉:“我如今要的,不仅是行事方便,还有一个名正言顺能在宫内宫外奔走的名分。”
赵琼华不再说话,似乎是还在想沈步月的话。轿子里的摇晃却忽然停了,外面嬷嬷低声道:“公主,夫人,到了。”
沈步月像是忽然回过神来一样,又拍了拍赵琼华的手背,宽慰道:“夫人不必忧心这许多,能为我做的,郑家这几年已经全部做了,剩下的,便只看沈家列祖列宗到底是站在谁那一边了。”
沈步月这句话说的既玩笑又认真,赵琼华有些捉摸不透她话里的意思,只见她已经掀开轿帘跳了下去,回头伸过一只手来,道:“夫人,下车吧。”
赵琼华这才将手伸给她,两人一并下了车往府里去了。
郑弘轩早早就等在一旁,但是手里还拿着一把剑,一见他们进来便赶忙装作舞动的样子,还擦了擦汗,待到她们走到近前才把木剑放下,冲着赵琼华行礼道:“母亲回来啦?”
赵琼华瞪了自己儿子一眼,又向沈步月行了个礼,自己摇摇头往内室去找郑将军了。
留下郑弘轩一个人站在那里颇有些尴尬的笑,手是举起来也不是,放下来也不是。
“郑少将军还真是少见的孝子啊,郑夫人出门才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就让郑少将军担心至此。”
沈步月倒是忍不住笑了,一边把他的手摁下去一边调笑道。
郑弘轩悻悻的将手放下,抻着脖子看着赵琼华走远了,气急败坏的道:“我还不是担心你?!大清早上皇后宫里来叫人,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好事的。怎么了?皇后跟你说什么了?”
沈步月笑:“好事自然是轮不到我的。”但是也避开今早的事情不谈,反问道:“郑少将军今日怎么这样闲着,还在这里舞刀弄枪的,待会儿不就要收拾收拾出门走动了吗?如今衣服也没换脸也没洗,待会儿郑夫人可要过来骂人了。”
郑弘轩瞪她:“也不知道是因为谁!”但是说着就探头探脑的往走廊那边看了看。
自己的亲娘自己最清楚。虽然说刚才看着有些累,但若是等她歇息好了出来抓人,他还没收拾好,他这条小命就不知道能不能够保得住了。
“郑少将军大义。”沈步月装模作样的朝郑弘轩行了一礼:“不过如今还是早去收拾为好,我可不想元日就看着将军府鸡飞狗跳。”
郑弘轩又满脸紧张的看了一眼走廊,确认自己亲娘还没来抓人,居然还有闲工夫问一句:“你今日要去做什么?”
沈步月满脸无辜的耸了耸肩膀:“今日是元日,自然是出去活动活动拜年了。”
“你要去给谁拜年?越王?嘉靖王?”郑弘轩已经控制不住对生的渴望倒退着往自己屋里跑了,还在高声喊着跟沈步月说话。
沈步月被他逗得实在憋不住笑,挥手道:“郑少将军还是快回去吧!今日还长呢,去哪儿不行?”
那边郑夫人房内的婢女在走廊那边露了个头,郑弘轩立马眼疾手快的收了胳膊一阵风一样的不见了踪影。
沈步月见那婢女捧着一套郑弘轩的衣服,好心的还给郑弘轩打了个掩护:“嬷嬷这可是去给郑少将军送衣服?”
婢女见是她,停下来规规整整的行了个礼,道:“见过公主。是,夫人吩咐奴婢将新衣服给少将军送去,待会儿穿着好出去拜年。”
“嗯,”沈步月笑道:“那嬷嬷快去吧,方才我见着少将军回了屋,此刻应当正在梳洗呢。”
“奴婢告退。”嬷嬷不甚明白自己为什么被叫下问了这两句话,但也只能捧着衣服又往郑弘轩房间里去了。
沈步月抬头看看已经出了新日的天空,青色当中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