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从山脚下沿着私家车道匀速前进,夜色中的城堡灯火通明,像是一座指引归者的灯塔。欧式铁艺大门缓缓打开,只有元首级防弹车从正门进入。车子一直开到城堡前面,城堡入口的台阶下整整齐齐站着两排仆人。虽然已是深夜,但他们衣着挺括,每个人都精神抖擞得像是一天才刚刚开始。
车子稳稳停住,司机跑下车打开一侧的车门,凌墨从车上下来,臂弯里挽着一件长长的旅行斗篷。他将手伸向车内,一截白皙修长的腿探出来,坠着水晶流苏的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
凌墨将手上的旅行斗篷披在燕蓁肩头,伸手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带着她往门厅走去。
管家马上迎上来:“欢迎先生、夫人回家。”
“这是莱昂,以后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吩咐他去做。”凌墨淡淡开口。
看到女主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管家马上露出殷勤的笑容。
燕蓁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轻轻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她穿着一件黑色蕾丝改良旗袍,长长的头发挽在脑后,用一只黑珍珠发簪别住,目光沉静清冷,带给人的疏离感格外强烈。
在门厅垂首站立恭候着凌墨归来的,是各分支的家主,凌墨却是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予,径直往前走去。管家显然很有经验,早早走到电梯前面,恭恭敬敬地打开了电梯门。
凌墨带着燕蓁走进电梯,镀金的电梯门逐渐合拢,所有人都微微松了口气。先生平时不常回来,但几乎每次回来都是出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心情都是想当糟糕,所有人的神经都跟着异常紧张。
管家折回来时,大家的目光都追随着他。他先对仆人说:“把准备好的宵夜送到楼上去。”
“是。”几个女仆领命而去。
几位家主中为首的一位率先开口:“先生还有什么吩咐吗?”
“先生让奥利多老爷两刻钟后到书房去,其他人可以先回去了。”
被点名的奥利多马上紧张起来,没被点到的人也未见轻松。大家无声地离开,只留下奥利多一人留在原地。
“您可以先到早餐室等一下。”管家一边引着奥利多前往早餐室,一边说,“您想喝点什么,茶或者是……一小杯白兰地。”
“给我一杯茶就好。”奥利多在管家拉开的椅子上坐下,肩膀依旧紧绷着,看着管家动作麻利的泡茶,有些迟疑地开口,“莱昂,你知道先生这次是为什么事情回来吗?”
“这里是先生的家,先生回来需要理由吗?”管家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放到奥利多面前,还贴心地打开了糖罐,送上一支银质的小夹子。
奥利多夹了两块糖放进茶杯,然后继续询问:“那……你知道先生找我是因为……”
“奥利多老爷,这种事情先生怎么可能跟我说呢?”管家耸耸肩,“我只是个下人,您真是太看得起我了……哦,我得先离开一下,失陪。”
管家走出早餐室,门被轻轻带上。奥利多冷哼一声,这个莱昂一如既往地滑头,从他这里根本得不到一点儿有用的信息。先生这次回来一定与‘那件事’有关,可为什么要最先单独见他,难道是自己与塞巴斯蒂安少爷见面的事情给先生知道了?如果是那样的话,先生怕是不会让他有机会在早餐室喝上一杯热茶的,毕竟,在墨洛温庄园,牢房的使用率可是比早餐室频繁得多。
干燥的木柴在起居室的壁炉里噼啪作响,雪白的桌巾覆在餐桌上,四周坠着珍珠的流苏在蜡烛吊灯的照射下闪着微光,餐桌的中央装饰着一篮路易十四玫瑰。与一派欧式宫廷风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桌上青花瓷碗碟,还有盛在碗碟中的清粥小菜。
“先吃点儿东西,嗯?”凌墨拉着燕蓁坐下来。
刚才为了营造‘冷艳高贵’的形象,她给自己吃了两颗强力薄荷糖。现在,燕蓁觉得自己的眼皮又在打架了:“我想睡觉……”
“喝点粥再睡,在飞机上都没吃什么东西。”凌墨盛了一碗粥放在燕蓁面前,看到燕蓁对自己的‘推销’不感兴趣,“需要我喂你吃?”
“不用不用。”燕蓁连忙摇头,捏起勺子开始喝粥。
凌墨耸耸肩,他觉得靳二说的‘女人要哄’这个理论在他的女人身上根本不适用,燕蓁显然更吃‘威胁’这一套。
燕蓁喝完一整碗粥,胃里确实比刚才要熨帖得多:“我的房间……在哪里?”
凌墨用餐巾擦了擦嘴,起身往起居室左边走去:“在这边。”
推开栗色的雕花木门,最醒目的就是那张有金色华盖的大床。印花丝缎的帷幔用金色的流苏挽着。
“……”跟在凌墨身边这么久,燕蓁觉得自己对‘穷奢极欲’的接受能力算是很强了,但还是被房间里各种的金光闪闪给震惊了。以她制作艺术品时对各种材料的熟悉程度,燕蓁认定这里所有的夺目的金色都是用黄金打造出来的,包括镂刻着玫瑰花图案的门把和床单上的花纹。
“浴室和衣帽间在那边。”凌墨指了个方向。
“好。”燕蓁走进衣帽间,打算去找一套睡衣。衣帽间正中的位置挂着一排深色西装,燕蓁觉得自己早该想到,华丽到那种程度的卧室肯定不会是客房,可是他们之前一直是分房间睡的,她觉得这样很好,可是现在……
“我……想要一个单独的房间……”燕蓁转身望着跟在她身后的凌墨。
“你要回庄园的第一天就跟我分房睡?”凌墨倚在门框上,“你想这个消息成为明天的庄园新闻?”
“……”燕蓁将纤细的手指捏紧又松开,她跟着凌墨回到庄园是想要走进他的世界,成为可以与他比肩而立的伴侣,坐稳庄园女主人的位子,强大到可以在凌墨不在庄园的时候,也可以保护好自己的孩子,“我知道了。”
燕蓁选了一件保守的奶白色睡袍,真丝微凉柔滑的手感给人的感觉很舒服。凌墨从旁边的衣架上捞起一条条薄纱吊带睡裙,微微弯起嘴角:“我觉得这件很不错。”
燕蓁看了一眼凌墨手中那条几近透明的裙子:“你很喜欢吗?”
“当然。”凌墨诚实地点点头。
“那就给你穿吧,反正我也不喜欢,放在这里也是浪费。”燕蓁很大方地说。
“……”凌墨将手里的睡裙丢进洗衣篮里,弹了下燕蓁的脑门儿,“敢跟我开玩笑了,现在不怕我了?”
“你希望我害怕你吗?”
燕蓁的认真地望着凌墨,黑亮的眼眸像森林里的小鹿清澈又单纯。凌墨抬手触了一下她长长的睫毛,正要开口,只听卧室的门被轻轻扣响:“先生,奥利多老爷到了。”
“你自己先睡,我还有事情处理。”凌墨随手将她绾发的簪子取下来,乌黑的长发瞬间散开来,柔顺得像是一匹丝绸。
“好。”燕蓁乖巧地点点头。
凌墨出去后,燕蓁抱着睡袍往浴室走去。浴室的门刚才是关着的,现在却被打开了。燕蓁走进去才发现浴室也大的惊人,宽大的按摩浴缸镶嵌在四柱拱顶下方,拱顶正中是一盏奢华的水晶吊灯,四周挑着银色的纱幔。
两个女仆跪在浴池边上,一个在加精油,另一个在洒花瓣。看到燕蓁走进来,连忙起身站好:“夫人,已经都准备好了,需要请芳疗师过来吗?”
“不用,你们也出去吧。”燕蓁沉声回答。
“好的。”两个女仆配合得相当默契,将浴池四周的纱幔都放下来就退出了浴室,最后将浴室的门关好。
燕蓁舒了口气,把睡袍放到旁边的贵妃榻上,将身上的旗袍脱下来,简单地冲了澡才跨进浴池,慢慢沉入香气蒸腾的水中。这个精油的前调是橙花,然后是清新的茉莉和葡萄柚,最后是带着一点点的暖香的琥珀和香草。调出的香味很好闻,幸亏没有她讨厌的玫瑰,否则她是不会泡澡的。
凌墨处理完一点公事回到卧室,跟他预料得差不多,壁炉里的火已经快要熄掉了。这个季节本来是不用生壁炉的,只不过古堡依山而建,早春还有些湿冷,尤其是燕蓁很怕冷。燕蓁睡在那张大得离谱的床上,显得只是小小的一团。凌墨换上睡衣掀开被子躺到燕蓁身边,在睡觉的时候,还是由他来充当‘壁炉’更方便一些。
燕蓁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金色华盖上繁复的花纹,心里咯噔一下――这是哪儿?她猛地坐起来,打量了下四周神识缓缓归位,才记起来,她昨天跟着凌墨回了墨洛温庄园。这里对于凌墨来说,其实是他真正的家,但他很少回来住。据说,这里曾经发生过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情,现在已经成为禁忌,没人敢提起。
这里的早上有些清冷,燕蓁捉起床脚凳上的晨缕穿上,然后去浴室洗漱。她换了一件水墨花色的长款旗袍,给自己化了淡妆,然后才下楼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