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从楼上下来一脸凝重:“小晚,跟爸爸谈谈好吗?”
“哦,好。”我点点头,外面天气不错,“那我们去院子里走走吧。”
“也好。”
我跟爸爸走到庭院里,爸爸看到那株‘垂丝海棠’长了好高不由得顿住了脚步:“这海棠……比你都年长……”
这树一直长在这里,也不是多名贵的花,爸爸却宝贝得不行,园子里什么花草都能折来玩儿,但这垂丝海棠却是不许折的。海棠开得正好,密密匝匝的花朵缀满枝头,粉白的一树,特别好看。
“小晚……”爸爸怔怔地望着我。
“嗯?”我偏过头看着爸爸。
“君迟说……你很早就知道,那场车祸与筱柔有关……”爸爸的眼中满是忧虑。
“嗯。”
“谁告诉你的?”
“没有谁……有一次筱柔跟桑心蓝讲电话,我恰巧听到的。后来,就请人去调查了……整件事情是桑心蓝策划的,撞在一起的车子,有一辆也是桑心蓝雇人驾驶的。但是当天的情况特别复杂,就查到的情况来看,想要在哪个时段制造车祸的人不止桑心蓝一个,事态最后已经失控了……”
“小晚……对不起……爸爸知道你对那场车祸一直都有很多疑问,我确实用了很多手段,阻止了警方的深入调查。……”爸爸的手落在我的肩膀上,“但我是在昨天到了公安局之后,才知道筱柔和桑心蓝也参与其中的。”
如果爸爸根本不知道桑筱柔与车祸有关,他为什么要阻止警方进行调查呢?我惊讶的看着爸爸:“那您为什么……”
“想知道我为什么要掩盖车祸的真相,对不对?”爸爸深吸了一口气,那个‘理由’显然是他不愿提及的存在。
“您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
“不……我必须说,这是你应该知道的……”爸爸把我头发别到耳后,“这件事情要想讲明白,是需要些时间的,该从哪儿说起呢……”爸爸拉着我坐到小凉亭的木凳上,“我们得先说一下你的妈妈……”
我一瞬不瞬地看着爸爸,从小到大,爸爸从来都没有主动提起过妈妈。由于妈妈离开的时候我还太小,根本没什么记忆和概念,如果不是爸爸一直让我叫董清清‘清姨’,我可能会把董清清当成是妈妈的。小时候也会好奇妈妈是什么样的,也问过爸爸的。可是每次我一问,爸爸就会是特别难过的样子。所以,稍稍懂事后就再没问过。
“我跟你妈妈是在董家认识的,当时是董老过生日,我替爷爷送贺礼。在后宅的花园里,看到了一个……遗世独立的女孩子。她身上套了一件可以装下两个她的大罩衣,长长的头发用一条丝绢随意绑住。以灯红酒绿的宴会为背景,她浅淡得毫无存在感。
可是她的面前却是一副绚丽到夺人眼球的油画,是浓重色彩铺陈之后形成的星空。她在那样嘈杂的环境里画画,周遭的一切都打扰不到她。我们跟普通的情侣一样恋爱、结婚,然后有了两个可爱的宝宝……是的,两个,你还有一个姐姐……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当时你还不满周岁,妈妈带着不到四岁的姐姐跟她的一个朋友去参加一个慈善晚宴。从那之后的两年里,她再也没有出现过。我发疯了一样地寻找她,却始终一无所获。
你两岁生日那天,我接到了她打来的电话。那时候我才知道,慈善晚宴那天,她不小心被仇家发现……她告诉我,其实她就是因为躲避追捕才寄宿在董家的。你外公研究出一种治疗心衰的药物,在这种药剂实验过程中出现了一种衍生品,致幻、成瘾,最主要的是可以通过常规的化学制剂生产。你外公的助手把本该销毁的‘废料’卖给了毒枭,之后又与毒枭联手想得到你外公手上的配方。她一直不能回家,是想要保护我们……
我也试着通过那个电话找她,但只能查到了那是惠林顿市郊的一个公用电话,连她的出入境记录都没查到……”爸爸有些挫败地说,“为了她的付出不会白费,我必须维持这个家在外人看来是在正常地运转的,也不能大张旗鼓地去找她……
追查那场车祸时,医生在你的血液样本里检测出了安眠药的成分。医生判断你是吃了感冒药或者是脱敏药才会这样的,而且这可能是引起车祸的主要诱因。那场车祸实在太惨烈了,我很担心警方追查下去,他们会让你来承担所有责任。所以,在警方展开调查之前,我就提前掐断了所有的线索。怕遗漏了什么,就让人去仔细调查,却意外地在车祸现场发现了你妈妈的行踪。
当时有人在追捕她,她在一片混乱中,被那些人捉去了缅甸……”
是了,我记得爸爸当时被困在边境的的山区,而我跟靳君迟以救爸爸为条件闪婚了……
我从没想过,就在那一天,我跟给了我这个身体的‘母亲’离得那样近,或许在某个错车的瞬间,我们只离了几十厘米。上帝就是个顽皮的孩子,我们就像是一颗颗的弹珠被他随手散在地上。那些对我们来讲攸关性命的事情,在他眼里都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小插曲,只是一个游戏而已。
“爸爸……”我突然觉得胸口堵得发疼,“你很爱妈妈……对吗?”
“当然……”爸爸轻轻地揉着我的头发,“可是,爸爸现在能够好好守着的,只有你了……”
爸爸这句话对我的触动太大了,可是,我也不是以前的‘我’了呀。我的身体变得僵硬起来:“妈妈她……还好吗?”
“总是四处漂泊怎么会好……不过最近几年她会发电子邮件报平安…………”爸爸叹了口气,“只要是平安,我也不奢求什么了……”
我无法想象一直在追捕妈妈的人有怎样强大的势力,居然可以锲而不舍的追踪一个人二十几年。但我们只能像是没有反抗能力的猎物‘去躲’、‘去藏’、‘去逃’吗?
不是说,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吗?为什么不可以有另一种保护自己的方法:“爸爸,是什么人一直追着妈妈不放?”
“他们用各种非法手段囤积财富,像个暗影一样把‘触手’伸得到处都是,由于核心人物隐匿在无政权地区,所以国际刑警都拿他们没办法……”爸爸看到我脸色越来越凝重,连忙用双手握住我的肩膀,“小晚,答应爸爸,不要做冒险的事情……你姐姐在二十多年前的慈善晚宴后就走失了,你是妈妈这么多年来坚守下来的唯一信念了……你要是有任何闪失……”后面的话被哽在喉咙里,爸爸的眼圈变得红红的。
“我不会去冒险……”我靠在爸爸肩头,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我会好好的……”
从前没有宝宝的时候,我真说不准自己会做什么。但是,现在不同了,我不但要保护好自己,更好保护好我的孩子。那些人就像是定时炸弹一样埋伏在我的周围,他们既然可以执着地追捕妈妈二十几年,就会去调查跟妈妈有关的一切。那么,他们找到我这里,是不是只是时间问题呢?他们会用妈妈来要挟外公,就会用我来要挟妈妈,再或还有我的孩子……所以,躲起来绝对不是一个好办法。
这太可怕了,我绝对不能允许任何人伤害宝宝们,这样可怕的事情发生。只要想一下,我都要被吓得魂飞魄散了。
一辆陌生的车子开进庭院,能直接开进来――是筱柔回来了吧。我跟爸爸都下意识地往前院走过去。
金铭先从车上下来,打开后座的车门,桑筱柔从车上下来。她的精神看起来还不错,但脸却白的像纸一样“爸爸,姐姐,我……我回来了……”
“先进去吃点儿东西,然后好好地睡一觉吧。”公安局里想来也不会有多好的条件,肯定是休息不好。
“好。”桑筱柔根本不敢看爸爸,垂着头走进主屋。
“靳太太,我已经给桑小姐办了取保候审,每周到居住地派出所签到一次,调查取证期间要随传随到,不得以任何理由离开槿城。”金铭跟我交待着相关事宜。
“金律师,我想知道,我妹妹这个事情,法院裁决的话,大概怎么量刑?”已经进入司法阶段,也只能按照流程走下去。
“这个……”金铭扶了一下眼镜,“靳先生只是让我办理取保候审的相关事宜,具体案情我不太清楚,就我目前了解的情况看,量刑应该是三到五年吧。”
“如果这个官司让你来打的话……”
“小晚……”爸爸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请律师的事情,爸爸会看着办的。”
“哦。”我应了一声,对金铭说,“麻烦你了,谢谢。”
“靳太太客气了。”金铭将取保候审的相关的文件递给我,“没有其他事情的话,我就回公司了。”
律师离开后,我冲爸爸笑笑:“您生阿迟的气了啊?”